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安刚怼完人, 对方就遭受了鸟粑粑攻击，让人想不笑都难。而且陶子安哪里是会忍这些情绪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那么令人讨厌。
陶子安毫不顾忌地笑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庄旭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不过看那麻雀欢快地扇着翅膀，飞着转圈圈，啾了两声，就知道肯定是故意帮陶子安报仇的。他也忍不住笑了。
走廊上其他同学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然后也哈哈直笑，可以说是没有人去安慰，足以证明这男生人缘有多差。平常就嘴臭, 特别爱阴阳怪气地说话, 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所以, 除了臭味相投的，他没什么朋友。
那男生被那么多人笑，气得肺都要炸了, 难堪至极。
他被一身臭味熏得想吐, 转身就冲去洗手间，一路上, 别人看到他都赶忙往一旁躲开，有人还嫌弃地咦惹了一声, 这和刚才他蔑视陶子安躲开的画面多么相似，而且他被更多人反感。
陶子安对他没有任何的同情，转身就和庄旭一起回了班上。
庄旭不傻，周围同学的态度奇怪, 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留心观察再加上套话，他很快就找到了关键所在。
他用手机看了学校贴吧，也看到了别人对校庆话剧和送花这两件事的讨论，更注意到了那些难听的话。
庄旭一边看着，脸色一边迅速沉了下去。他紧咬着牙关，呼吸粗重，手紧握成拳头，力道重得发出了骨头摩擦的声响。
他担心自己不这么压制着，会忍不住冲出去，把那几个人给杀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就算别人喜欢男人，那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大的恶意？
庄旭克制着熊熊怒火，飞快地查着背后的人，究竟是什么人说的这些话。
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他绝对会疯掉。
庄旭死死地攥着手，努力想让自己冷静理智一点，进行思考。如果他去揍那些人渣的话，是不是相当于变相承认了gay的身份？他被怎么说都无所谓，但陶子安不应该被人侮辱。陶子安甚至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操！
庄旭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怒火完全烧毁了他的理智，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沸腾了。
就在他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时候，一抹温凉按在了他的手上。
是陶子安握紧了他的手，慢慢地将他抠紧的手指展开，因为刚才用的力气太大，指甲陷进了肉里，已经见血了。
陶子安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没有了平时的玩笑，很认真地在担心他，低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庄旭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温柔地摸着，浅淡的柔光一闪而过，他手上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光滑依旧，像是根本就没有受过伤，一点都不疼了。
庄旭暴躁的情绪在这两下安抚里，很奇妙地一下平静下来，回到了平时的状态。他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说：“没事。”
陶子安显然不信，还有点不高兴，“你不想让我知道？”
庄旭垂眸，“不是什么好事。”
陶子安想都不想就说：“那我更加要知道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身边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庄旭抵着额头，唇角扯起来，笑了一下。
他知道，陶子安一定会这么说。就是因为陶子安那么好，他才一直都只是暗恋，来回踩在那条边界线上，却不敢越界。因为这条路真的太难走了，他拖陶子安下来，是不对的。
看，就像现在。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害陶子安被人这样辱骂诋毁。
有时候，庄旭想到陶子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还有点庆幸。那个世界是不是不会排斥同性恋，如果在未来，他和陶子安能在一起的话，他们去另一个世界，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在街上牵手。
庄旭想着这些，忽然心情就放松下来，从心里那个一直埋头撞着的墙角走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陶子安，神情冰冷，沉声说：“有人在贴吧上骂我们，我很不爽，想去揍他们一顿，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陶子安毫不犹豫，立刻点头，“想。”
说做就做，少年是容易冲动的，没有成年人的深思熟虑，分析利弊，思考了各种后果才慎重行事。这似乎是不成熟不理智的，但有时候，人正是需要这种冲动。是，这件事是不对，可要憋着委屈自己，多么难受，做了虽然可能会后悔，但真的很爽。
放学之后，庄旭就和陶子安一起去找贴吧上那几个人。
他们也是高二，四班的，以陈浩为首的小团体。要找他们其实并不难，他们在学校里也是有点名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经常出现在国旗下教导主任的嘴里，因为记过处分。
陈浩是富二代，家里有钱，浑身都是名牌，飞扬跋扈，十分嚣张高傲，看不起人。他带着的人，自然都是和他脾气相投，或是谄媚他的人。
陶子安找到他们时，是在学校一楼位置比较偏僻的男厕所里。
不过，里面不只有那个小团体，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他是被包围起来的。
“章良，你说你恶不恶心，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说话声音比蚊子还小，实际上，你就是个女的吧？”
“哈哈，把他裤子扒了不就知道了。”
他们几个男生真的就上去，十分粗鲁的把人推倒在地，章良竭力挣扎，但力气抵不过好几个人，最终还是被扒了裤子，被迫露出两条没怎么晒过太阳的苍白小腿。
“你看，他妈的比女人还白，怪不得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之前浩哥下错了个gay片，这家伙竟然看石更了，变态啊啧啧。”
“他日记里还写了呢，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男人怎么办，跟他住一个宿舍真是惨，我都不敢穿着个裤衩随便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yy我，恶心死我了。”
“哎，你们看，在他身上烫几个疤装饰一下怎样，这才像个男人嘛。”
“对对，好提议！”
厕所里烟雾缭绕，他们每个人手里几乎都拿着烟，刚说话的那个男生还故意凑上前，拿着烟头就要往章良腿上烫。
有人拽了他一把，“你急什么，浩哥都还没发话，要烫不也应该浩哥先？”
陈浩父亲长得一般，但母亲曾经是明星，他遗传了那副好皮相，只是总目空一切，爱蔑视人，给他那张脸大大减分，让人难以产生好感。
他叼着烟，慢悠悠地走过去，站定在章良面前，很不客气地抬起他的下巴，往他脸上吹了一口烟雾，呛得他直咳嗽，狼狈得眼泪都咳了出来。
陈浩嗤笑一声，低头看着他瑟缩发抖的腿，衣摆堪堪遮住屁股，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根。
目光沉了沉，猛地咬住腮肉，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压在墙上，阴森说：“抖什么？那么兴奋，脑子里在幻想我上了你吗？！”
章良抬眼看了他一下，飞快掠过，总是懦弱的他竟然讥讽地笑了一下，“放心，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你。”
陈浩两眼倏地变得通红，面色狰狞，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他心想，这人就是欠揍，烟头烫几下多好，犹豫什么，烫完知道疼就该听话了。
他狠狠的一拳砸在章良的肚子上，章良痛得皱眉，脸色发白，捂着肚子抽气，但其他人都在笑着叫好。
陶子安和庄旭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原本就想着来教训这群在贴吧上满嘴喷粪的人渣，结果找到了，还意外看到他们在欺凌一个瘦弱的男生，因为对方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就因为这个，多么可笑。
庄旭看到这一幕，脑门猛地窜上一团火，真是怒极了。这和平时跟陶子安拌嘴的那点脾气完全不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理智崩断，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这样的欺凌很可恶，同时他还在那瘦弱的男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有一天，他的心思暴露出来，身边有多少人愿意接受？陶子安会不会因为他的喜欢而受到伤害？
庄旭冲了上去，一拳狠狠地揍在陈浩脸上，仿佛打的不只是这个欺凌者，更是自己未来路上会遇上的障碍，恨不得全都打碎。
陶子安拧眉，觉得庄旭的状态不对，欺凌者当然要揍，但这不管不顾的做法，不太像庄旭的风格。虽然庄旭看起来暴躁，会冲动行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心思意外的细腻，也考虑得更多，比同龄人要成熟慎重。在陶子安面前，也确实是哥哥的感觉，陶子安才会被纵得那么敢胡来，因为知道庄旭就在身边。
但现在，庄旭好像被刺激到忘记怎么自控了。
陶子安担心他，本来对那些流言蜚语毫不在乎，随便教训一下就算了的想法也变了。
自己不惹上麻烦，又能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样的方法可太多了。
陶子安笑了一下，想都不想就选了最膈应人的方法。他转身一把操起了角落的拖把，脏兮兮的，颜色复杂，还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然后，伸手把庄旭拉过来，毫不犹豫就将拖把怼到陈浩的脸上。
陈浩只感觉到眼前一黑，瞬间一阵恶臭直冲头顶，恶心得他作呕。但他还没来得及吐，腹部又遭到重击，像是内脏都被搅碎了的剧痛，他控制不住惨叫出声，栽倒在地。
这是第一个。
陶子安很公平，没有落下任何一个人，在场的不良少年都得到了拖把的光荣照顾。
人有点多，陶子安还分了一个脏拖把给庄旭，分工合作，轻松多了。
庄旭看到的时候，黑沉的脸都一愣，然后竟然笑了，摇头说：“还是你毒。”
陶子安还挺得意，甩了甩手里的拖把，仿佛拿的是什么宝剑，“那当然。”
对面那几个不良少年全都弯着腰在呕，脸上和身上都脏，脸色难看又痛苦，半生不死的样子。
陶子安一点都不同情，反而笑得挺开心，谁让他们让他家庄旭不高兴了呢，活该。
他笑得一脸无辜：“嗨呀，我这人就是比较爱助人为乐，看你们嘴臭得厉害，忍不住就想帮你们洗洗，也不用太感谢我了啦，就当免费请你们吃一顿咯，看你们好像也吃得挺满意的？”
陈浩为首的一帮人，顿时想到了那脏拖把上可能沾有的东西，脸都绿了，胆汁都要吐出来似的，还恨恨地瞪着他。
陶子安笑着，理所当然道：“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毕竟在贴吧上好像骂得挺开心的？我这人吧，我不高兴了，就绝对也不会让别人高兴，今天就是特意来打架……”
庄旭都在旁边看着他说，说话的腔调再拽再欠扁，他都是无条件支持和纵容的态度，直到这里，才凑过去，提醒了一下，“不是打架，是单方面碾压殴打。”
陶子安恍然，“哦对，不小心说错了，是我们单方面揍你们，我挺开心，不过呢，被你们骂了伤到的小心脏还没有完全恢复，很欢迎你们多来找我，送上门给我揍~”
这话，一字一句，真是精准地戳心戳肺，让他们不仅呕吐，甚至都想吐血了。
陶子安和庄旭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叫章良的男生也已经穿上了裤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陈浩，突然想象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用力捅进陈浩的肚子，血会像喷泉一样，温热的，溅了他一脸，又或者，一脚狠狠地踩下去，把陈浩碾成肉泥……只是想到那画面，他就开心得像是要飞到天上。
但最终，章良还是什么都没做，沉默地走了。
他们都洗了手，陶子安和庄旭是因为刚才拿了臭拖把，心里膈应，而章良比他们洗得更用力，还狠狠地搓着下巴，都破皮流血了。
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疼。
陶子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庄旭注意到了，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想提醒他别看了。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是恨不得自己能消失，没有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章良嘴唇动了动，低着头，看着他们的鞋子，费了些劲，才沙哑着声音小声说：“……谢谢你们。”
庄旭说：“不用，他们刚好得罪了我们，怎么都是要打的。”
章良却像是没听到，再次低声重复：“谢谢，谢谢。”
庄旭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可以试着和父母说这事……或者来……”找我们帮忙。
话还没说完，陶子安突然一把握住了章良的手，眼里闪着亮光。
章良措不及防，像是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瑟缩着就想躲。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这个总是低着头的男生长相很清秀，有种像女生的精致，皮肤很白，但认真看的话，还是不会把他错认成女生。
“我觉得你很好。”
章良躲闪的动作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陶子安笑得很灿烂，像是太阳一样，“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承诺，如果你有什么心愿的话，就在心里想一下我的名字，我会来帮你实现。”
章良愣愣的，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过了一会，他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并不是反感，倒像是自厌，贪恋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去触碰那温暖。
陶子安顺着放开手，又强调了一句，“我是认真的，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明白吗？”
这次他的语气更认真了，甚至有点接近命令，让这话刻进了章良的脑子里。章良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校门，他们回家的方向不同，该分开走了。
章良不知该说什么，又说了一次谢谢。陶子安没有回头，就只是朝他挥了挥手，潇洒自我的背影，让章良盯着地上他的影子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低着头，慢慢往前走。
陶子安他们走着，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往常的放学很相似。
但庄旭清楚听到了陶子安刚才和章良说的话。
“你想帮他？”庄旭问。
陶子安点头，“如果他想我帮的话，看他怎么选了。”
庄旭听完这话，唇角抿了起来，说：“到时我和你一起。”
但没想到，还没到第二天，就出了事。
陈浩浑身痛得要死，还臭得头晕，心里想着要怎么弄死陶子安他们，心不在焉地踏进家门，却差点被他妈轰出去。
他妈瞪大了眼睛，一脸嫌弃地疯狂后退，“你身上怎么一大股屎味？！”
陈浩的脸色更臭了，根本不想说话，直接冲进卧室洗澡，把身上那套衣服都扔了。再下楼时，整栋别墅都是浓郁的香味，他妈让人喷的香水，就是为了盖掉臭味。
陈母认定自己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立刻打电话给老师，要个说法。
折腾来去，竟然让她强行要到了章良父亲的电话。
她虽然经常出去和别的太太喝茶做spa，但偶尔还是会关心一下儿子，在本子上见过章良的名字，写了一整页，又被用力涂掉，力道大到本子都被划烂了。
她认为这事肯定和章良脱不了关系。
陈母打通了电话，不客气地说你儿子在学校欺负我儿子，撒谎成性，恶劣至极等等，说了一通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嫌恶地扯起嘴角，又接着说：“你儿子还心理变态喜欢男人，我可不想他影响我儿子，跟他一个宿舍我都担心，你怎么教的儿子，快带他去医院看病……”
陈浩猛地抬头看向他妈，一脸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等电话挂断之后，陈浩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的？”
陈母撩了一下头发，轻飘飘说：“这有多难，随便问问你同学不就知道了。对了，你离这种人远点，好端端的女人不喜欢，说不定童年经历过什么，是个变态，你是我的宝贝儿子，我可不希望你被带坏。”
陈浩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烦躁说：“我知道，你别他妈那么多废话！”
陈母惊讶：“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为了你好。”
陈浩却直接跑上楼，砰的一声巨响，用力关上房门。
这一夜，注定是不得安宁的。
章良家里吵到很晚，让邻居都忍不住敲门，让他们小声点。
邻居依稀听到沉闷的声响，像是棍子砸在身上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怒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丢尽我的脸，你让我和你妈怎么面对……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邻居关心问：“在教育孩子呢？别太心急，要慢慢来，打了心疼的终归是自己。”
章母勉强点头，显然不愿多说，关上了门。
夜深了，一切回归安静。
好像什么都结束了。
但就是在这时候，陶子安听到了一个声音，猛地睁开眼。
章良站在楼顶边缘，夜风很冷，吹得他发抖。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面。
很高，很黑。
人摇摇欲坠。
但跳下去，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多么轻松。
他一脚踩出去，像是要拥抱什么，放任自己下坠。
但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两秒，他的胳膊就被抓住了。
他抬头看去，是漆黑的羽翼，在夜空下闪过奇妙的光泽，一根羽毛飘落。
那精致俊秀的脸，很眼熟，他今天刚见过，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此时的陶子安，一双金眸，脸上浮现了红金色的神秘纹路，头顶是尖锐的犄角，身后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
章良被拉着飞回到楼顶，陶子安在他面前落地，羽翼拢在身侧。
陶子安看着他，平静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章良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没有真实感。但他刚才差点跳楼成功，连死都不怕了，他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章良定定地看着陶子安，那金色的眼睛仿佛是恶魔之眼，让他控制不住沦陷进去，被卷进了漩涡，黑暗将他笼罩住，冰冷而黏腻，他每一个毛孔都被封住了，无法呼吸。
他双眼失焦，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堕入了黑暗，被蛊惑着往前走，看到一扇黑色的大门。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门，滔天的黑雾袭来，他一下就被淹没。
章良的眼神变了，懦弱散去，变得极冷。
“我想报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