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恩送来水管时,问要不要他来换。
梁司寒一口拒绝了。
于是乎,吨吨跟监工似的,站在洗手间门外,手指扒拉着门框,侧身伸出小脑袋盯着梁司寒换水管,时不时询问下需不需要什么工具。
周文安站在一旁听得直摇头,这小屁孩子连扳手跟钳子都搞不清楚,还问人要不要工具。
他不敢走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影帝卷起袖子半蹲在家里水池台盆下面修水管。
那人还晃动着结实有力的小臂在拧螺丝,画面实在是太过惊悚,周文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发梦。
但梁司寒换得还挺利索的,还顺势检查了一下洗手间其他的水管,甚至开了水阀后,把淋浴间的莲蓬都打开测了测,顺便洗了个手。
吨吨就抱着他的腿,跟着他晃来晃去:“叔叔,这个洗澡澡的偶尔不出水的。”
梁司寒搭配:“叔叔记住了,明天买了新的过来一起换了,好不好?”
周文安满头黑线,快速在洗手间外面叮嘱他:“吨吨,叔叔刚修好水管,要休息一下。”
这孩子把梁司寒当维修工了么?还真是不客气。
梁司寒抱起孩子:“没事,还有哪里不好用的?”
吨吨狡黠的大眼睛一转,立刻指着抽水马桶后面的按钮,“这个也老按不下去。叔叔后天来好不好?”
周文安听到“后天”这两个字,摇摇头,感情是这么想的。
梁司寒眼底藏着暗笑,宝贝儿子怎么这么聪明?
他顺着吨吨说:“好,后天过来修马桶。”
吨吨蹙着小眉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叔叔,沉思半晌,忽然醍醐灌顶,指着头顶上方:“灯!”
“灯不是好好的?”周文安也诧异了,“灯没坏的。”
吨吨看向爸爸:“可是灯比以前黑了一点点哎。”他费劲地去够那个灯的开关。
“可能老化了。”梁司寒顺势打开看一眼,的确蒙着一层什么似的,不够敞亮。“那我过几天来换个灯。”
吨吨指挥他往外走:“叔叔你去看看我的房间,你可以天天来修东西。”
周文安真是莫名佩服这小孩,而梁司寒又是百依百顺的样子,可真是不妙。
他赶忙伸手从梁司寒怀中把孩子接过来:“吨吨,卧室没有要修的,有的话,晚上爸爸去检查。”
“哦,那好吧。”
吨吨悄悄环顾四周,书架也可以修啊,窗帘也能修呢,对了,还有爸爸的电脑总是坏!
但是他没敢说,准备到下次再提。
他扭头看向梁司寒,丝毫不含蓄地提要求:“叔叔陪我睡午觉好不好啊?”
周文安轻轻拍他的后背:“小吨吨,叔叔进来都没坐下,你让叔叔喝一杯水休息一下好不好?爸爸哄你午睡。”
梁司寒殷切地在后面道:“我来哄吨吨睡觉吧。”
吨吨蹙着眉头看了看他:“可是叔叔刚才修水管了,不可以上床哦。脏脏的。”
梁司寒没想到他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只是被小屁孩子嫌弃脏,有些低落:“那叔叔借用洗手间洗个澡?小周先生,可以吗?”
周文安的眼睛越瞪越大,一想到这个男人要脱光了在自家的浴室洗澡。
他必然是摇了摇头。
吨吨则用力点头:“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爸爸可以的哦。我同意啦!叔叔去吧!我给叔叔拿浴巾,用爸爸的大浴巾好不好?爸爸的浴巾香喷喷的。”
“……”
周文安紧紧地抱住要从自己怀里扭下去的儿子,低声抗议:“吨吨,现在是白天,白天我们不洗澡的。”
“可是叔叔洗干净了换上干净衣服,就可以上床陪我午睡了呀。”
周吨吨同学无视了周文安的情绪,中立客观且理智地抗辩,“爸爸就一次嘛,就让叔叔洗一次澡么!爸爸~爸爸~”
他双手扭着爸爸的耳朵,开始使用胡乱撒娇技能。
周文安被儿子扭得耳朵都要疼了,视线一暗,怀里的小宝贝被梁司寒抱走,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但不想拉扯到孩子,便松开了。
梁司寒温声哄他:“好了,要听爸爸的话。叔叔就在沙发上坐会儿抱着你睡觉可不可以?”
吨吨觉得这个主意也很好,立刻答应:“好的!那我靠着叔叔睡!”
他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睡意来得极其快,双手吊在他脖子上,“叔叔,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想听《木偶奇遇记》。”
梁司寒刚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听到这个故事名称,只能问:“有故事书吗?”
吨吨扒拉着他的耳朵皱眉:“叔叔没听过这个故事吗?”
周文安低声说:“梁先生你先陪他坐着,我去拿个毯子,我给吨吨说故事吧。”
“行。”梁司寒只能照做,讲故事,他还真是不擅长。
吨吨靠在他怀里,笑着嘀咕:“那就让爸爸给我们说故事吧,爸爸说故事可好听了。”
梁司寒揉着他的小脸蛋:“嗯,你爸爸是编剧,很厉害。”
周文安听他们这低声说话的姿态和语气,感觉他们已经相处多时了一般。
血缘关系真的会导致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异常亲密吗?
周文安跟梁司寒并排坐在一起,把印着小青蛙的毯子盖在吨吨小身体上,牵住了吨吨一只手,慢慢地开始说故事。
等他说出“匹诺曹”三个字的时候,梁司寒才意外地说:“木偶奇遇记就是匹诺曹?那我知道这个故事。”
周文安低眸,有些居心不良地小声问:“梁先生继续说下去吗?”
梁司寒被噎了一下,正色回答:“那还是小周先生说吧,我也只知道个囫囵大概而已。”
吨吨闭着眼睛笑,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叔叔笨笨的。”
梁司寒没有在看吨吨,而是看向了周文安,见他嘴角意外地含着笑意,像是干了坏事得逞后的小模样。
唇红齿白,阳春白雪。
越看越是让人心头柔软。
周文安一抬眸就看到梁司寒有些锐利的眼光。
他被当场抓包,紧张地红了脸,说故事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说了好几句才顺过去。
周文安的故事说到一半,吨吨就睡着了,可意外的是,身旁的梁司寒居然也眯着眼似睡非睡。
他微微靠近一些梁司寒,低声提醒:“梁先生?”
梁司寒听见轻柔的呼唤,睁开疲惫的眼眸,意识到自己竟要睡过去了,才轻轻地抱着孩子坐好:“没事,我不睡。”
他怕把孩子摔了。
周文安避开他的视线,柔和说:“你要是很累的话,就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吧。我抱着吨吨就行。”
梁司寒其实是常年的睡眠不规律,特殊时刻甚至需要晚上吃安眠药才能正常睡觉。而这几天心里记挂着周文安父子俩,几乎是整夜整夜无法睡着,无非是在片场或者来去的路上眯一会儿解解乏。
今天满特殊的,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放松,怀里又抱着儿子,耳边又是周文安轻柔和煦的声音,梁司寒竟然困意浓重。
他也不推脱,毕竟万一自己抱着孩子睡着了,得把孩子摔疼了。
周文安伸手去抱吨吨时,一不小心碰到了梁司寒的手臂和腿,一时间尴尬无比,两颊发热。他低头,看着吨吨可爱的嫩脸蛋,心里尽量不容杂念。可是分明感觉到,男人的手掌从自己的小臂滑过去,掌心的温度比吨吨的后背还烫。
梁司寒见他抱着孩子要回房间,伸手握住他的肩,凑过去征询意见:“你能抱着吨吨靠着我吗?我想跟你们待在一起。”
周文安浑身的气息都很柔和,加上孩子那股子阳光暖热的气息,实在是有令人心安的魔力。
周文安看了眼长沙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稍微扭了一下被他按住的左肩。
梁司寒松开,等他挪了下位置坐在一角后,他躺上去。
周文安低眸,便见这无比高大魁梧的男人躺在自家的三人座无边沙发上,发顶正靠在自己的腿边。
家居裤的料子很薄,他都能感觉到梁司寒头顶强烈的热气。
他正抱着吨吨看向别处,却见梁司寒的手抬高,落到自己的膝盖处握住了吨吨的小手。
而睡梦中的吨吨,似有感应般,小手指当即握住了他的拇指。
也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周文安不禁鼻头一酸,似乎被触及了内心某处。
他的吨吨,好像真的已经被抢走了一部分。
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成长到一定的时候,遇到了一阵风,离开才是一种必然。
尽管,他还那么地不情愿。
吨吨睡了很久很久的一个午觉。
睡梦中,他好像是躺在安全又舒服的摇篮里,好像有人在给他唱歌,风一阵一阵地吹来,舒服极了。
醒来一睁眼,迷糊朦胧视线里就是梁司寒的脸,他恍惚忘记了为什么他在家里,只是惊讶中夹杂着快乐地大喊:“叔叔!”
周文安在厨房做饭,亦听见这兴高采烈的呼唤。
宝贝儿子这么可爱,难怪梁司寒惦记着,若换做了是他,肯定也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行。
真是甜蜜而失落。
一想到吨吨让梁司寒明天还来修水管,周文安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谁拦得住他呢?
也许梁司寒说的没错,吨吨有权利知道事实。
吨吨敲开厨房门,扒拉着门框往里偷偷看:“爸爸,我们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周文安头也没回地道:“冷面,你不是天天想要吃冷面?”
他正在切西红柿和茶叶蛋。
吨吨好奇地推门进去,垫着脚看厨台:“嗯?可是冷面的汤汤不是要准备很久吗?爸爸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这个冷面很好吃,但吨吨记得工序很复杂。
汤里面要放很多东西,还要把汤放进冰箱的,不然就没有又酸又甜又爽口的味道了。
周文安细心解释:“早上去买了两个茶叶蛋,汤也是早上你跟珠珠说话的时候准备的,一直放在冰箱里。本来准备让珠珠在家里吃冷面的。”
吨吨自然而然地说:“那我去叫珠珠啊。珠珠一定很高兴。刚才珠珠妈妈来接她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要跟我多呆一会儿呢。”
周文安把切片的西红柿放好:“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
此时,门外出现了梁司寒的身影:“小周先生,你忙吧,我陪吨吨过去。”
他见周文安围着一条米褐色的格子围裙,里头的家居短裤还没有围裙长,侧身时仿佛穿了一件格纹裙,下面是小腿和精巧的脚踝,他颇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周文安穿裙子可能也很好看。
周文安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眸光,点了点头说:“麻烦梁先生了。”
不到半天,他都快要认命了。
随缘吧。
反正这日子如水中行舟,他手里的双桨毫无用处,任凭水往哪儿流,就把他往哪儿推。
吨吨一听梁司寒要陪自己过去,莫名地高兴起来:“走吧叔叔,我带你认识珠珠!珠珠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他被梁司寒抱起来,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小手还习惯性地捏他耳朵:“你会喜欢珠珠的,珠珠特别漂亮,特别乖巧。”
梁司寒开门出去:“吨吨也很可爱乖巧。”
“嗯!”吨吨点头,“我要做一个乖乖的好宝宝。”
吨吨敲开珠珠家的门,是珠珠妈妈开的门,珠珠就跟在一边。
梁司寒立刻放下了吨吨,让两个孩子说话。
珠珠妈妈对梁司寒还有些印象,上次来过,也淋了水。
只是今天她更仔细地看了看,这男人浓眉深眸,体态魁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一双深陷的眼眸,越看越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怎么这么熟悉?”
吨吨拉着珠珠,自来熟地说:“珠珠妈妈是不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叔叔?叔叔是演员,演电影的!很厉害的哦。”
梁司寒正要开口,珠珠妈妈惊讶地瞪大眼,张了张嘴:“你不会是那个……那个……梁司寒吧?啊?”她的眼睛在吨吨和他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吨吨?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梁司寒颔首:“对,我是。你好,打扰了,我是来带珠珠过去吃晚饭的。不知道是否方便。”
“啊……这……那你跟小周是?”珠珠妈妈陡然再次瞪眼,“你不会就是小周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