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吨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被爸爸的笑容感染,也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安静地等爸爸打完电话,才问:“爸爸怎么啦?好开心的样子哦。”
他去捏爸爸软软的嘴唇。
周文安顺势亲亲他软嫩的掌心:“爸爸的事情解决了,不用很忙。晚上可以陪你玩了。”
吨吨一听,眼睛都亮闪闪的:“那我们可以去游乐园了是不是?!”
门被人推开,梁司寒踏进来:“小周先生又有时间了?”
周文安略感抱歉地点点头:“剧本暂时不用调整了。那梁先生晚上有时间吗?”
他声音越说越低,怕打扰梁司寒。
梁司寒看着吨吨和周文安嘴角那类似的微笑弧度:“有,那我们晚上先去吃饭,再去游乐园。”
“太棒了!”吨吨小炮弹一样冲向梁司寒,被高大的男人一把捞起来,他笑得好大声,“叔叔,我们要去坐摩天轮了!”
梁司寒也从来不曾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感到满足。
似乎每一件事都可以变成期待,有了期待,就会有随之而来的、成倍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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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戏后,三个人上车,梁司寒问吨吨喜欢吃什么。
吨吨小嘴叭叭叭地往外倒豆子,说个没完没了。
看着坐在车里静谧不语的周文安,梁司寒问:“小周先生,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哦对!我们去吃爸爸喜欢吃的海鲜好不好?”吨吨嘴巴张得圆圆的,“叔叔,我跟你说,爸爸很喜欢吃大龙虾,红红的大龙虾。”
他一激动就乱蹦跶。
周文安按着他的肩膀:“在车里不要乱动,拉着叔叔的手臂。”
“嗯!”吨吨听话地乖乖抱住梁司寒的手臂。
梁司寒道:“那我们就去吃海鲜。”
“不用的,梁先生。”周文安略忐忑地说。
面对着如此成熟的梁司寒,周文安本能地充满了谨慎和敬畏,加上刚才失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越发拘束不自在。
梁司寒见他总是低眸,纤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似乎有种显而易见的脆弱,然而他身上又有一种难能一见的坚韧,像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慢慢厮磨出来的品性。
再度想到了那小小公寓里,洗手间门外挂着的小木片,那一句简简单单的俳句。
他伸手,忍不住揉了下周文安的头发,动作跟揉吨吨的一模一样,语气淡淡地说:“我也喜欢吃海鲜。”
周文安的头发比吨吨还细软,梁司寒的掌心掠过,有些不舍放开。
“这样啊。”周文安被年长的男人这么摸了下头发,像是被长辈关照了一样,他心里奇怪地有些踏实。
在餐厅大快朵颐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这座海滨城市的初夏夜晚,在一轮弯月之下,宛若海边的瑰丽珍珠,霓虹遍地,喧闹而富有勃勃生机。
吨吨吃得小肚子圆鼓鼓,要走路消食,乐得一手牵着周文安,一手牵着梁司寒。
三人从游乐园停车场下车后,一路迎着风溜溜达达。
游乐园的设施并没有全开,工作人员只开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
高高的摩天轮宛若庞然大物,矗立在吨吨的眼前,他奋力仰着头,看到了摩天轮也看到了月亮和星星。
月明星稀的夜里,空气干净澄澈,吨吨觉得月亮真的触手可及。
周文安把孩子交给了梁司寒,看着吨吨在他怀里扭动,叮嘱道:“梁先生,那麻烦你抱着吨吨一点,他肯定会乱跑的。”
梁司寒再次揉揉这个大男孩儿的发顶,“别担心。”
吨吨也学梁司寒的动作,小手摸了摸爸爸的头发,笑嘻嘻地说:“爸爸不要担心哦,爸爸去坐旋转木马吧。我一会儿去找爸爸。”
周文安腼腆地笑着点头。他一步三回头地让工作人员带去不远处闪闪发光的旋转木马,看着儿子已经在梁司寒怀中欢呼雀跃,就知道他现在多开心了。
好像吨吨从来没有这么亲着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周文安陷入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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吨吨被梁司寒抱着坐在摩天轮里,系上了安全带。
他面对面地坐在梁司寒腿上,双手吊着他的脖子,问道:“叔叔,你小时候爸爸也带你坐摩天轮吗?”
梁司寒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有。”
顿了顿,他补充:“叔叔的爸爸很忙,总是在外面工作。”
“那叔叔小时候一定是个很勇敢的小朋友。”吨吨圆鼓鼓的脸靠近他的胸膛。
梁司寒下了戏换回自己的衬衣西裤,吨吨蹭着衬衣嘀咕:“我喜欢叔叔穿衬衫,好帅。”
“是么?”梁司寒搂住他的小身体,“吨吨穿了小衬衫,一定更帅气。”
“我有衬衫,还有西装和小领带。爸爸帮我买的。”吨吨想起衣柜里的衣服,开始臭美,“爸爸说我穿什么都好看。”
“嗯。你爸爸穿什么也都好看。”梁司寒以前对于男性的美有一种笼统的认知,而周文安让这种认知变得具象化。
他不是镜头里化妆后的帅气,也不是戏台上浓墨重彩的俊俏,是干净青涩的,是红尘喧嚣中遗世独立的、纯粹的美。
尤其那双眼睛里有温润水光,含蓄而内敛,温润而富有温度,叫人过目难忘。
摩天轮一点一点地往上行驶,吨吨被梁司寒抱着稍稍靠近窗口,指着远处的灯塔和船舶:“叔叔,你看,这里可以看得好远好远。”
梁司寒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后脑勺:“叔叔看到了。”
吨吨感觉到了被人亲了一下头发,笑着扭头,拉着梁司寒的耳朵,在他额头上也亲了一下:“我喜欢叔叔,叔叔真好。”
梁司寒蕴着热意的眼眸中印着孩子童稚天真的脸孔:“叔叔也喜欢你。”
吨吨想,梁叔叔为什么这么好呢?
他悄悄说:“叔叔,其实我还有一个爸爸。”
梁司寒意外,眼神复杂地问:“那他在哪里?”
他也想知道,周文安会怎么描述他的存在,以及吨吨的内心又是如何思考与他有关的一切。
吨吨“嗯”了半晌,看着摩天轮外面的夜空,低声说:“不知道呢。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梁司寒顿时有些难以言说此刻的心情,心绪繁杂,“你想念他吗?”
吨吨没再说话,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远方。
远方有他未曾谋面的另一个爸爸。
梁司寒正要说什么,却听吨吨转而用一种失落的语调说:“可是他没有来找我们,所以我也不想他了。可能他不喜欢我吧。”
梁司寒抱紧了孩子,低眸深深地看向怀里的孩子:“不会,没有人会不喜欢吨吨。他……他一定是在找吨吨的路上……迷路了。”
吨吨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爸爸而已,他的期待中,那个爸爸也要很高大很伟岸,能单手把他抱起来,能为他挡风遮雨,随时随地出现保护他和爸爸。
可是,他的期待全部落了空。
所以,现在也没有很期待了。
梁司寒几次欲要开口,可莫名地瞻前顾后。
或者说不得不思前想后,这不是一件小事,他需要跟周文安先聊聊。
从摩天轮上下来,吨吨骑在梁司寒的脖子上,看着远处的旋转木马,眺望着找周文安的身影。
他揪着梁司寒的耳朵,问:“叔叔,为什么游乐园晚上没有人来?”
梁司寒说:“因为叔叔跟游乐园的人说,今天吨吨要来,所以单独为吨吨一个人开。”
“是吗?可以这样吗?”吨吨兴奋地说,“叔叔太好了!”
梁司寒架着他走近了正在播放音乐的旋转木马,却没有在木马上找到周文安的身影。
正要转身,周文安从木马控制室里出来。
控制室里有个工作人员,一个中年人。
两人似乎刚说了什么话。
吨吨远远地扬声问:“爸爸,你坐木马了么?好玩吗?”
“好玩。”周文安看孩子居然骑在梁司寒脖子上,伸手把孩子抱下来,“吨吨,很晚了,我们要回家睡觉了。”
他的神色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梁司寒似乎看到他眼底的不安,并未挑明,他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吨吨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小手揉了下眼尾。
梁司寒要抱他,但周文安弯腰把孩子紧紧抱起来。
他皱了皱眉,注意观察周文安的神情举止,的确透着谨慎和疏远
吨吨在车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周文安一动未动地抱着他,一句话都没跟梁司寒说。
梁司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导致周文安的态度发生如此明显的转变。
但显然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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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家。
梁司寒掌着车门让抱着孩子的周文安下车,他虚扶了一把,周文安却避开。
“小周先生。”梁司寒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唤住他:“怎么了?”
周文安看看睡得满脸潮红的孩子,再仰头看了下403的方向,低声说:“梁先生,您跟我上去一下,我有话跟您说。”
他说完,转身走进公寓黑漆漆的门洞。
梁司寒合上车门,跟开车的罗远恩交代一句,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他听着周文安轻而稳的脚步声,不自觉地仰眸看向这个背影单薄的男孩子。
楼梯间的灯光明灭中,周文安美轮美奂的面容上透着少见的肃穆与沉重。
周文安将孩子抱到卧室,拧了一块热毛巾擦过他的后背和脸颊、手掌。
房间里没开灯,也没关门。
梁司寒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看他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世界上最柔弱的小东西。
最后,周文安弯腰在吨吨的额头亲了亲,呢喃道:“宝贝,晚安。”
吨吨嘟囔着翻个身,闷头继续呼呼大睡。
走出卧室后,周文安将门关好,走向了在客厅长身玉立的年长男士。
他刚才抱着吨吨走得有些着急了,忘了开客厅的灯,只亮着玄关的灯光,以及月光从阳台上偷跑进来,照耀在地板上,在反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孔上。
光影落在他的高鼻梁与深眼窝上,构建出一个阴郁莫名的画面。
周文安手里捏着给吨吨擦身体的小毛巾,心里乱,搅得毛巾也成了一团。
梁司寒双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忧心忡忡地看向不远处、低眉顺眼的大男孩儿:“小周先生?”
周文安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我以为只是巧合。你们都不可以吃洋葱,不可以吃巧克力。”
“……”梁司寒心底波澜横生,他快步走上前,却见身形单薄的男孩儿警惕地往后退。
周文安的后背紧紧地贴上冷硬的墙壁。
五年前,他为了十万块钱,陪过一个男人。
那一晚,他是被蒙着眼睛,没见过对方的长相,不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笔钱,他获得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生命。
他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挣扎,才选择留下吨吨,选择做一个亦父亦母的长辈。
五年来,他一直忐忑,一直焦虑。
害怕那个人知道后,会来抢走吨吨。
而今天,坐在他喜欢的旋转木马上,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为什么梁司寒会突如其来,从天而降般对吨吨这么好。
再抬头,周文安眼眶里蓄满热意,眼角像染红了的凤尾花。
他一眨眼,莹润的双眸泪水涟涟:“您是来跟我抢吨吨的吗?梁先生?”
梁司寒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心里抽疼得厉害。
“梁先生,对不起。”周文安对着这个比自己魁梧,比自己有钱有势的男人,无助地不知所措,“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下吨吨。可是现在我没办法离开吨吨。”
梁司寒上前用力地拽住他的手臂:“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他本能的把这个哭泣的男孩儿按进自己的怀里,“小周先生,我知道是意外。我们都知道是意外,但是既然我遇到了你们,遇到了吨吨,就不愿意轻易放开手。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失责多年,如今想要弥补吨吨的心意。”
周文安在他怀中拼命摇头,闷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失去吨吨的,我不可以失去我的宝贝。”
他想都不敢想要是失去了吨吨,他要怎么行尸走肉地过完这一生:“我知道我不该留下他,给您增加困扰,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求求您,不要跟我抢吨吨好不好?”
怀中的男孩儿压抑地抽泣,泪水濡湿了梁司寒的衬衣,热意渗进衣衫,同样渗进了他的心里。
梁司寒握住他的双肩,弯腰同泪流满面的可怜人对视。
“小周先生,我们结婚吧。”
“从现在开始,让我照顾你和吨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