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荒山。

程元稹狼狈的躺在地上, 苏清珩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眼中杀意翻涌。

“你, 你……”

程元稹怎么也想不到, 苏清珩不止还手了, 且招招不留情,将他往死里揍。

知道程元稹握不住剑, 苏清珩连断虹剑都没召出来, 赤手空拳就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苏清珩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像是在考虑怎么将他凌迟处死。

“你不想知道你路荀的下落吗?”程元稹心跳加速, 心底的慌乱变成了惧怕,他紧张的看着苏清珩,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我站着让你打,你就会告诉我了?”

苏清珩冷笑一声,直接拆穿了程元稹的把戏。

程元稹当然不会告诉苏清珩路荀在哪,不过是想着用路荀来威胁苏清珩,顺便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哪曾想苏清珩根本不上当,甚至激起了他想杀人的心。

“苏清珩,修道修行,你、你不能随便杀人。”

“你也配当人?”苏清珩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那是路荀送给他的。

程元稹被恐慌笼罩着, 他见过这把匕首, 之前想借着莫天扬教训苏清珩,可后来路荀让苏清珩用这把匕首在莫天扬身上划了好几刀。

“你怕死吗?”

苏清珩握住刀柄, 毫不犹豫的扎在了程元稹的手臂上, 又快速的拔出匕首, 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程元稹惨叫一声,“我、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路荀去哪,我就是捡到这个来骗你。”

苏清珩不理会他的叫喊,下一瞬朝着程元稹的大腿刺下去,皮肉被划开的疼痛,程元稹这次痛的叫不出声,额角渗出了汗珠,脸色惨白,露出了狰狞痛苦的神色。

苏清珩跟着程元稹来时,就没打算束手就擒,他想着如果路荀真的在这,那便不能轻举妄动,但事实上,路荀不在,且程元稹根本没有帮手,就这样还敢威胁他?

“你不知道?”

程元稹咬着牙,苏清珩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握紧匕首朝着程元稹的眼睛刺去,“我说,我说。”

程元稹大叫起来,心有余悸的看着离自己仅有半寸距离的匕首。

“有一个穿斗篷的魔修,是他强迫我把路荀骗出来的。”程元稹紧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我,我从程陆那偷来了传音符,那、那个魔修便假扮程陆的模样,模仿程陆的语气联系路荀。”

“他们去哪了?”

程元稹想摇头,对上苏清珩充满戾气的眼眸后,也不敢在隐瞒,

“翻过这座山,有个废弃小木屋,我之前和他在那碰头,也许在那。”

程元稹说的急,惊慌失措的看着苏清珩。

“可以,可以放过我吗?”

“可以……”

程元稹不敢相信苏清珩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愣神他就被苏清珩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苏清珩一言不发将他拖向了悬崖上,程元稹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刻挣扎起来,但也只是徒劳。

“我,我都告诉你了,苏清珩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真的是被迫的,那个魔修的修为在我之上,我不敢不听他的话。都是他强迫我,你应该去找他。”

程元稹吓得面上血色全无,连身上被匕首刺伤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他全身发冷,害怕的话都说不清楚。

“苏清珩,我、我现在还是玄山派的弟子,你这是残害同门。我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我要是不见的话,掌门肯定会在意,到时候事情败露,你也逃不了罪责。”

“哦?”苏清珩冷眼直视他,拎着他,将他悬在半空中。

程元稹紧张的向后一瞥,万丈悬崖,就算他有灵力护体,可掉下去也绝对粉身碎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做好了离开师门的打算,就算我不把你扔下去,你还敢继续在师门待下去吗?”苏清珩低低一笑,眸色冷凝。

“不如我帮你吧,生死由天,回去后我就告诉掌门,你迫害同门,畏罪潜逃。”

程元稹心下一沉,苏清珩什么都猜到了。

看着面色冷淡的苏清珩,程元稹只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路荀,而不同的是,路荀只是性格恶劣的吓唬人,而苏清珩是会说到做到。

“不,不要。”

“不要,苏清珩你不能这么残忍……”

“苏清珩!”

苏清珩松手后,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奔着程元稹口中的小木屋而去,路上他还联系上了顾云舟。

路荀再次醒来,已经天黑。

“醒了……”

清冷的女声响起,路荀下意识偏头去看,那姑娘身材窈窕,乌发如漆,肌肤如玉、杏眼流盼,鼻梁小巧秀挺,丹唇轻启。

“试试能不能运转灵力?”

听闻这话,路荀才回过神,他收回视线,照着姑娘的话运气灵力。

“可以……”

那姑娘点头,没在应声,路荀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姑娘眼皮都不抬,继续收拾桌上的药材。

路荀眨了眨眼,毫不吝啬的夸赞。“看你长得漂亮。”

姑娘包药材的手一顿,这才转眸看向路荀,她的眸子清澈灵动,清冷的面上不带任何表情,“你还是这么肤浅。”

“江楚楚?”

路荀根本不用问就能确定他的身份,因为裴渝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摘星楼的楼主江楚楚貌美无双,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当然,路声声不算。

所以,当看到路荀看见那张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面容,他就立刻就确定了江楚楚的身份。

江楚楚没有否认,也不意外路荀能猜到他的身份。

毕竟他们虽然很多年没见,可也有人代为传话。

“以前的事,你应该不太记得了吧?”

路荀诚实的点头。

江楚楚也不在意,“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是这么说。”

路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江楚楚说的是什么。

路荀替自己辩解,“我是真诚的夸赞。”

江楚楚面色不改,又道。

“是不记得魔窟里发生了什么,还是全都不记得?”

路荀想了想,在魔窟里发生的事他不太记得,但是关于江楚楚、也有只有那戴面具的魔修,算上今天,那面具魔修救了他两回,而路荀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不太记得,小时候的记忆被封住了。”

但,也不是完全不记得。

路荀没敢说出来,但他总感觉江楚楚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记忆中江楚楚有点傲娇,胆小又有点依赖他。而眼前的江楚楚,给人一种清冷不易靠近的感觉。

正当路荀胡思乱想着,江楚楚忽然道。

“那你应该也不记得,我们订过娃娃亲吧?”

路荀大惊失色。

见他这模样,江楚楚心下了然。

路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江楚楚的神色,总感觉伤害一个小姑娘是不对的,正想着说些什么,就听江楚楚道。

“那真是太好了。”

路荀:“…”

习惯了被人争相追捧的路荀,突然被嫌弃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江楚楚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淡漠,仿佛刚刚欣喜若狂的人不是她。

“对了,我刚刚替你梳理了筋脉,你体内的魔气又被封了一次。”

路荀意外的看向她,原来江楚楚也知道他体内有魔气。

等等……

路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记得面具魔修经常帮江楚楚和原主传话,从两人的传话内容来分析,原主好像在阻止江楚楚做什么,但江楚楚不听劝。

幸好他没有暴露自己现在也失忆的事,也幸好原主没见过长大后的江楚楚,两人的联系都是靠面具魔修来传话。

要不然路荀第一句就暴露了自己没有记忆的事。

“上次说的事,我不赞成。”路荀故意说的模糊,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想从江楚楚这套话。

江楚楚一顿,尔后道。

“我没有再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然而,江楚楚也没打算提及那件事的,只是针对路荀这句话做出了回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路荀继续试探。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江楚楚不动声色的回答。

当然不清楚,他可太不清楚了。

路荀心道,江楚楚没那么好骗,想从他口中套话有点难。

但,这不影响路荀适当的猜测,江楚楚要做的事,肯定和魔族又牵扯。

且根据原主小时候零星的记忆来看,原主应该挺在乎江楚楚,就连后来再被魔族抓住时,第一时间关注的是江楚楚有没有跑出去。

于是,路荀换了套说辞。

“我会担心你……”

这话一出,江楚楚没有立刻的回应,而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路荀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这话更能牵动江楚楚,于是继续道,“我不拦你……”

江楚楚猛然抬头,路荀故意装出一副勉强让步的模样。

“但首先,你的计划必须是完善的。”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江楚楚忽然笑了,“之前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死了,你会把我的骨灰带回江家。”

“那你想过自己还是摘星楼的楼主吗?你死了,底下的人怎么办?”

江楚楚不说话了,路荀继续道。

“让我帮你吧?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江楚楚一瞬间就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我不会让你跟着涉险的。”

“你以前喊我哥哥来着,还很依赖我。”路荀翻出了那么点零星的记忆。

江楚楚眼底毫无波澜。

“所以,事实证明过于的依赖任何人都不是好事。”

江楚楚不想在聊这件事,“等你喝完药就可以离开。”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路荀委婉的表达自己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但是你妨碍到我了。”江楚楚不客气的说。

两人正说着,门被从外打开,一个黑色衣袍的魔修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路荀转头看去,哪怕对方没有戴面具,路荀也认出了他。

魔修长相俊美,但路荀不明白他平时为什么要戴面具。

于是他就顺口问了出来。

魔修怔了一瞬,然后露出了凶巴巴的神色,直瞪着路荀。

路荀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什么威胁力,还有点可爱。

魔修也不恼,实话实说道:“看,不管我摆出多么凶的表情,都没人会被我吓到。”

“所以,戴个丑面具就可以吓人了?”

魔修认真的点了点头,因为他长得好看,甚至在魔族坐到了护法位置,可他的手下不仅不服从他,甚至还怀疑他其实是……魔尊的炉鼎,靠爬床上位。

后来,他一一把人打服,但他想了想觉得都是因为长相太没有攻击性,才会被误认为好欺负,干脆就带起了面具。

路荀的注意力从他的脸上又转移到了身上,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衣服,总让我非常想……”

魔修:?

路荀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资助你……”

魔修:?

魔修陷入了沉思,“我看起来很穷吗?”

路荀点头,“你是只有这一套衣服吗?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这一身黑。”

“黑色比较酷不行啊?我买了几十套,全是黑的,我乐意。”

审美遭受了质疑,魔修非常不服气的反驳。

路荀十分怀疑,他不是觉得黑色比较酷,而是觉得黑色看起来比较凶,如果遮住他那张过于温柔的脸。

魔修把药碗放在桌上,看了江楚楚一眼,不情愿的道:“药我都帮你煎好了,没事我就走了。”

说着,他转身要离开,刚踏出门槛,就听见江楚楚的声音幽幽的飘了过来。

“我没说你可以走。”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魔修凶巴巴的瞪着江楚楚,“我告诉你,我不是打不过你,我只是不打女人。”

江楚楚转头瞥了他一眼,眸中的意思明显,就差写着「来战」二字。

魔修轻哼一声,气势汹汹的将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我、我今天不想打架。”

然后,他转身回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木凳上。

路荀:“…”

魔修叹了口气,“不是,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我刚都听见了,路荀愿意帮你,你找他不就完事了?”

“我不想他涉险。”

魔修瞪大了眼,一脸震惊的看着江楚楚。

“你不想他涉险,所以就让我涉险了?”

江楚楚眸色一动,看向那魔修。

“景然,他和我们不一样。”

原来叫景然?

但江楚楚所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路荀转眸看向景然,却见他垂眸看着地板,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江楚楚又道,“从某方面而言,我们俩的目标是一致的。”

路荀慢吞吞的喝着药,江楚楚让景然煎的药并不苦,只是调养心气。

他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等他琢磨出什么。江楚楚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站立在路荀面前,目光直视他,就这么看着路荀喝。

喝完药后,他就被一脸冷漠的江楚楚给赶出门了。

苏清珩从小木屋里出来后,因为找不到其他线索,只能回到琼州城内的同顾云舟等人汇合。

程司砚已经派来程家人去找线索,一群人忧心忡忡的聚在前厅。

程夫人眸子中含着泪,靠在程老爷的怀里。“为什么,路路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我还是没能护住他。”

“这,不是你的错。”

程老爷出声安慰,“苏小友都说了,他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把人救走。”

程夫人一双水眸望向了苏清珩,“你确定他是被人救走的?”

“那人我见过,他之前也救过师兄一次。”

虽然这么说,但程夫人还是悬着一颗心。

苏清珩心里还有点怔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从程元稹那夺回的那枚碎玉,竟然是程家的传家宝。

还是一分为三的。

他现在倒是能确定路荀是安全的,虽然他联系不上路荀,但那间木屋里除了路荀的气息,他还感知到了……那个上回那个带面具的魔修。

虽然他挺讨厌那个魔修,但他确实连救了路荀两回。

而且苏清珩肯定,他不会对路荀怎么样。但他还是心急,因为路荀迟迟没回来,很可能是受伤了。

风长眠还不知道路荀失踪的事,大会还没结束,顾云舟本来想联系风长眠,但听苏清珩说,路荀已经被先一步救走,也就没有去打扰风长眠。

一群人在屋子里静坐,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

“老爷,夫人。”

一个小厮欣喜的跑了进来,“路公子回来了。”

他一见到路荀就立刻跑进来报信,一屋子的人立刻就迎了出去。

路荀刚踏上台阶,就看见一群人着急的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原本是想会程家别院,后来一想很可能大家都在这,于是先一步到这来看看,果然大家都聚在了一起。

程夫人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在看见路荀的那一刻,眼泪当即就涌了出来。

路荀并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情况下,他的师兄弟们已经先一步帮他认亲了,以至于程夫人哽咽的抱住他时,路荀还一脸蒙圈。

“那个,程、程夫人。我……”

他茫然的看向程夫人身后的人,众人都站在台阶上没有说话,程老爷咳嗽了一声,走下台阶将程夫人从路荀身上给哄了下来。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吓到他。”

程夫人这才将眼角的泪珠拭去,心底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已经知道真相的顾云舟一行人,全都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相认。

程司砚拿着那枚碎玉,“这是你的……”

路荀接过碎玉,“怎么在程大哥那?”

程司砚斟酌了下语句,将自己身上的碎玉也拿了出来,程司珝也跟着将挂在脖子上的碎玉给摘了下来。

三枚碎玉被拼在一起,是一块圆形的玉佩。

路荀像是惊愕一瞬,最后抬头看向两人,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他问。

“合在一起会变成什么厉害的法宝吗?”

“这是我们程家的传家宝。”

路荀想要摸玉佩的手当即一顿,讪讪的收回了手,程家挥金如土,这玉佩一定不便宜。

“你知道我还有个三弟吧?”

路荀点头,他已经确定不是程元稹。

他刚想问问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对上了程司珝亮亮的眼眸,心下一怔,又觉得不可思议。

总不至于这么巧吧?

他眨了眨眼,看向程司砚和程司珝,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脸热切的程夫人身上。

“不,不会是我吧?”

虽然这么问,但路荀还是觉得有那么点难以置信。

而他从大家的面上的神色得到了回答。

他有点惊愕,又有点茫然,说不出什么感觉,心里酸酸涩涩,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一时间相顾无言。

对于程家人来说,他们心心念念、日日惦记的想要将人找回来,可真当确定了路荀的身份时,却又害怕的不敢相认。

最后,还是顾云舟打破了沉默。

“程老爷、程夫人,有话不如进去说吧?”

他们现在还站在台阶上,顾云舟这话提醒了众人。

当晚,路荀等人还是宿在了程家,等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深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不止程家人,路荀也有点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哭花了脸的程夫人,以及被他当成朋友的程家两兄弟。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

“师兄,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