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吨和爸爸坐在轿车上, 他嘟起小嘴巴,心情稍微有些小郁闷。
爷爷中途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就连大青蛙都不能跟他们一起前往餐厅。
“爸爸?”
吨吨腻腻歪歪地依偎在爸爸怀里, 寻求爸爸的温暖:“爷爷和大青蛙都特别忙哦?吨吨是不是不应该来公司玩的?”
周文安已经清楚伯父为什么先离开,也清楚梁爸爸为何要迟一些抵达餐厅。
他搂住怀里的吨吨, 轻声道:“小傻瓜。爷爷邀请你来的, 你当然应该来。只是中间爷爷有些小意外比较忙, 这也是超过爷爷计划的事情, 跟吨吨没有关系。我们没有办法控制小意外是不是?而且大青蛙也不是忙得没有办法陪我们吃饭,而是等一会儿到,我们到餐厅后可以先吃点别的,等大青蛙到了,我们就一起吃正餐, 是不是?”
爸爸说得慢条斯理,吨吨完全听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和道理,他点着圆圆的小脑袋:“嗯!爸爸说得对哦,我们可以等大青蛙一起吃,如果我们饿了可以先吃小零食的。”
周文安想起梁忠年办公室里的零食和巧克力。他无法想象,如果吨吨真的误食巧克力……
周文安甚至都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深入思考, 他抱住小吨吨亲了亲:“宝贝,爸爸从现在到过年都不会出门工作, 每天在家里陪你玩好吗?我们一起计划一下过春节的事情,还有我们邀请珠珠一家人来家里玩, 好吗?”
“好哦!”吨吨听见爸爸不出门, 心情瞬间敞亮,亲昵地凑在爸爸下巴上亲亲。
他想到一件事,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和大青蛙过春节呢。
要过年了哦!
而且是和这么多家人一起过, 吨吨瞬间开心起来。
此时,周文安手机闪了一下。
是梁发来的微信。「我已经出发,你们到了?」
周文安按住语音通话让吨吨跟大青蛙说话。
吨吨道:“爸爸!我们还在车上,很快就到啦。”
梁司寒也改为发送语音消息:“吨吨,到了餐厅你先跟爸爸点菜,不要饿着等我,知道吗?”
吨吨笑着说:“知道啦,爸爸说我们可以吃小零食等大青蛙。爸爸,你快点哦。”
梁司寒柔声道:“嗯,我一会儿到。吨吨乖。”
吨吨笑嘻嘻地说:“爸爸乖哦!”
“好。”梁司寒连低笑的声音都透着温柔。
周文安想,他以前从未曾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原来吨吨在梁爸爸的心里竟然是占据了这样重要的分量。他能轻易地感受到吨吨是在牵动着梁爸爸的心。
吨吨把手机给爸爸后,努力地揪住他的耳朵把小嘴巴凑过去,贴着爸爸耳朵悄悄说:“爸爸,大青蛙好好哦,比以前还好,是不是?”
周文安护住小宝贝,亲吻他的脸颊:“小青蛙是大青蛙很重要的人,大青蛙很爱很爱小青蛙的。”
也许在一开始,他会介意,宝贝的世界里自己不再是第一位,不过现在好像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
他希望吨吨知道他是被爱的,也希望吨吨给予梁爸爸爱。
吨吨学着爸爸的话说:“那大青蛙也是小青蛙很重要的人哦。”
周文安笑了,同他顶了顶小脑袋:“如果大青蛙知道,会很开心的。”
酒店的临湖餐厅。
吨吨牵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地往里走。
他最近没有外出用餐,难得遇到一次机会,格外兴奋,小嘴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走调的歌曲,一副天真活泼的小模样。
周文安的手机上面忽然出现一串陌生数字。
他一贯不怎么接听陌生来电,便按断了。
可是这个电话接连不断地一直拨打,周文安担心有什么事情,接通后问:“您好?您找谁?”
“小周?我是梁司越梁司琪的妈妈,我们见过的。”梁太太黄敏臻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憔悴,仿佛在片刻间历经沧桑。
周文安的眼眸望向吨吨,瞬间警铃大作。
他跟吨吨轻声说了一下,让陈师傅帮忙代为照看。
他举着手机走出包厢,言语间尚且算是克制地说:“梁太太,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黄敏臻道:“小周,我为司越对吨吨做的事情跟你道歉。司越是骄纵惯了,做很多事情不经过脑子……”
在临湖的露台上,周文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露出来:“梁太太,他不是骄纵,是残忍。”
黄敏臻的说话声荡然无存,像是被人封住了嘴唇般,再也无法言语。
周文安的手撑在栏杆上,望着湖光山色的大好风光,周身却是凉得彻骨:“梁太太,你是两个孩子的妈,如果今天是任何一个孩子受到人生威胁,你还可以轻易地说出这种话吗?”
黄敏臻加紧了语气道:“我知道,小周,司越是不长记性也不长脑子,是我宠坏了他,但今天也不至于要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周文安闭了闭眼:“你应该跟你儿子说这些话的。你帮我问问他,为什么要狠心地置我们吨吨于死地?我还想问问你,如果我的孩子今天出了事情,生死未卜,你准备用什么来赔偿我?是你孩子的命吗?”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黄敏臻道:“我知道了,看来我们是做不成一家人了。”
周文安漠然:“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和我们成一家人,现在说这些话,太晚了。梁太太,再见。”
他脑海中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梁太太眼中目中无人,甚至伸向吨吨脸颊的猩红指甲,以及“忙中出错”弄错座位和饭桌上的傲慢……
泥人都有性子,更何况梁司越招惹的是周文安生命中最要紧的吨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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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司寒抵达时,吨吨刚喝完一碗菌菇鸡肉清汤。
吨吨伸手,大青蛙就凑过来抱抱自己,顿时幸福满满,喜滋滋地道:“爸爸我们吃饭啦。”
周文安把菜单递过去:“已经点了几道,你再看看?”他见梁爸爸的神色倒很缓和,想必在进门之前已经将不愉快的事情都尽力掩去。
梁司寒握住他的手推回菜单:“你们点了就行,我没关系。”他的手在桌下轻轻地压在小周爸爸的腿上,像是习惯性地抚摸两下。
周文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服务员再加一道海参汤,给梁爸爸的。
吨吨双手托住小小的下巴,问道:“爸爸,爷爷呢?”
梁司寒道:“爷爷已经回家了。”
周文安继续问:“是自己家里?”
梁司寒道:“我们那边。”
吨吨虽然没有听明白,可是周文安反应过来:伯父应该是去了毗邻梁爸爸别墅的那套房子。
难怪黄敏臻的电话会打到自己这里来,很可能她没办法跟梁忠年沟通。
或许,这也算是梁忠年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立场,或者说,态度。
吃过饭,吨吨和爸爸回家,大青蛙要回公司继续忙。
他抱住大青蛙的长腿恋恋不舍地道:“爸爸不可以太忙,爸爸要早点回家!”
梁司寒弯腰亲了亲宝贝儿子:“好的,爸爸都听吨吨的。一定准时回家。你跟爸爸在家里玩,好吗?”
吨吨点点头,被爸爸抱进怀中。
回到家后,周文安哄着小宝贝去睡午觉。
吨吨却不困,他把收集册从小书包里拿出来献宝:“爸爸我都贴好啦!我是不是很棒?”
“嗯,吨吨很厉害。”周文安抱住他一起看册子,一页一页翻开,见叶片平整地搁在透明的薄塑料纸后,显得极其规整。
他想,小宝贝说不定真的有轻微的强迫症,在某些时候好像还挺明显的。
吨吨拿起多出来的小叶子,对爸爸说:“这些好特别的,我要送给珠珠,爸爸,可不可以的?”
“当然可以。”周文安道,“下次吃饭的时候,爸爸跟珠珠妈妈说好,让他们带上小册子,你们可以互相欣赏。”
“好哦!”吨吨喜欢爸爸这个提议,“爸爸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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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的梁司寒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梁司琪。
梁司琪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冲到梁司寒面前:“我弟弟呢!”
她已经得知全部的事情,对于这个蠢弟弟干出来的脑残事情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他们始终是一母同胞、同气连枝的亲姐弟。
一个人出了事情,另一个人必然要出面。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牵扯到黄家所有人。
梁司寒此举是要跟黄家划清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这中间触及到多少实际利益,根本不是其他人可以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黄敏臻和梁司琪虽然得到通知,但梁司越还在梁司寒手上。
因而黄敏臻去寻梁忠年,梁司琪则来公司找梁司越,两人兵分两路。
梁司琪真不怀疑梁司寒会对梁司越下狠手,她道:“我妈已经去找我爸了,你现在是不是得把我弟弟交出来。他要是出了事情,你梁司寒也跑不掉!”
梁司寒斜睨着她,漫无所谓地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想看看是我跑不掉,还是你们一个一个跑不掉。”说完,他推开了梁司琪,径直走进办公室。
梁司琪几乎是在最近才反应过来,以前那个总是回避和远离梁家的梁司寒已经成为了一个不畏惧和他们硬杠的梁司寒,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此刻,她没有细想,立刻拽住梁司寒身后的陈师傅:“你说,我弟弟在哪里?!”
陈师傅不敢多说,只见梁司寒在前面站了站,冷漠地道:“钥匙给她。”
陈师傅这才摸出钥匙,指了指一扇会议室的门:“梁小姐请。”
梁司琪什么也没说,抽过钥匙,拔腿就冲向那扇门。
刚才她在这里问其他员工,没有任何人敢回答她,每个人都像是避瘟神一样躲避她,同从前那种前呼后拥的待遇差别之大,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不难想象,从今日开始,他们母子三人已经成为整个梁氏集团,乃至于整个名流圈人尽皆知的笑话。
不知道多少人会在他们的面前冷嘲热讽,在他们的背后恶言相向。
梁司琪插钥匙的手都在颤,要是孔对了好几次才彻底插进去,拧开后,就见梁司越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姐你来了,妈妈呢?妈呢!爸在不在?把爸叫来!梁司寒凭什么关着我?这是非法的!”
梁司琪见他满脸脏污的血迹,双颊红肿,她走到身边问:“他把你打成这样的?”
梁司越不做声,只是道:“你叫我爸来啊!”
梁司琪推他:“你说话,他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梁司越梗着脖子,不做声,几秒后才道:“没有,他没打我。”
“你放屁,你见鬼了能伤成这样?”梁司琪可以看到脸颊浮肿得吓人,“他叫别人打你的是吗?你说话啊梁司越,你不是口口声声很会说话吗?”
梁司越怒道:“你非要问干什么?好,我告诉你,他没有打我,也没有叫别人打我,是我自己扇自己!行了吧?操!”他拽开椅子,砰地一声砸到墙边,而后坐下去。
梁司琪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梁司越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但看他模样,她顿时反应过来,几乎是冷笑起来:“如果我不是你亲姐姐,我一定给梁司寒鼓鼓掌,连揍你这种事情,他都已经不屑一顾了。梁司越,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你是怎么做到先要害人家儿子,再打自己巴掌,是不是还下跪道歉痛哭流涕了?”
“放屁!”梁司越嚷得大声嘴角开裂,整个人萎靡不振,“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妈呢!妈怎么不过来?”
“妈过来干什么?受梁司寒的气?还是跟梁司寒打一架?”梁司琪把包砸在桌上,“梁司越你永远不知道轻重,妈做的还不是为了你?你呢?你都在干什么你知道吗?你差点害死一个人啊,那可是一条命,你以为是小时候捉弄梁司寒吗?”
梁司琪气得在他腿上乱踹:“你真的窝火,真的对梁司寒有意见,那你就去对付他,也算是你的本事。可是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去对付一个小孩子?梁司越,我真替你丢人!”
梁司越躲闪不及挨了很多下:“现在你踢我干什么?你赶紧去找人劝爸!妈劝不住就去找别人,总有人能说上话。”
梁司琪恼怒地抱着双臂反问:“谁?梁家那么多门亲戚从来都是听爸的,爸现在说要听梁司寒的,那还有谁能劝他?”
梁司越气得高声反驳:“你对我凶什么?你去找梁司寒啊?!现在梁司寒要把所有跟黄家有关的人都踢出公司,你没听说吗?你现在跟我吵有什么用?”
梁司琪摇摇头,像是绝望了一般,坐进椅子里道:“弟弟,你这次,真的是闯大祸了……”
这句话仿佛用尽她所有力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毫无任何生气。
梁司越站起来推她:“不可能,你别他妈的胡说。爸就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
梁司琪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她心酸地抹掉眼角的泪水,此刻她的内心有气急败坏,有焦灼惶恐,也有无奈失望。她长长地叹气:“司越,人总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曾经我们怎么对梁司寒,他也许不曾报复过我们,但不代表他忘记了。”
话毕,她撑着桌沿缓缓站起来。
“你干什么?”梁司越见她要离开,上前阻挠道,“姐,你去哪里?你不是带我走?”
梁司琪举起手机,静音状态下,手机屏幕上一直在闪烁着短息、微信,甚至是电话和微信通话请求。“你知道妈这边有多少关系的人,在找我问为什么要开掉他们,就因为他们是黄家的关系?我怎么解释,你让我怎么解释梁司越!”
梁司琪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彻底崩溃,手机砸在梁司越的身上:“你接电话啊,你一个一个告诉他们,因为你害人未遂,现在要所有人为你陪葬!你自己去说啊梁司越!”
梁司越接住了手机,看到“舅舅”两个字,整个人都宛若被一桶冰水从头倒到脚上。
他不敢接,他现在根本不敢面对任何人。
梁司越闭上眼就能想象到无数人会找黄敏臻,会找梁司琪,会找他,态度又将会如何……
两姐弟毫无头绪时,梁司越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妈妈”两个字。他立刻接通:“妈?妈你在哪里?爸呢?”
“司越,我在你爸别墅,我们在谈离婚的事情。”黄敏臻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