杭十七用最快的速度给宗尧去了信, 说云无真出事了。
宗尧这几日正在族里休息,收到信时正在喝蜂蜜茶,看见云无真被抓, 一口茶直接呛在嗓子里,咳得半天喘不过气。
“你看你, 这么大个人了, 一点也不稳重,喝口茶水都能呛着,你这样可怎么娶媳妇。有哪个漂漂亮亮的兽人能看上你?”宗父嫌弃道。
宗尧顾不上和他理论,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我出去一趟。”
“才回来两天又出去?”宗父不满道。
“我朋友出事了, 我得去救他。”宗尧一边收拾一边说。
“什么朋友。”宗父瞧着宗尧着急的脸色, 好奇地问:“哪个族的,漂不漂亮?”
“云狐族。”宗尧脑海里复现出小王爷被揪了尾巴嘤嘤叫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垂着眼睛小声说了句:“很漂亮。”
宗父一听宗尧这语气,就知道他是对人家动了心思的,眼睛亮起来:“云狐族啊, 那不错。她单不单身?”
“爹,他是男的,雄性。”宗尧揉了揉脑袋, 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谁知宗父挥起比常人更加粗壮的手臂,一巴掌重重拍在宗尧脑门上:“雄性怎么了?那可是云狐!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 你还好意思挑人家性别?别磨磨蹭蹭的,赶快开着你的破船给老子去救人!”
“我没,我就是说他是雄性,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宗尧是不介意云无真是雄性, 反正铁甲熊族又不指望他传宗接待,他都喜欢上云无真了,再说不喜欢雄性,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问题是云无真好像喜欢那种漂亮的雌性,他以前找的那些对象基本都是这个类型,而他看看自己,感觉跟漂亮和雌性都完全不沾边。
“算了,我先去救人了,那些事以后再说吧。”宗尧朝宗父挥了挥手,拎着行李出门,去码头召集自己的兄弟去了。
另一边杭十七收拾好东西,准备乘船和宗尧汇合。
“平安回来,”敖梧吻了吻杭十七眉心,把前两天从他这里要走的狼牙重新给杭十七带回脖子上:“如果有危险,记得大声喊我,我就去接你。”
杭十七听得直乐:“太夸张了吧,我在海岛上叫,你在家里能听见?”
敖梧语气郑重的不似玩笑:“你只要喊我,我一定出现。”
杭十七摸摸狼牙,不知道敖梧是不是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变化:“这是什么祭司新研究的魔法吗?”
敖梧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
切,装神秘。杭十七咬咬牙:“那行,我记住了,到时候你要是不来,我就站在船上喊,敖梧是小狗。”
敖梧眸子里带了笑意,伸手捏杭十七鼻尖:“你也是小狗。”
杭十七瞪着眼睛,想问,你怎么无端端骂人。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兽形就是狗。
行吧。
“汪。”杭十七地对着敖梧呲牙,假装凶他:“咬洗你!”
敖梧伸手摸了摸他的虎牙,没忍住,又用唇舌抵了上去。
敖梧的呼吸用重又急,抱着杭十七的力道也有些重,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怀里一般。
杭十七最近因为敖梧忙,也没怎么和他亲近,被他这么亲着,也有些来了感觉,耳尖泛着红,舒服地哼出几声奶唧唧的鼻音。
这个吻两人都有些失控,像是互相撕咬的两只兽,明明饿得急了,牙齿都磕在一起,可又都收着力气,怕把对方咬破似的,只敢用牙叼着软肉上慢慢摩挲,用舌尖去品尝彼此的味道。
“都怪你。”吻罢,杭十七用脑袋抵着敖梧胸口:“一想到要分开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现在都有点不想走了。”
敖梧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从杭十七嘴里听见“不想走”这三个字,也算证明在杭十七心里,自己已经能比出去乱跑重要一点点了,于是认命地把黑锅接到身上背好,还给甩锅的人顺了顺毛:“嗯,都怪我。”
“红颜祸水。”杭十七又牙咬切齿补了一句。
敖梧:“……”
到底谁比较像红颜祸水?
敖梧塞给杭十七一匣子东西,杭十七打开,里面端正的放着十颗珠子,和一个竹筒。
“这十颗是上次虞方晴赔偿过来的避水丹,你自己吃一颗,其他的可以分给宗尧和他的船员。竹筒里面装的是斛草做的暗器,你要攻击谁,就用竹筒对准对方按一下,就会有银针飞出来,一共三百只银针。斛草的毒性被我稀释过,不会致死,但会让人进入瘫痪状态,不及时解毒还是会有性命危险。后面放了三颗解毒药,万一你不小心用针打中自己的话,记得赶快吃。”
“哇,好厉害。”杭十七一把抓起那个竹筒上下左右看了看:“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倒也没那么厉害。”敖梧失笑:“速度快的兽人都能躲过去。所以这东西正面打起来是用不上的。只能起些辅助作用。”
“那也行。”杭十七把竹筒和木匣收起来:“本来我也不会打架,反正打不过跑就完事儿了。”
杭十七和敖梧分别后,仅十五日,宗尧的船已经到了不夜岛。
宗尧的商船倒不是头一回出海来不夜岛,一应文书准备的十分妥当,只说是来买写海产回去,倒没引起什么怀疑。
不夜岛的风景和路上不同,沙滩,海景,街上尽是叫卖鱼虾的小贩。虽然是夏季,这里的天气倒也清凉,一大堆兽人泡在海滩上,游泳晒太阳,处处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惬意。
这里生活的兽人多是些血脉与大海有关的兽人。有些受血脉影响,五官生得奇形怪状,相比之下,人鱼族确实是美若天仙的存在了。且杭十七注意到这里竟然是一妻多夫,走在一个雌性兽人身边往往跟着许多位雄性兽人。
杭十七好奇地盯着瞧了几眼,被旁边的宗尧拉住:“别老盯着别人的丈夫看。”
“我没有盯,我就好奇瞧两眼。”杭十七辩解道,又问宗尧:“不让看的吗?”
宗尧给他解释:“在人鱼族的领地,已婚雄性属于妻子的私人物品,你这样盯着看,对人家来说,是一种冒犯。”
杭十七张了张嘴,默默收回视线:“还真是各地有各地的风俗。”
虞方晴的住处在整座不夜岛的最南端,像一个长长的鸭嘴一样从椭圆形的岛屿上延伸出去的部分。
周围生活的也多是人鱼族的兽人,俨然是不夜岛的贵族区域。只不过这贵族区,怎么看怎么荒凉。
“这里,贵族区?”杭十七怀疑自己一行人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不然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往前房子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下海滩和裸露的礁石。
“你们外族人?”一个弓着背的老头从他们旁边路过,身上背着比自己高两倍的巨大海螺。
“啊,是,我们想拜访一下这里的岛主,但好像迷路了。”杭十七说:“老爷爷您知道岛主平时住哪里吗?”
“不你不知道么?人鱼的住处是建在下面的。还有,什么老爷爷,我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成年!”那兽人有些生气,花白的胡子往上翘着。
杭十七震惊地看着对方,试图找补:“未成年就要出来做苦力吗?这么大的海螺很沉吧?”
“什么苦力,这是我家。”那兽人却更生气了,腮帮子鼓着,眉毛也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螺生兽人,他们的种族特性就是出生时像个老头,年龄越大,反而看着越年轻。”宗尧给杭十七解释道:“他们习惯出生后选一个大小合适的海螺背在背上,晚上就找片舒适的沙滩,把海螺埋进去,睡在里面。”
“你知道的好多!”杭十七不吝啬地赞美道。
宗尧腼腆一笑:“主要是他们很会挑海螺,要是想买大型海螺做装饰的话,找他们准没错。”
“你们要买海螺?”那兽人显然是会错了意。
“不,我们……”宗尧刚想解释,却被杭十七打断。
“没错,我们就是想买海螺。”他数了数人头,自己,宗尧加上他带的七个船员:“要九个。”
见有钱赚,那兽人脸色终于和缓下来:“你们想买什么样的?”
杭十七指了指宗尧:“能把他装进去那么大的。”
他说完又补充了句:“我们想自己挖,钱还算你的,就是想体验一下挖海螺的乐趣,行不行。”
那兽人面露难色:“可你们外地人不能长时间呆在海底下吧。”
“没问题的,你知道避水丹么?”杭十七说。
那兽人瞪大了眼睛:“你有避水丹?这可是个稀罕东西,一般不对外族人出售,你哪里弄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杭十七掏出一把紫骨币:“你只管卖你的海螺。”
那兽人收了骨币,果然不再追问,自我介绍道:“我叫罗望。我知道有片海滩,那边的海螺又大又结实,螺纹也很漂亮。我这就带带你们去挖。”
罗望带着他们换衣服下了海。这是一片浅海区域,海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一片蔚蓝,海底是细白柔软的沙滩,上面铺着色彩斑斓美丽的珊瑚礁,在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一片闪闪发亮的宫殿。
“那就是人鱼住的地方么?”杭十七问。吃了避水丹后,明明人在水里,却呼吸却仿佛在陆地上一样自由,说话也不受影响。
“对,那就是人鱼的宫殿,中间最高的一个,就是岛主的。”罗望说。
果然。杭十七咧开嘴角,找到你了。
杭十七挑了九个大号的海螺。
铁甲熊力气大,没一会就把海螺从沙子里都挖了出来,拖到沙滩上。
“你弄这些个东西做什么?”宗尧问。
杭十七贼兮兮一笑,压低声音:“今天晚上我们去把虞方晴宫里装饰用的海螺全给她砸了。”
宗尧头皮一麻:“然后?”
“然后她不是要买海螺补房子么?”杭十七说,我们钻到海螺里,让人把海螺搬到宫中,不久能成功混进去了。
宗尧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可是今天我们砸海螺的时候,不是已经进去了?”
杭十七:“……”
也对哦。
好吧,其实他就是手痒了,看着虞方晴这华丽的海底宫殿,就想动手拆一拆,毕竟海里的房子,他还没拆过呢。不知道拆完了碎片是会落在地上,还是到处飘着。
宗尧替杭十七找了个台阶:“岛主的宫殿防卫也不是特别严,我们想溜进去,其实难度也没有很大。不用费这些麻烦”
杭十七不甘心地抱着比自己还大的海螺:“那这些怎么办,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宗尧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拆别人房子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浪费?
杭十七却还在认真地想着海螺的用处,想了一会儿,终于一拍脑门:“我们把它们埋到宫殿外面。”
宗尧:“做什么?”
杭十七贼兮兮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杭十七找了个离宫殿不远的地方,把海螺埋进去。接着和宗尧一行九人,溜进王宫中。
海底的宫殿中并不算大,杭十七和宗尧行人找了半日,敲晕了十几只人鱼守卫,二十几个男仆,还抓了一个男宠,终于把宫里搜了个大概,却连云无真一根狐狸毛都没找到。
杭十七只好对那名人鱼男宠进行逼供:“你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那男宠便摆出宁死不屈的模样:“我心里只有岛主大人!我不会背叛岛主大人的!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了我,岛主大人不会饶了你的!”
“……”杭十七气得一巴掌拍在对方脑袋上:“闭嘴,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外族人,就是觊觎我们人鱼的美色,想把我们抓回去这样那样。”男宠说到这里,脸色竟然可以地泛起红晕。
“哪样哪样啊!”杭十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讲道理你长得还没我好看吧,我跟你好像我比较吃亏诶,别觉得全天下都觊觎你的身体行不行?为什么你明明如此普通,却可以如此自恋?”
“那你带这么多人来抓我干嘛?”男宠仍是一副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的表情。
杭十七:“谁来抓你了,我要找的是云无真,就是你们岛主最近两个月带回来的那个,他是我朋友,你见过他么?”
“啊,你说他啊。”男宠点点头:“那个云狐族的什么小王爷是吧?那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给岛主下了什么迷魂汤,把岛主三魂七魄都给勾走了,现在一天到晚都围着他转,看也不来看我们一眼。”
杭十七:“对对对,就是他,那你知道他被关在哪么?”
男宠:“没见过。”
“……”杭十七面无表情地撸袖子,转头对宗尧说:“我想打人。”
宗尧好脾气地笑了下:“你别急,还是我来问吧,打探消息这个我比较熟。”
“行。”杭十七把位置让出来。
宗尧蹲到男宠面前:“你一次都没有见过云无真么?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岛主天天围着他转,你可是听见什么消息了?”
“这种事随便想想就知道吧,岛主又不是和尚,晚上不找我们自然是找新来的那个去了。”男宠理所当然道地说,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声音忽然有些尖利起来:“而且你们找他干什么?那个云无真又什么好的?他不就以前是个什么小王爷么?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来跟岛主当男宠,等到被岛主玩腻了,还不就是……”
“啪!”
宗尧一个耳光不仅把那男宠打愣了,杭十七也跟着愣住了。认识这些时间,他还从没见过宗尧发火,印象里这个青年也就是个子高大些,脾气其实软得不行,还透着几分憨气。
可眼前的宗尧却已然沉下脸来,凶狠得像是一只随时会扑上去把人撕碎的大熊,他此刻垂着眼睛,冷漠地看着男宠:“问什么,你答什么,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男宠嘴角被打破了,血迹在海水中氤氲开,一瘪嘴竟是要哭出来。
“哭也揍你。”宗尧说。
男宠打了个嗝,又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不在宫里,岛主单独把他关在别处了,平日里不许我们去见。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被关在哪儿。”
宗尧:“那平时他吃的穿的,可是从宫里送?”
“这倒是。”男宠应道。
宗尧:“谁送?”
男宠:“虞孟他们。岛主信不过别人,只让他们送。”
周围传来些喧闹声,是有人发现了被敲晕的男仆,找过来了。
“我们先溜。”杭十七扯了扯宗尧说。
“好。”宗尧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跟着杭十七离开王宫。
“看不出来你发起火来还挺厉害。”路上杭十七对宗尧说。
宗尧这会倒没了打人时的狠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听他这么说云无真,不知怎么的就没控制住火气,抱歉吓着你了吧。”
“没有没有,我觉得挺解气的。”杭十七摆摆手说:“不过没看出来,你和小王爷认识的时间不长,感情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
杭十七出了宫,竟是没走,反而扒开之前埋的海螺,盖在脑袋上,装成螺生兽人的模样,还示意宗尧他们也照着学。
“这又是干嘛?”宗尧不解,但还是招呼手下把海螺都套在头上。
“这海底螺生兽人最多,我们办成这样路过,不会引起怀疑。”杭十七说。
宗尧:“不离开么?”
杭十七摇摇头:“人一旦发现危险,都会下意识地去查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现阶段这宫里最容易被人盯上,也最怕丢的,应该就是小王爷云无真了。我们只要跟着对方走,不愁找不到云无真的住处。”
这次杭十七算是想对了,虞孟带人在宫里搜了一圈,问了来人的身形和长相,立刻把其中一个和杭十七对上了号,不确定对方是否发现了云无真的位置,他立刻带人往关押云无真的地方赶去,路上他隐约觉得有人跟着,一回头,却只看见一群人在柔软的海床上挖海螺。这些螺生兽人每天几乎都在海床上挖海螺,虞孟没多想,便带人继续朝前方走去。
杭十七丢了海螺继续往上跟,终于在离海更远一些的海沟边缘到一个嵌入地下的石门。上面覆着一层砂石,若不是跟着虞孟,他们只怕把近海翻一圈都找不到这里。
“至于吗,藏个人藏这么严实?”杭十七觉得虞方晴简直不可理喻。
虞孟按下机关,带人朝里面走去。
杭十七藏在附近,耐心等了一会,又见他带人出来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虞方晴,步履很匆忙,朝着宫里的方向去了。
等他们离远一些,杭十七看着空荡荡的入口,问宗尧:“我们现在进去么?”
宗尧却拦下了他:“别急,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果然虞孟又带人杀回来,把里外搜查一圈,才离开。不同的是,这次他只带了一半人离开,剩下一半则留在机关门里面。
杭十七一脸懵,问宗尧:“你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宗尧:“你能想到跟着他过来,他未尝想不到。他中间回过头,说明已经在怀疑了。刚才他带人走得干干净净,明知道你来救人的情况下,却连个守卫都不留,显然是陷阱。如果刚才你趁他离开进入地下,这会儿他就逮个正着。”
杭十七:“那我们现在进去?就四条人鱼,我们应该能对付。”
宗尧:“走吧。”
杭十七按照记忆的位置触摸机关,果然机关应声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杭十七看了看忽然皱起眉来。
“怎么了?”宗尧问。
杭十七啧了两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熟悉,像……茧鼠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