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杭十七按照敖梧教得往腿上擦药。他擦药的方式就像是抹肥皂,把药油涂在皮肤表面抹一圈就算完事。
“要用力把药揉开,才有效果。”敖梧瞥了一眼,提醒道。
杭十七抬头:“道理我都懂,可是一按就疼啊。”
敖梧:“现在疼一会和明天疼一天,你可以选一个。”
杭十七:“疼一会吧……可我想不去手,要不你帮我揉?”
敖梧沉默了一瞬。
杭十七才不管敖梧的反应,说着就把上衣脱下随手丢开,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趴,伸手把枕头拍得啪啪响:“来吧!”
敖梧忍无可忍道:“杭十七!”
“啊?”杭十七吓得一抖,他很久没有听敖梧这么严厉地喊他了,不仅停下了动作,耳朵都跟着向后趴下来了,拼命思考着自己又干了什么坏事被敖梧发现了。
敖梧叹了口气:“不要当着雄性兽人的面脱衣服。”
“诶?”杭十七一懵,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可擦药不得脱衣服吗?上次你受伤涂药的时候不是也脱了吗?”
“白痴。”敖梧一阵头痛。上次?杭十七这个小傻子,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上次差点被自己一口吞掉吗,还巴巴地往上送人头。霜狼是肉食动物,各种意义上的。如果杭十七一而再地这么送,敖梧不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做个人。
杭十七挨骂挨得莫名其妙,光着膀子,拿起药瓶一瘸一拐地就要出门:“不帮就不帮,那我去找敖镜总行了吧。”
“回来。”敖梧自然不可能让杭十七真去找敖镜,狩猎队这一亩三分地藏不住秘密,杭十七今天进了敖镜帐篷,明天不知道要被误解成什么样子了。
敖梧走到床边,手敲了下床沿:“趴好。”
杭十七摇着尾巴颠回床上,老实地趴上去,眼睛亮亮地望着敖梧,心道:还说自己不是傲娇,嘴上说不帮,动作很诚实嘛。
敖梧把他的衣服向上翻卷,单手把药倒在杭十七腰背上,动作宛如按摩店的老师傅。
杭十七把手垫在下巴底下,歪着脑袋看他。
敖梧低着头,动作专注。烛火的柔光氤氲在敖梧的侧脸上,杭十七不自觉被那光线吸引过去。眉眼狭长,泛着冷意,淡色的唇显得格外薄情,冷峻的下颌,挺拔的鼻梁,深栗色的眼瞳,单看都很硬挺帅气,合在一起,却多了一份不怒自威的冷漠气势,让人不敢接近。
“在看什么?”敖梧感觉到杭十七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直直照在自己脸上,比蜡烛还烤人。
“看你呗。突然发现你还挺帅的嘛。”杭十七随口答道,语气轻佻。
敖梧只当没听见,摸完药,找来一个干净毛巾,盖在杭十七背上。
“干嘛还盖个毛巾?”杭十七晃晃小腿,尾巴被盖在毛巾下面不舒服地甩了甩。
当然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敖梧修长有力的手指隔着毛巾按过杭十七后背,顺着脊椎骨两侧,一节节向下,直推到腰间,每一下都精准地按在杭十七最酸最疼的地方。
“嗷嗷嗷!”杭十七没空纠结毛巾的问题了。随着敖梧按压骤然出现的剧烈酸疼感,让他惨叫出声。杭十七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反弓着背,朝上扑腾起来。
“放松。”敖梧蹙着眉,为了不让杭十七乱动,只好用膝盖虚压住他。以前训练的时候,也和搭档互相帮忙按摩过,疼是疼点,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从来没有碰见杭十七这么不配合的。
“呜呜呜,我后悔了,不按了行不行,让明天的我疼去吧,好不好?”杭十七却怎么都不肯再配合了。他用手撑在两侧,用力起身,想转过来。可腿被敖梧压着,怎么也翻不过来。
“晚了。”敖梧看着杭十七眼角泛红,可怜巴巴地求饶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有些恶劣的,想要欺负人的欲望。蛮横地将杭十七两只手反握住,固定在身后。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杭十七被吓坏了,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可力气又没敖梧大。见讨饶没用,跑又跑不了,就扯着嗓子胡乱喊起来。
敖梧用沾着药油的手去捏杭十七后颈:“杀人的力道可比这大,想试?”
“不,不想。”杭十七认识到傲娇什么的只是个幻觉。敖梧内心就跟床上这个石枕一样,又冷又硬。杭十七闷头趴在床上吭叽,咬枕头泄愤。啃又啃不动,硌牙。
杭十七没想到熬过最初的疼痛后,后面渐渐觉出几分酸中带爽的感觉。他眯起眼睛,似享受,又似难过,哼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猫挠一般,勾得人心痒。
敖梧听得心浮气躁,提前停手:“行了。”
这下轮到杭十七不愿意了,扯着敖梧软声道:“再按按嘛,我觉得还酸呢……”
“我要睡了。”敖梧掀开毛巾,起身洗手。
“……还早的嘛。”杭十七悻悻缩回手,心里明白敖梧能帮他按摩已经很给面子了。
临睡前,杭十七好奇地伸着脑袋问:“敖梧,你怎么按摩得这么熟练啊?你以前做过按摩师傅?”
敖梧:“以前训练的时候,队员之间,会互相按摩放松。”
杭十七:“训练?像我们前两天那样?”
“差不多吧。”敖梧敷衍道。
其实敖梧经历的训练比杭十七这种新人训练要辛苦的多。他从小就是最出色的一批,被选出来当做下一任狼王来培养。跟他同期挑选出来的兽人一共十个,因为训练太苦,后来三个兽人死在训练当中,五个吃不了苦退出了,撑到最后的只有他和敖镜。
敖镜没有当王的野心,也自知不是他和老狼王的对手。在训练结束后,就主动放弃了。
敖梧完成了最后的继任仪式——战胜狼王。那是他此生经历过最艰难的一战。他学过的所有招式都是老狼王交给他的。老狼王对他来说,既是师傅,又像父亲。是他心里不能翻越的高山。
但他必须翻过去,成为新的高峰。完成狼王间的一次更替,孤身立于山顶,在空寂的王座上,等待后来人。
如果……
敖梧生出一种不曾有过的念头。如果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彼此相伴到老,似乎也不错。
“嗷呜嗷呜嗷呜唔,嗷嗷嗷嗷呜——”
“啾啾,啾啾啾!”
一阵聒噪的叫声打断敖梧的思绪。他一回头,发现杭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兽形,站在床上,扬着脑袋嗷嗷呜呜的,像是在唱歌。
缪缪站在架子上,扑棱着翅膀,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脑袋一伸一伸地,像是在打拍子。
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鸟,被杭十七一带,看着更傻了。
敖梧被吵得心烦意乱,撩起眼皮,警告般问道:“不睡了?”
杭十七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接受到敖梧传来的危险信号,原地转了个圈,尾巴摆得像风扇,朝着敖梧大声嚷道:“睡什么睡,一起嗨呀!”
……敖梧头痛地捏着眉心想:还是孤独终老吧,至少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