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会议室多了两尊佛旁听,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梁司寒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与会的人虽面不改色, 不少内心都心思活络,时不时看他一眼。

廖华时让大家继续开会,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李淮明还没开口, 王思远先笑着开腔:“廖总, 我们正说《新娘》这部片子的跟组编剧怎么定呢。”

他年轻,跟周文安差不多年纪, 但是看上去比周文安老道有经验,又加上天天在公司坐着,多少在老板面前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李淮明接了过去说:“是, 小周和小王都是这片子的编剧,在商量。”

早前,周文安被王思远刁难时,李淮明接过廖华时的电话。

但廖华时这□□湖根本没提到周文安的名字,就事论事地要李淮明当场拿剧本出来,不要再一改二改。

因此李淮明不疑有他, 并不清楚廖华时那通电话是为了解周文安的围。

李淮明继续道:“小王沟通上各方面不错, 小周呢对剧本更熟悉点。小王跑片场稍微有点经验,小周呢家里忙。所以还在斟酌。廖总您以为呢?”

他不过是虚虚一问,显得尊重老板, 其实心里也早有了合适人选。

周文安和旁边坐着的海伦等人,都能听得出李淮明的偏向性。

他想, 可能自己真的不太合适吧。可是也没有后悔来争取这个机会,只是平白要叫梁爸爸看自己的笑话,有点小懊恼。

廖华时眼皮撩了下, 看向梁司寒。

李淮明见状,有三分疑惑,好端端一个内部小会议,怎么会梁司寒来参与?看老板的意思,似乎梁司寒还有一些意见要发表?

他心里快速计较,把有关于梁司寒的情况翻来覆去地过滤一遍,好像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人虽然混在娱乐圈,但属于游离状态,不食娱乐圈的红尘烟火。

梁司寒施施然地望向斜对面的周文安,原本微冷的眼眸瞬间变得柔和:“周老师,剧本是你主笔的?”

“……”周文安窘迫地听着“周老师”这个称呼,差点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学生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抿着唇点点头,“我跟……跟王思远合作的。”

王思远和其他人都不解地看着梁司寒。

梁司寒忽略众人狐疑的眸光,静静地注视着害羞胆怯的周文安:“周老师,我跟廖总聊了聊,准备这部偶像剧中客串个角色,你觉得哪个角色适合我?”

周文安惊诧地抬头,对上他平静但有力的视线。

其他人也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司寒,开玩笑吗?

一个电影圈子里的顶级演员,跑一个网络偶像剧打酱油?这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李淮明反应最快,生怕周文安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一马当先地抢白说:“那肯定有不少角色合适,小周你能现在能想到吗?小王呢,你剧本也熟悉,你说说看?”

他可不管梁司寒是不是心血来潮开玩笑,既然他主动提了,打蛇随棍上,现在立刻就定。

而且既然是廖华时默认的,显然片酬根本不需要他来考虑。

一部小成本网络偶像剧有影帝加盟客串,这是什么宣传噱头?

简直就是飞来横福。

王思远跟上李老师的话,笑眯眯地说:“梁先生演男主角吗?我们可以临时调整一下剧情?李老师你觉得呢?”

周文安坐直了身体,打断他,对梁司寒道:“梁先生,故事里的男主角兄长可能比较合适,海龟精英,戏份主要集中在商务谈判和参加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婚礼上。”

他虽然并不清楚梁司寒的用意,可也不喜欢王思远如此随意地表示要改动剧本。

编剧的话语权本来就是少到几乎没有,又怎么可以主动放弃?

王思远听了,接过话茬,凉凉地说:“可是这个角色才三集左右戏份,是不是太少了?”

梁司寒根本没看王思远,对周文安微笑着说:“好,那就听周老师的,就这个角色。”他转而,换上一种冷淡疏离的神色,淡淡地看向王思远,“请问这位是?”

前冷后热,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梁司寒的区别对待。

王思远被他这么一噎,平白在众人面前掉了面子,他都能想象大家在心底里怎么嘲笑自己,顿时脸都白了。他强装镇定,弯起嘴角浅笑:“我也是这片子的编剧,王思远。”

李淮明一听梁司寒当下定了角色,喜上眉梢:“真是谢谢梁先生倾情加盟。”

这是多精明的人?

梁司寒一句话的事情,他立马心领神会,当即拍板决定:“小周,那这样,跟组编剧这事儿就定你了,不过你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千万要好好学习。下周有导演组主创会议,估计要开上好几次,你先把会都参加上,有什么情况到时候我们再沟通调整。”

他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心里还是有杆秤,知道周文安毕竟是真的熟悉剧情,而且为人认真负责,做跟组编剧也没有明显的问题。

话音刚落,王思远手里转着的签字笔“吧嗒”一声掉在桌面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周文安表面上风平浪静地颔首答应了,心里却又惊又喜。

他暗自提醒自己要稳重,可又不自觉地去看梁司寒,是梁爸爸一句话就帮了自己呢,有那么一瞬间彻底忘了昨晚的事情。

梁司寒神色平常,是一贯的冷漠,像是对周遭的人都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连跟廖华时低语时,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淡然。

周文安很少在这种场合见他,细细琢磨了下他的五官轮廓,难道是因为深陷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显得过于尖刻凌厉的缘故么?

一旦抿着薄唇不带笑意,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明明在家里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还是他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吨吨?

会议结束前,廖华时笑眯眯地通知众人,这部《落跑新娘大作战》还会再追加一千万投资,另外的取景地现在也谈妥了免费使用,可以省去一大笔的费用。

对于小成本电视剧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好消息,大家欢呼雀跃。

廖华时和梁司寒离去后,大家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片子未来的前景。

王思远拍上笔记本,对周文安翻个白眼,他像是有急事要办,立刻转身出了办公室。

海伦拿起笔记本挡在自己的嘴边,凑到周文安身边低声说:“我们打个赌,王思远肯定去找梁司寒要签名顺便套近乎了。他傻吗?没看明白人家并不想搭理他吗?”

“……”周文安有一秒的呆愣,“会吗?不会吧。”

梁司寒会给他签名吗?

又会跟他说什么?

周文安抓心挠肺地想出去看看,可是被李淮明叫进办公室,单独说话。

等沟通完下周的事宜后,他从办公室出来就听见王思远在办公室里对着其他同事说:“太耍大牌了吧,我不过就是要合个影?至于吗?这种人迟早过气。”

一听便知是在吐槽梁司寒。

周文安听见这话,顿时委屈,比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还难受。

他话都还没说,脸就憋红了,声音不轻不重地对王思远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梁先生不愿意合影应该有他的原因,很多艺人都不会私下里随便跟人合影的。”

这是他第一回 在办公室呛王思远,而且是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绝对新鲜,惹来众人的侧目。

王思远瞪他一眼:“人家开会的时候就问了你一句,你就把人当伯乐了是吗?我说说怎么了?他作为明星,被人吐槽八卦是他的运气。等以后都没人提起他,他估计就得哭了。”

“你……”周文安涨红脸,若是王思远说自己就算了,可是他这么说梁爸爸,瞬间气得头晕,口不择言地说,“梁先生入行第一部 戏拿奖,一跃成为知名演员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现在他是演技派里的顶流,拍摄的电影叫好叫座,而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

“你!”王思远把手里的茶杯砸在桌上,“啪”的一声,撸了一把衬衣袖子,冲着周文安气急败坏地说:“你说什么呢?你说我?你居然敢说我?”

周文安是顶不会吵架的那一拨人,现在又在气头上,没来得及说话,被身后的海伦拉一把胳膊肘。

海伦不遑多让,把手里的白色马克杯砸在桌上,砸出不小声响,对王思远说:“没听清楚呢?文安说的就是你。以前看文安是软柿子,也懒得搭理你,你就往死里捏?现在人家说你,也没说错啊。”

王思远指着周文安和海伦的手,气得指尖都在发颤。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王思远要冲过去干架的时候,他竟然捂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啊”,扭扭捏捏地跑向了洗手间。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如此戏剧化的场景。

海伦拿起水杯拍拍周文安的手臂,一边喝水一边笑:“干得漂亮,对付这种人就得直接上,怕他没用。”顿了顿,她疑惑地问,“你怎么回事?以前小王那样对你,你都没计较。今天怎么了?为影帝鸣不平吗?”

周文安一愣,不知怎么解释。

海伦还在瞎猜:“我看影帝他们一进来,你的确脸色红了不少。我知道了!文安你是影帝迷弟啊?以前我可都没提你说过呢。”

她拉着周文安坐在椅子上,“怎么样?偶像现在来演你的偶像剧,是不是挺高兴?”

周文安要笑不笑地弯起嘴角,没说什么。他转而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海伦轻哼一声:“我那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请叫我侠女!”

“好的,侠女。”周文安从随身的电脑包夹层中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给你。”

方形粉蓝色小盒子,上面是海伦熟悉的logo。

她拿了过去,指着他笑:“送我的?为什么啊,这么殷勤非奸即盗!”

她立刻拆开,是她之前随口提过的一枚银质的蝴蝶状书签,“你怎么找到的?我自己都没找到呢。”

早前在微信群,海伦说自己在办公室弄丢了一枚蝴蝶书签。

她@所有人,问是否有见过,但当时大家都没留意,猜测是不小心掉进办公桌边垃圾桶了。

周文安拉上电脑包的拉链,解释说:“有一次跟朋友吃饭,在商场看到了。”

是不久前他去见蒋明盛,去餐厅的路上经过一家文艺小铺。

橱窗里正巧放着海伦发过的蝴蝶书签,于是他就顺手买下。

可他最近一直没来工作室,拖到今天才给她。

海伦小心翼翼地捏着书签欣赏,蝴蝶蝶翼的纹理是珐琅质地,果真跟之前那枚一模一样。

她放进盒子里,顿时害羞起来:“这我不是平白收了你的礼物?”

周文安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你总是帮我,不算平白。是谢礼。”

他长期不在办公室坐班,很多公司的、工作室的琐事都是通过海伦这儿得知,而海伦总是偏帮他,他心里也很清楚。

海伦脸上满是微笑:“那我就心安理得地拿了哈!下次请你吃饭。”

周文安还要说些什么,却见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是梁司寒发来的微信:「小周爸爸,结束了吗?我载你回去。」

周文安的确是没什么事情要忙,可一起回去吗?

万一被公司或者什么进出的人看到怎么办?

而且,他也不知道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说什么。

正在周文安犹豫不决时,梁司寒发来另一条消息:「你到大厦对面拐角,有一家咖啡店,我在店外的马路上等你,车是我爸送的那辆宝马。」

那地方的确好像比较隐蔽。

周文安想了想,随即跟海伦道别,过一天还要来开会,两人不急着说话。

周文安踏出大厦大步匆匆穿过人行横道,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阵暖热的风,拂起他额头的刘海。

一眼就找到那辆黑色顶篷的银灰色宝马跑车,以及那个模糊但英俊的轮廓,英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完全遮住深邃的双眸。

紧抿的唇线与冷黑的墨镜,冷峻粗犷又不羁的气质,真像是好莱坞大片里的黑帮大佬。

像谁来的?

周文安认真看一眼,似乎被他隐藏于墨镜后面的眼眸给灼了一下,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他刚靠近副驾驶的位置,梁司寒伸手推开车门。

梁司寒拎起副驾驶座椅上的袋装饮品,等周文安坐进车里,递给他。

周文安乖乖接住,旁边咖啡店买的?

梁爸爸就这样戴着墨镜去买东西?没被人认出来吗?

周文安默默地捧住杯子,是浅草绿的抹茶牛奶冷饮,插入吸管,慢慢吸一口,浓郁的奶油抹茶味道,不是很甜,带一点点的茶涩味。他纠结了一下,小声说:“很好喝,谢谢梁爸爸。”

想起昨天的事情就尴尬,故作镇定都没用。

“是么?”梁司寒握住他窄细的手腕,拉过去一些,低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抬眸便见他羞涩的可爱模样,“很甜。”

也不知道是说什么很甜。

周文安紧张地看了眼他微润的薄唇,又即刻收回视线。

所以他们刚才共用一根吸管喝饮料了是吗?

他的心脏蹦得要疯了,慌乱地找话题:“那个……梁爸爸,吨吨呢?”

梁司寒发动车子,勾起唇角淡笑:“在幼儿园上课。小周爸爸想我们儿子了?”

“!!!”周文安决定还是闭嘴,悄然地喝饮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跑车徐徐溜出大马路,汇入车流中。

梁司寒扶着方向盘,问道:“安排一个时间去学车?”

周文安抿着吸管,默默地道:“等先忙过这阵子。”

他想到梁爸爸要加盟《落跑新娘》的剧组,总觉得很恍惚,他是真的要来拍偶像剧?外界到时候怎么说他呢?

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不喜欢有人说梁爸爸的不是。

梁司寒推了下墨镜,问道:“这周都要开会?”

“是。”

说起这件事,周文安也庆幸,刚巧吨吨工作日都上幼儿园,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平衡生活和工作。

梁司寒问了这句话后,也沉默下来。

正午的阳光很强烈,照在两人的身体上,暖洋洋的。

周文安喝着凉丝丝的饮料,微微迷上眼睛,竟然有点莫名的小欣喜。

等遇到红灯,梁司寒望着那根被他柔唇抿住的吸管以及惬意的面庞:“小周爸爸,我口渴了。”

周文安忙乖巧地把饮料送到他嘴边,特意小心地调整吸管的位置。

他注意到男人的薄唇慢慢地含住自己用过的吸管,好像在跟自己间接接吻那样,而后喉结往下轻咽,性感得无以复加。

梁爸爸的唇与舌,是不是都甜甜的?

阳光璀璨中,周文安魂不守舍,心不由己地胡思乱想。

梁司寒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今晚回来睡。”

“……”

周文安好不容易忘了昨晚的事情,又被他轻易勾起,他收回饮料杯捧在自己手心,翘了翘唇峰,但一言不发。

梁司寒笑了,跟吨吨简直是一个表情。

=

晚上,梁司寒载着周文安,一起去接吨吨。

今天是珠珠妈妈先到,已经在笑着等他们,见到人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吨吨跟珠珠挥挥手,转身就被大青蛙抱起来,他举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哗啦哗啦地摇一摇,递给爸爸:“爸爸,老师说,我们晚上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做这个。”

周文安看了眼,是软陶制作的小材料包。他看也有中班的小朋友都拿着盒子,盒子外包装色彩不尽相同。

他手里的盒子外面有个明黄的菠萝图案,他问吨吨:“我们是做菠萝吗?”

吨吨靠在大青蛙怀里,偷偷地掀他的口罩,笑嘻嘻地对爸爸说:“对啊,老师说,做好了明天带到幼儿园,会烘干,就变成硬的小菠萝了。”

周文安之前带吨吨去过很多次商场的手工店,要么做软陶要么做木工,大概知道流程。

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吨吨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爸爸去做“小菠萝”,可周文安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梁司寒便把儿子抱起来:“走吧,我们先去玩具房,等你爸爸来。”

他还没有陪孩子做过手工,对这种亲子时光很是珍惜。

吨吨哗啦哗啦地摇小盒子,仰头问大青蛙:“爸爸会做吗?”

梁司寒看宝贝儿子撅着小嘴说话,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忍不住父爱大发,亲了亲他的额头:“爸爸没做过,一会儿吨吨教我?”

“好呀!”吨吨已经习惯被大青蛙亲亲,第一时间飞快地亲亲大青蛙,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小小的手指头挠了下额头,悄悄问,“爸爸今天在家里乖乖的吗?”

梁司寒知道宝贝是在问他的小周爸爸,笑着道:“嗯,很乖。跟吨吨一样乖。”

其实并没有,好像还是对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有点避开自己。

从时影一回到家,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而随后梁司寒准备要跟他说会儿话,他就借口说自己要改文案,躲进客卧去忙了。

中间梁司寒送水果过去,见他的确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便也没有打扰他。

梁司寒抱着吨吨走进玩具房。

吨吨一般在这里瞎玩一顿,第二天就有爸爸和李阿姨他们收拾好,所以每次进来玩具房都特别整齐,要取用什么东西也是一目了然。

他一落地,就跑去先把一个特别大的青蛙布偶拖到小矮几旁边,这是爷爷之前送的。他坐在圆圆的软垫上,拍拍旁边那一坨垫子:“爸爸坐这里哦。”又把另一个软垫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拍一拍,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给爸爸坐。”

梁司寒盘腿坐下,帮他拆开手工配料盒,里面是几块包装好的陶泥和一些小的塑料工具,都是专门制作给孩子玩的安全用具。

他打开说明书,认真阅读。

吨吨一边麻利地把覆盖在软陶上的薄膜都揭下来,口中说:“爸爸,你小时候上幼儿园,也做小菠萝吗?”

“应该没有。”梁司寒对于幼儿园的事情,还真没有印象。但他能清晰地记得,初高中时期他总是去梁忠年办公室坐着等他给自己的考卷签字,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怎么回家,以各种理由住在学校,只有必须要去见他的时候,才跑一趟他的公司。

他还记得那个负责接送他的司机师傅,那人后面因为得罪梁忠年第二任太太,被开除了。

吨吨看大青蛙忽然沉默了,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软绵绵地唤他:“爸爸?”

梁司寒回神,揉了下儿子脑袋:“你教爸爸做,爸爸跟你学。”

吨吨“嗯嗯嗯”的点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他来捏菠萝的主体,一个黄色的圆球,然后用小的塑料玩具细棍在圆球的外表割出菠萝一个一个的菱形图案。他指着盒子上那个菠萝图案:“爸爸,你来帮我捏绿色的菠萝叶子。”

在吨吨看来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一下子就能把黄色的菠萝球揉成椭圆形的模样,可是爸爸居然还没有捏出一个菠萝叶子。

吨吨想起爸爸以前说过的,不可以不耐烦,要有耐心,于是他凑到大青蛙面前:“爸爸加油哦!”

梁司寒:看来术业有专攻,儿童手工活显然不是他的强项。

失算了。

吨吨拿着小盒子教大青蛙:“爸爸你看这个,要用小刀子把叶子弄出来,叶子尖尖的,上面还有短短的刺。”

梁司寒索性放下小塑料刀,把儿子抱在腿上:“吨吨帮爸爸做吧。”

“爸爸笨笨的哦。”吨吨毫不留情地批评大青蛙,他把绿色的软陶放在手心滚一滚,再放到桌面上压平。

梁司寒见他时不时换小工具,思维活络,动作也很敏捷,越看越高兴,忍不住亲亲他的后脑勺:“吨吨真聪明。”

周文安进玩具房时,顺便给吨吨和梁爸爸都送了一杯水,见菠萝初见雏形,可是吨吨捏着菠萝要划菱格纹时,发现很容易碰到已经做好的部分。

吨吨喝了点水,疑惑地问爸爸:“爸爸,怎么办呢?这边被我捏坏了。”

也不是坏了,只是刚划好就捏平了,而且椭圆形的球形,操作起来有点难度,划出来的痕迹也歪歪扭扭的。

梁司寒趁着儿子注意力在小菠萝上,把他安放好的坐垫放到自己的身侧,又握住周文安的手腕,拉着他坐下。

周文安也顾着给吨吨想办法,没留心,顺势坐下后,结果接了吨吨的菠萝,想了个主意:“那我们另外做一个菠萝的外皮?先在桌子上压好菠萝的纹路,再贴到吨吨做的菠萝球上?”

“对哦!”吨吨眼前一亮,低头开始跟着爸爸说的那样做,取出另一个黄色的陶泥,用小滚轮工具把陶泥压平整,一边做一边说,“爸爸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大青蛙笨笨的。”

周文安瞥了眼梁爸爸,见他一脸深沉,心说:所以终于遇到梁爸爸不擅长的事情了么?

梁司寒怎么没看到他的眼神,揽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问:“笑什么?”

周文安怕吨吨看到,紧张地推他,不敢瞪他,只小小地皱了下鼻梁,以示抗议。

他也跟孩子似的扑在小圆桌边,看吨吨小手指灵巧地飞来飞去,选择小工具也用得极为顺手,而身后那只手在自己的背上绕啊绕啊,两根手指从后颈缓缓地往下游移,他轻轻拧了一下腰,那手略一停顿,可是依旧沿着脊椎摩挲。

梁司寒就见他软趴趴地靠在身边,耳根都红透了,像一只熟软的蜜桃,粉嫩的皮肤下似乎汁水丰盈。

吨吨对两个爸爸的暧昧行径一无所知,他一边在黄色软泥上用工具压出痕迹,一边问:“爸爸,老师说,小菠萝做好了可以串起来的,我送给爷爷好不好?”

两个爸爸陡然一愣,怎么会突然要送爷爷了?

周文安捏捏他的小脸颊,笑着道:“这么喜欢爷爷啦?”

吨吨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小东西,抱住爸爸的肩膀,在爸爸的小芝麻上用力亲一口:“最喜欢爸爸哦。”

周文安满意地笑了,等看到梁爸爸凑到儿子面前问:“那我呢?吨吨忘了我吗?”他就笑得更高兴了。

虽然这样不合适,可心情就是很好。

“没有啊!”吨吨也抱住爸爸,在爸爸下巴上啾啾两下,“喜欢爸爸!”

周文安把脸枕在臂弯处,闷闷地发笑。

现在小宝贝成了香饽饽,都要往他面前争宠了。

刚笑了不到一会儿,腰被那人轻轻揉捏,他气鼓鼓地抬头,可又不敢凶他,只能把宝贝儿子抱过来,可怜巴巴地说:“吨吨,让爸爸抱一会儿哦,爸爸今天都没有抱着小宝贝了。”

梁司寒一听他又软又委屈的声音,自然不会跟他争抱儿子的特权。

吨吨乖顺地点头,从大青蛙怀里起身,扑进爸爸的怀里,捏着已经快要成形的菠萝:“爸爸你拿着,我把菠萝皮贴上去。”

周文安用工具把椭圆形的菠萝固定,让小宝贝轻轻地把菠萝皮贴好。

吨吨拍拍手:“把叶子装好,小菠萝就做好啦!”他歪着小脑袋,开始捏叶子,也在爸爸的帮助下把绿色的叶子安上去。

梁司寒看着立体的软陶菠萝,问道:“怎么拿到幼儿园去?”

吨吨把小菠萝放到爸爸的手掌心,仰头告诉大青蛙:“就这样拿去啊。”

梁司寒无言以对,显然在儿子心里,可能自己又笨了。

周文安小心翼翼地托着小菠萝,提醒道:“明天早上去幼儿园之前别忘记了。”

“嗯!爸爸我要放到床旁边,可以吗?”吨吨做好软陶,还没洗手就抱住爸爸的脸,扯扯嘴角,再捏捏耳朵,腻歪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呱呱呱,“爸爸,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的,爸爸给你拿过去。”

梁司寒把吨吨从他怀里抱过来:“好了,去洗手。”

吨吨打个哈欠,小脑袋耷拉在大青蛙怀里:“我要洗澡澡,爸爸给我讲故事。”

周文安起身先出玩具房,把小菠萝搁在卧室高一点的床头柜上。

吨吨便是满意,喜滋滋地嘀咕:“这样我说不定可以在梦里吃到菠萝哦!爸爸我们吃菠萝吧!”

果然来了。

周文安看到这个菠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宝贝儿子必然要提出“吃菠萝”的需求。

梁司寒捏捏他的小脸:“明天让李阿姨准备,放学就能吃到。”

吨吨快乐地提要求:“我要吃一大个哦!”

周文安笑着把他抱去洗澡,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下:“小吃货。”

吨吨瘪瘪嘴,坐在浴缸旁边抬眸,可怜兮兮地闪烁着大眼睛,委委屈屈地控诉:“爸爸,你打我的小屁屁。”

还学会装可怜了。

周文安弯腰同他对视:“疼了么?”

吨吨摇了摇脑袋:“不疼!”他凑到爸爸脸上亲一口,欢乐地扭动小身体,“最喜欢爸爸打我的小屁屁了!”

周文安:……到底是遗传了谁?

洗过澡,周文安哄着吨吨入睡,而梁司寒去冲澡。

等梁司寒出来,吨吨已经安静躺下,而周文安如意料中的跑了。

他半跪在床上,亲了亲儿子的小嫩脸,随后起身去了客卧。

梁司寒在客卧敲敲门:“小周爸爸?还在忙?”

“我睡觉了,梁爸爸晚安。”

声音还挺脆的。

梁司寒直接拧门进去。

周文安听见声音,立刻把被子一卷裹住自己,面朝着里侧,脸都藏进了被子里,闷热得涨红脸。

梁司寒想,昨天还那么大气性咬了自己一口,今天就别扭成这样?跟吨吨一样,越看越可爱。

周文安咕哝:“梁爸爸去陪着吨吨睡觉吧,吨吨看不到你会害怕的。”

忽的一个脑袋凑到自己的耳边,吻了一下耳尖儿。

周文安脑子轰轰作响,把被子往上拽。

“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了。”男人的声音远离了些,带着一点点的冷。

周文安听他这么说,心绪复杂又纠结,虽然他昨天那样很坏,今天他还特意去公司帮助自己争取到工作机会……

一想到还不能抱着吨吨宝贝睡觉,心里酸酸涩涩的。

正胡思乱想,忽的被人从床上抱高。

“啊!”周文安一声轻呼,自己居然被他连人带被子扛在肩膀上了,他视线凌乱,双手双脚都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不能动弹,只能傻乎乎地蹦跶一下,可是未果,反遭到他拍自己的屁股。

周文安脸色通红,仿佛自己遇到一个蛮横的土匪。

“别动,一会儿摔了!”梁司寒搂紧肩头的大男孩儿,颇为野蛮地直接抗出房间。

进了主卧,周文安被放到了大床上,挨着熟睡的吨吨。

他躺平后,动了动手脚,可裹得太密实,被子又被压在下面,根本动不了,只见床边的男人高高地站着,一丝一毫都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他又羞又窘,还莫名地委屈起来。

梁司寒俯身覆在这一团软被子上,手指头揉了下他泛红的眼尾。

或许是他靠得太近,又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幽深,令周文安一下子呼吸凝滞。

他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周文安紧张起来,索性闭上眼。

可是下一秒,软而温柔的唇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听这个可以轻易住在他情绪的男人低沉地警告他:“以后就睡在我和吨吨身边,哪儿都不许去,去了也抓回来,听见了吗?”

周文安还没反应呢,耳朵上被他咬了一口。

有点疼。

梁司寒见他闭着眼还皱眉,揉了揉他的眉心,把被子一点点打开。

周文安刚一能活动,就立刻转身抱住了吨吨,背对着身后人。

他还没见过梁爸爸对自己这么凶,难过。

此刻幼稚的周文安愤愤不平地想:以后要是听见有人说他的坏话,自己再也不要为他解释了!

梁司寒上床后,硬是把人搂进怀里,让他趴在自己半边身子上。

周文安小声嘀咕:“我要抱着吨吨。”

梁司寒嘴角噙着笑容,按住他的后背:“抱着我。”

周文安继续喃喃抗议:“我要抱着吨吨。”

梁司寒的手揉在他腰上,轻轻地捏了下软肉:“乖,睡觉。”

周文安顿时吓得一缩身子,消音,正在心里腹诽,便听他缓缓地柔声道:“昨晚你不在,我都没有睡着,以后不要乱跑。”

周文安愣了一下,这样吗?他贴着他的胸膛,抿抿唇:“睡吧。”

他的心已经乱了,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多的情绪。

仿佛一把琴,上面的琴弦被梁爸爸拨弄得发出他自己也听不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