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揭过, 谈起了正事。
裴渝将白岳华从柜子后面拖了出来,踢了他一脚,问:“你是觉得姓白的有问题?”
路荀点了点头, “他身上有异香。”
裴渝凑近, 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一股甜丝丝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我闻到了……”
他这么一说,顾云舟也察觉到了,香味在空气中浮动,味道越来越重,没一会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甜腻的香味。
让路荀觉得疑惑的又是, 这香味和在闻家小姐房中闻到的一样, 却又有些不一样。
闻家小姐房中的味道, 只有他和苏清珩闻的到,那些家仆侍女们都没有察觉,就连裴渝都没有闻到。
但这间房子里的味道更为腻人,有点致晕的效果。
“换个地方……”
顾云舟被这香味腻的恶心, 随手将白岳华捆了起来, 一行人换到了路荀的房间。
空气中没有甜腻的香气, 裴渝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奇怪, 我之前怎么闻不到味道?”
顾云舟眉头微微蹙着, “之前我去看过闻家小姐的房间, 那味道确实很淡,却有些呛人。但刚刚那间屋子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就好像加了某种药物, 催动了香气。”
“对……”路荀的鼻子非常灵敏, 他也是嗅到了空气中还惨杂了其他味道, “也许就像大师兄说的,惨杂了什么药物,导致香味四溢。”
苏清珩一直没发表言论,他静静地听着几人探讨,忽而想起了一件幼时所听闻的事,他张口问道。
“我听闻,有种香料,类似迷药,但却比迷药的药效更强,且更不易被发觉。”
裴渝略带惊讶,反驳了苏清珩。“但这香味呛过头了吧,这还不易发觉?”
路荀站在他身后,锤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师弟说的当然不是这间屋子,他说的是闻小姐房间的香味,连你都没察觉。”
“但是,之前我们不就已经猜到了,那香料可能带有××之效,但为什么姓白的要在这房间撒这么香料?怕迷不晕你,所以想熏死你?”
路荀:“…”
“那、那个。”
被忽略了好久的小倌小声的道,“我知道……”
几人齐齐看向了那小倌,他被人盯着不自在,下意识的往路荀身后躲了躲。
“你们别盯着他。”
路荀将人往凳子上一带,“你坐着说……”
小倌低着头,声音依旧弱弱的。“白岳华房间的香味重是因为香料中添了催?情药。”
这么一来,就说的通,闻家小姐房中的是迷药,哪怕有鼻子灵敏的普通人闻到,也只会以为是香料,不过多涉及,并不会致晕。
而白岳华是不是要迷晕路荀,而是在香料中添加了催?情药,他想诱发路荀动情。
那他的香料是从哪里来的?
裴渝眯着眼看他,打量和探究的视线太过赤?裸,那小倌被他盯着害怕,又往路荀身后藏。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你别躲,你在怕我?”
裴渝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小倌,想将他从路荀身后拽出来。
路荀拦着裴渝,“好了,你别吓他,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顾云舟也是一顿,“你知道?”
别说他们三个惊讶,就连小倌都惊的瞪大了眼。
“躲我们是因为他是被冤枉的。”
路荀这话一出,裴渝又觉茫然。
“冤枉?我们何时冤枉过他?”裴渝满头雾水,“我和他也就见过一面,现在是第二面,连牵扯都没有,哪来的冤枉?”
“一直都在……”
顾云舟反应比裴渝快,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惊愕。
“你是说……他就是魅魔?”
“他是魅魔?”
裴渝愣愣的看着小倌,好半响才回过神,“这不可能吧……”
苏清珩没那么惊讶,只是静静地观察这小倌。
小倌面貌清秀,说起来和这花楼有些格格不入,他太容易害羞,而且长得干净,看起来又纯粹。只会让人以为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任谁也无法将一朵纯白的小花和传闻中妖冶惑人的魅魔联系起来。
裴渝难以置信,真要说起来,路荀长得妖艳,怎么看都比这清秀的小倌更像魅魔。
“我不信……”
裴渝突然凑近,那小倌想要后退,却比裴渝一把拉住,他凑近小倌,努力的嗅了嗅,并没有问道任何香味。
小倌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张白皙的小脸透红。
路荀实在看不下去,推开了裴渝,将小倌往自己身后拉,“你别狗鼻子似的,在人身上蹭来蹭去,告你非礼了。”
“我……”裴渝指了指小倌,又指了指自己,一时无从辩解,他方才的动作却是不太礼貌。
“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太过惊讶。”
裴渝道歉也爽快,那小倌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但始终不敢看裴渝。
“等等……”
裴渝还在懵着,但也觉得太过离谱。
“你是一个魔你知道吗?你身为一个魔,胆子怎么那么小?”
顾云舟打断了裴渝满心的疑虑,他转头看向路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魅魔?”
“猜的……”
一开始小倌爬窗要救他的时候,路荀没觉得哪里不对,可后来一想,这是二楼。小倌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楼爬到二楼对他来说,对普通人有点难度,但小倌进来的时候,气息平稳。
还有,小倌的步子非常轻。
哪怕他转移了白岳华的注意力,如果是普通人靠近,白岳华一个修士,再怎么废材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他和小倌不过一面之缘,小倌却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救他。
路荀只能想到一点,那就是小倌有自保能力,但是没办法保护其他人,所以他敢这么偷摸摸的爬进来,又急着带路荀出去。
更让路荀确定的是,小倌对着他们莫名的紧张和害怕。
若是普通人,遇到危险见到修士时的反应应该是安心和高兴才对。
因为心里会觉得修士能带他们脱离危险。
但小倌不同,他知道路荀是修士,但同样很害怕。当时路荀以为,他是在害怕被屋外的两位侍从发现。
所以安抚他说,“修士法力高强,不管是人还是魔,在我这都只有被虐的份。”
也正是这句话,让小倌更紧张害怕。
路荀已经猜到了小倌的身份并非凡人,也显然不是修士,后来裴渝和顾云舟进来后,小倌一直在强装镇定。
尤其是察觉到顾云舟在看他,担心自己暴露身份,所以他心里紧张,手也跟着抖,导致系不好腰带。
最重要的一点是,魔的体温低。
路荀将他拉入怀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小倌推开他,不完全是因为害羞,而是担心自己的体温过低,让路荀察觉不对,想尽可能避免和路荀有肢体接触。
而让路荀更加确认的是,小倌对这些香很了解。
且听他们谈话的时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路荀注意到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概是怕说多了引起怀疑,还有就是他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所以他更害怕身份暴露。
“所以,那些失踪的女子和你没关系?”
小倌连连摇头,“真的不是我……”
“你们不是吃人心吗?”裴渝好奇的问。
“不是,我们连猪心都不吃。”
小倌生怕他不信,又道:“我们吃素,魅魔的修为都不高,想要维持人形,必须吸食人的精气。”
“所以你吸食了很多男人的精气?”裴渝严肃的盯着他,又看了看路荀。
路荀:“…”为什么看着我?
小倌连连摇头,“我没有接过客,那些客人都不太喜欢我。”
来这的客人都是找刺激,但小倌并不懂得伺候人,只会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客人嫌他呆,败兴致。
路荀瞅着他那模样,的确不像接过客,“那你是怎么维持人形的?”
不接客意味着吸食不到精气。
小倌垂头不语。
“我知道失踪案和你没关系,但你是帮凶。对吧?”
小倌身子一颤,裴渝有几分惊奇,他看向路荀,问道。“又是猜的?”
“为了维持人形,你同谁做了交易?”路荀眯着眼看他,“是那些魔修?”
小倌抖得更厉害,终于忍不住,眼泪汪汪。
“我,我后悔了,我当时就后悔了。我不想参与的,可是他们威胁我,如果我说出真相,他们就会将我的身份说出去,人们对魔的偏见是根深蒂固,我好不容易有了人形,我不想死。”
因为敌不过魔修,他也没有其他办法。而且就算他站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魅魔的话。
只会引起大家的恐慌,说不定会引来修士除掉他。
“红袖呢?”路荀问。
裴渝今天连连受惊,“连红袖也有问题?可她也失踪了!”
“故意躲起来的话,在外人看来和失踪是一样的。”
“你怎么发现的?”
裴渝没想到路荀的推理能力这么强,这和他平日里见到懒懒散散的路荀完全不同。
从他们查案开始,路荀就不太上心的模样,没想到这些天他看着闷不吭声,其实都在暗戳戳的观察。
“你早就知道红袖有问题?为什么不说?”裴渝更气愤了,“说好的一起调查,消息都不互通,过分。”
“因为不确定,那晚我闻到了红袖身上有异香,但第二天她失踪后,房间里没有异香。”
“这和其他失踪案对不上。”
裴渝恍然大悟。“对,还有那封信。每个失踪女子的房间都有,但红袖没有。”
“所以,红袖担心自己暴露,于是自己藏起来,故意让人联想到其他失踪案,但她不知道那些少女的房间有异香,或者她知道,但她没有多余的香料。加上,她走的匆忙,忘记留下那封信?”
裴渝推测出了个大概。
路荀点了点头,纠正了一下。
“也许不是忘记,而是担心字迹不同,引起怀疑。”
要推测出红袖和失踪案无关,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红袖并非闺阁女子、但大家所注意到的只有,被掳走的女子长相好看,路荀都知道的差不多,小倌也不在隐瞒。
“红袖姐姐也魔修做了交易,因为花楼来往客人多,消息最为灵通,所以红袖姐姐卖个她们消息。而他们能帮红袖姐姐招揽到更多的客人。”
“因为红袖身上的异香沾染了催?情药?”
小倌朝着路荀点了点头,“当晚他对你用了那异香,但你并没有被蛊惑,所以他知晓你身份不凡,且你那日问了好几个关于失踪女子相关的问题,红袖姐姐就猜到你的目的。”
路荀是在询问,但语气充满了肯定。“所以,你就帮着她逃走了。”
“是……”
“既然担心事情败露,那你为什么要反过来救我?”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像在逃脱罪责。红袖姐姐替魔修打探消息,本身也并不无辜,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弟弟年幼,妹妹患病,每日以药续命,她想要钱,就必须多接客。”
“楼里的姑娘多,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红袖姐姐这样的,所以,当魔修找上她的时候,她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那你呢?”路荀撩起眼皮看他,“魔修帮你维持人形,你拿什么和他们交易?”
魅魔有些难以启齿,他面色微红。“魅魔身上自带异香,因为我们身上有蜜腺,我拿蜜腺和他们交换。”
说到这,几人也都明白过来。
魅魔通过蜜腺产生异香,异香有轻微的魅惑作用,所以被迷惑之人就会任由魅魔摆布,献出自己精气。但小倌在魔修的帮助下,不需要精气便能维持人形,同时也就不需要蜜腺。
但新的问题来了。
魔修们利用魅魔的蜜腺来制造香料,先不管他们的目的何在。
但他们那为什么要抓那么多闺阁少女?
小倌看出了路荀的疑惑,解释道。
“因为蜜腺能离开我的身体后,不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异香,所以他们想从闺阁少女的身体中提取体香,也可以制作成不同味道的香料,更便于藏匿。”
突然,顾云舟的命牌一亮,程元稹的声音随之传来。
“大师兄,我们在荆祁山发现了魔修的窝点。还有一位被绑着的少女,应该是今晚才被掳走的。”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过来。”
顾云舟朝裴渝扬了扬下巴,又对路荀道:“你和小师弟就别去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路荀眨了眨眼,原来顾云舟早就看出他受伤了。
只是他瞒着不说,顾云舟就随着他心意,装作不知道。
眼下情况危急,顾云舟也顾不上其他,担心路荀要跟着去,顾云舟又道:“你已经帮了很多了,如果不是你那张追踪符,程元稹也不会那么快找到魔修所在。”
“大师兄,放心吧,我不跟。”
路荀身体倒是没大碍,但是灵力运转不顺,左右真相已经揭露,又有顾云舟在,根本用不着担心。
“等你回来……”
目送顾云舟和裴渝离开后,路荀对着小倌道:“白岳华的事还没结束,一时半会醒不来,你就帮忙看着。”
小倌连连点头,“交给我就可以了。”
路荀带着苏清珩离开了花楼。
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苏清珩,说:“考你一下,魔修要大量的香料做什么?”
“魔族擅造梦制幻象,或许想从香料中研制出能让修士们难以破解的幻象,本质上都是××之效。”
路荀点了点头,没说对与不对,而是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早知红袖有问题,为何瞒着不说?”
苏清珩脚步一顿,猛然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路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