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吨和大青蛙一起出门去接爷爷时, 他提出想要坐在副驾驶。他垫着小脚往副驾驶里面看,仰头对大青蛙央告:“爸爸,我从来都没有坐在前面哦,我想跟爸爸坐在同一排。”
小家伙伸开双手就抱住大青蛙的长腿:“爸爸~爸爸, 我一定不乱动, 乖乖地坐在前面。”
之前吨吨就听爸爸说过, 小朋友不坐前面是因为不安全, 可是他很向往前排的广阔视野,尤其希望可以和开车的大青蛙说话。
吨吨抱紧大青蛙的长腿胡乱地扭起身体, 释出浑身解数卖萌撒娇:“爸爸,好不好嘛~”
梁司寒看了眼车库连接客厅的方向,弯腰对宝贝儿子说:“那不可以告诉爸爸,知道吗?”
他捏捏儿子的小团子脸,现在是乖得像个奶娃娃。
“嗯!”吨吨答应下来, 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一定不告诉爸爸哦。”
爸爸知道了,可能会很担心吧?还是不要让爸爸知道好了。
梁司寒把安全座椅从后排拆到副驾驶,安装好后, 抱着宝贝儿子坐进去。
他还没有绕过车头进车里, 就听见脚步声传来。
周文安忽的出现在车边, 他是来交代事情的, 谁知就见吨吨坐在副驾驶, 他皱皱眉上前问:“宝贝,你怎么坐这里?不是应该坐后面吗?”
一定是梁爸爸又顺着吨吨,真是的,怎么老这样?!
吨吨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爸爸发现了,他捂住脸叫嚷:“哎哎呀呀, 爸爸,今天吨吨要长大一岁啦,可以坐在前面的哦。爸爸,不要担心,很安全的。”
梁司寒看着小周爸爸的双眸,承诺似的说:“我慢点开。”
周文安今天一直在瞪他,这次也免不了用眼神警告他别乱来。他弯腰靠在副驾驶的车窗外,对吨吨温柔地叮嘱:“宝贝,要是觉得不适应要跟大青蛙说,知道吗?”
吨吨满脸诚恳地答应:“好的哦爸爸!”
爸爸没有强制自己坐到后面去呢,爸爸真好。
他用小手揪住自己的眼尾往下扒拉,朝爸爸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
梁司寒问小周爸爸:“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回来?”
周文安看了他一眼,隔着汽车,对他道:“伯父要是愿意过来,帮他多收拾点衣服?”
他想的是如果梁伯父正月里没事需要忙碌,就在这里多住两天,家里多个人多少热闹些。
“嗯。”梁司寒见他视线淡淡的,似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我会传达的。”
坐在车里的吨吨听见了这话,也嚷着道:“爸爸,我会跟爷爷说的哦!”
周文安顺势弯腰,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帮小宝贝拉了拉安全带:“要是爷爷不乐意,吨吨也不要强求,知道吗?”
“知道啦。”吨吨现在迫切地希望过完今天,那他立刻就可以大一岁,距离真正的大人又接近一岁。
等车子慢慢地开出去,吨吨手里拨开一个小奶糖塞进嘴里。他隔着脸颊揉嘴里圆鼓鼓的糖,含含糊糊地问大青蛙:“爸爸,以前过年,你也去接爷爷一起过吗?”
梁司寒托着方向盘,想起去年自己在片场过年的事情,他看了眼副驾驶的小宝贝,如实道:“没有,爸爸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爷爷一起过年了。”
有自我意识后的每一天,梁司寒都只想逃离梁忠年的控制。
如果没有吨吨和小周爸爸,他可能这一生都会过着一种父母双全但漂泊无依的生活。
吨吨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大青蛙没有跟爷爷共同过春节,他扭头,以一种极为诚挚的神色看向大青蛙,笃定道:“爸爸,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自己过年吗?我想一直跟爸爸一起过年的哦。”
梁司寒道:“好。爸爸也希望可以跟你一起过。”
吨吨望着车前变换的风光,絮絮叨叨地说:“珠珠奶奶也会一起来的,去年就好多人,还有珠珠叔叔。”
他说着说着,低眸,看着自己小羽绒服上的小青蛙图案,他没有说的是,他只跟爸爸一起过。
吨吨很难过的是,他居然记不清去年过春节的细节,只记得珠珠家里一直有人来,热热闹闹的。
梁司寒见宝贝儿子耷拉着小脑袋,忽然不言不语,像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忽生情绪。他趁着红灯,腾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宝贝?”
吨吨皱了皱鼻梁,奶声奶气地问:“爸爸,有什么办法可以永远记住事情不忘记呢?”
他不舍得忘记和爸爸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都太美好了。
梁司寒见他眼神闪闪,宽慰道:“人长大的时候,就会忘记一些事情。不过也不是完全忘记,可能是存在大脑的某个地方,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就会突然想起来。如果真的不想忘记,那就可以像拍照片那样,录像,用黑盒子记录。”
“那我要录像哦爸爸,今天我们就录像好不好?爸爸?!”吨吨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喜,“爸爸,我们要录下来我们一起过春节啊!”
梁司寒道:“好,等接了爷爷回去,爸爸就去准备录视频。”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意义非凡的春节,的确值得纪念。他的小宝贝总有很多奇思妙想,同时也在提醒他要珍惜这每一天每一分的美好。
吨吨一路上哼着歌,很快抵达爷爷家里。他还没有来过这个大宅,感觉很新奇,趴在大青蛙怀里,大眼睛四处打量。
家里的老佣人刘阿姨见了梁司寒和他怀里的小男孩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大少爷回来了啊。”
梁司寒见着旧人,不免感慨,他颔首:“刘阿姨好,很多年没见了。”
他的印象里,刘阿姨话少,以前看着严肃,现在年纪上去,反而显得慈祥。
刘阿姨让他们进去坐,她安排人去请梁忠年,以及叫人倒茶。
梁司寒抱着吨吨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吨吨坐在大青蛙腿上,看看高高的楼梯,总觉得这个家的陈列布置和爷爷常穿的唐装很搭配的样子。
梁忠年从书房下来,在二楼走廊看到楼下的大儿子和小孙子,心中颇有感慨,立刻往下走。
“爷爷!”吨吨看到爷爷露面,立刻挥挥手,从大青蛙腿上下来,冲上台阶,要去扶着爷爷。
梁忠年一手撑着楼梯扶手,一手牵住吨吨高高伸过来的小手:“吨吨,你小周爸爸呢?”
“爸爸在家里准备好吃的哦。”吨吨笑眯眯地说,“晚上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梁忠年一见宝贝孙子这面团子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就畅快。坐进沙发后,他对大儿子道:“那我就去吃个年夜饭,晚点我再回来。你跟小周、吨吨一起吧,我糟老头子在不方便。”
他不打算在大儿子家里叨扰,毕竟吃年夜饭是一回事,住一晚是另一回事。
梁司寒听了这话,问梁忠年身旁的宝贝儿子:“吨吨,爷爷住在我们家里,方便吗?”
“方便哦!为什么不方便?”吨吨瞪大两个茶色的眼眸,看了看爷爷又看看大青蛙,再度问爷爷,“爷爷,你不要跟吨吨住在一起吗?”
“不是。”梁忠年其实也觉得家里冷清了点,可他担心自己的存在让大儿子和小周觉得别扭。
梁司寒替他决定了:“那就去吧。”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再说,大过年的偌大的宅子就他跟佣人,的确很不像话。
他看了看来送水果的阿姨,等人离开,便对梁忠年道:“要么你安排下,让宅子里的人回去?就在我们那里住三四天。等佣人回来上班,你再回来。”
吨吨弯腰,乖乖地趴在爷爷的膝头,嘟着小嘴巴晃着爷爷的腿:“爷爷,我们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哦,床也软软的哦!爷爷~爷爷~去嘛~去嘛~”
梁忠年揉了揉宝贝孙子的头发:“好,那就听我们吨吨的啊。”
他想着大儿子很多年没踏入大宅子,现在终于愿意进来,他道:“司寒,你带吨吨去看看你住过的房间?”
吨吨听见这话,看着大青蛙:“爸爸!这里有你的房间哦?”
梁司寒没有拂梁忠年的意思,抱过宝贝儿子:“嗯,爸爸带你去看。”
正好刘阿姨走出来,梁司寒对她叮嘱道:“刘阿姨,我爸要去我那里住三四天,你帮我爸收拾三四套衣服,还有其他用品也带上。”
刘阿姨笑了笑下:“好的大少爷。”
吨吨被大青蛙抱上去,他小声问:“爸爸,为什么这个奶奶要叫你大少爷啊?”
梁司寒解释道:“是以前的称呼。”也都是刘阿姨、老郑这些老一辈的人偶尔叫两声,他听着其实也觉得恍如隔世,但不太会阻扰,反正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上了二楼,梁司寒望向走廊底的落地窗,忽而脚步生怯。
脑海中蓦地浮现许许多多在这栋房子里生活的记忆,在这条走廊里匆匆而过,或者是一路小跑,最后进卧室,将门狠狠一碰。
在车上时,他还对吨吨说,有些事情并非忘记,只是藏在记忆伸出而已。此刻,他便触景生情,想起了那些以为忘记的画面。
“爸爸?”吨吨揪住大青蛙的耳朵,“怎么了哦?”
他迎着大青蛙的眸光去看走廊,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梁司寒搂紧儿子,第一次,他渴望从怀里的小宝贝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也是第一次,他懂得了小周爸爸说过的,吨吨是他的力量源泉。
梁司寒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卧室门前,门把手锃光瓦亮,并没有自己以为的灰尘满面。
打开门后,入目的是干净整洁的床,上面甚至还铺着洗涤干净的床单被罩,就像是一直在等候着他随时回来,随时住上一晚。
吨吨也发现了房间的特别之处,他惊讶道:“好干净哦。”
难道是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吗?
梁司寒顿步,他忽然有些不愿意带着吨吨走进去。
走廊里传来一些脚步声,梁司寒抱着吨吨走出去,刘阿姨带了另一个佣人迎面而来,她笑了下:“老爷叫我们经常打扫的,还是跟以前那样吧?”
“嗯。”梁司寒试图平静,他跟梁忠年之间是一堆陈年旧账,从前他都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梁忠年缓和。但在这半年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居然开始心生遗憾。
吨吨感觉到了大青蛙的情绪并不高涨,他想,难道是大青蛙不愿意进房间吗?那就不要看那个房间好啦。他抱住大青蛙的脖子,小声说:“爸爸,我想去跟爷爷说话,可不可以的哦?”
“好。”
梁司寒顺势合门离开,他对宝贝儿子道,“吨吨,到了家里,我们一起给爷爷收拾一个经常住的房间,好不好?”
“好哦!就住在二楼吗?”吨吨歪着小脑袋想,二楼有好些房间呢,而且住在一层的话,可以晚上跟爷爷说话,然后再回到小床睡觉,好像很棒的样子呢。
梁司寒亲了下可爱的小宝贝:“嗯,我们回家跟爸爸也商量一下。”
回到家后,吨吨跟爷爷去玩,梁司寒则进厨房帮忙。
小黎还没回去,梁司寒遣她去布置下家里的花卉。
周文安没理他,来来回回地无视他。眼尾瞥到他居然关上厨房门,他瞬间警惕起来,手里拿着菜刀转身:“干什么?”
梁司寒见菜刀寒光逼仄,他自然不敢说什么,怕小周爸爸不小心碰到了手。他道:“我跟你商量下我爸爸住哪里的事情,我想给他收拾一间经常住的房间。”
“哦。”周文安转过去继续切新鲜的香菇,“二楼吗?反正有电梯上下也方便。”
主要是考虑到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同一层可以照顾到。
“嗯。”梁司寒慢慢上前,快速握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把菜刀取出来,“宝宝,你还在生气?”
周文安要去拿刀:“我切菜呢!”
梁司寒握着刀把,正色道:“我来切。”
他是道了歉也不管用,伏低做小也不管用,好像天生不懂得怎么圆融地化解僵局,那就帮小周爸爸做点事情,好歹找下存在感。
“你切就你切,那你把牛肉猪肉鸡肉都切了吧。”周文安把手边的清洗好的肉类推到砧板边,“再剁个猪肉碎。”
还有一堆葱姜蒜,也一并被推过去。
周文安去洗手,准备尝下在煲的汤。他道:“对了,刚才伯母联系我了,问我们明天大年初一在不在家,他们晚上来吃饭。”
梁司寒也洗了个手,正儿八经开始切肉,问道:“诚骏回来了?”
周文安的确听韩蕙真唠叨了几句,他道:“伯母说刚下飞机,还没回家就先去的酒店。伯母很不高兴的样子。他经常住酒店吗?”
梁司寒皱了皱眉:“以前没这么严重住外面。”他这一段联系过去,都挺敷衍的。他转而看向小周爸爸,见他冷若冰霜的模样,便起了另一话头道:“其实,我是让诚骏在查你大哥的消息。”
周文安:!!!
他迅速扭头看着这男人,有些气闷,怎么突然提这个事情?现在怎么办?变成他要求他了吗?
梁司寒自然不是为了让小周爸爸求自己,而只是找个能延伸的话题而已,他主动说:“不过诚骏之前说有消息了,还需要再深入查查。最近我问他,他又说消息断了。趁着过年,回头他过来,我跟他再聊聊。”
“哦。”周文安掀开汤锅盖,在热气腾腾中捞起一勺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语气不咸不淡地送到男人的面前,“喏,你给试下,看看熟了没有。”
梁司寒嗅到了浓郁的肉汤味,自然知道他就是嘴硬,他故意说:“手脏了,宝宝喂我下?”
周文安哼了一声:“得寸进尺。”边说边找了根勺子,舀起一勺子,喂到他嘴边,嘀咕道,
“我还是很生气,只是为了大哥的事情,可以暂时忍一忍生气。”
梁司寒若不是腾不开手,一定要捏捏他的脸颊,跟吨吨宝贝一样可爱。“知道了,宝宝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