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荀顶着众师弟们探究的视线, 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膳。
“解释一下,昨日是去「花楼」调查的,并且有所发现。但, 暂时还不能透露。”
程元稹嗤笑了一声, “敢玩还不敢认?亏昨天师弟们还担心你身体状况,一大早都赶着来看你, 结果听到了什么?”
路荀无视了程元稹的挑衅, 目光真诚的看向几位师弟, “我已经有了调查方向, 师弟们愿意帮忙吗?昨日你们在府中应该也了解了不少信息,若是你们有其他的调查方向,也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 这点不强求。”
师弟们面面相觑,真说起来他们昨晚并没有太大发现,将所有的家仆们都询问了一番,也没得到有用的线索,但程元稹认定有问题的是府中的人,或许和所谓的采花贼是里应外合,才将闻小姐拐走的。
听起来却是有可能, 但是他们会更偏向路荀, 这是一种盲目随心且毫无理由的偏向。
程元稹强势, 喜欢他人听从安排。
相比之下, 路荀的语气或者态度等各方面, 都令他们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可路荀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不能因为情感上的偏向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于是, 十二个人中, 有人选择程元稹更直观明了的调查方向, 也有人愿意无条件的追崇路荀。
苏清珩自然是选择路荀,奇异的是,之前同苏清珩两相对立的徐正阳,竟然也选择站在了路荀这边。
程元稹轻蔑的看了眼路荀,“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带着几位师弟离开后,路荀对留下来的师弟们说,“麻烦各位师弟们,能帮我去城中的香料坊买香料吗?”
师弟们大眼瞪小眼:要买啥?
“路师兄,这买香料和抓采花贼有什么关系?”
“有……”
路荀顺着他们的话,给了个容易信服的解释。“香料有可能是迷香,闻小姐被带走,房间里没有反抗挣扎的痕迹,说明她可能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她是被迷晕后带走的。”
“原来是这样……”
“但是这香料不是普通的香料,要香味甜腻且容易混在其他香料之中,不易发觉的香料。”
给弟子们安排完任务,路荀和裴渝直接朝着花楼的方向而去,当然,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尾巴。
花楼早上是不对外营业,他们也没打算从大门进去,而是偷偷的潜入。
“昨夜那贵客走了后,红袖姐也没再接其他客人。”
这贵客指的便是路荀等人,他们暗中偷听,那娇俏的女声又道:“那采花贼越来越猖狂,不仅掳走了黄花大闺女,竟然连我们这些卖艺为生的女子也不放过。”
“都第几个了?城主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整日都在加强防守,根本防不住那采花贼。”
“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被掳走的姑娘有个共同点。”
“是什么?”
“长相……”
那姑娘的声音忽变小声,但修士们听力极好。哪怕隔着远,又是刻意放低音量,但路荀三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听说,城东的王家姑娘也遇到「采花贼」,还打了照面。但,王家姑娘现在还好好的呆在家中,一点事都没有。”
“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王家姑娘脸大如盆,五官平平无奇,所以采花贼看不上,只是有惊无险。”
三人对视一眼,没在继续听,分头去寻了红袖的房间。
花楼很大,三人分开行动,花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也是如闻家小姐一般,房间里没有什么异常。
三人正欲离开,路荀却道:“等等……”
“怎么?”裴渝不解。
“好像少了一样东西。”
“那封信……”苏清珩道:“闻小姐房间里的那封信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只不过被闻老爷给收了起来。但……”
“红袖的房间里没有。”裴渝有了新的疑惑,“你们说是「采花贼」忘了,还是?”
路荀神色淡然,随口道:“也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裴渝大惊失色,正欲再问,路荀又道:“我就随便一说,你那么惊讶干什么。也可能是来不及留。”
这趟潜入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添了不少疑惑。
离开花楼后,三人又去了几个「失踪女子」的家中,也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三人坐在客栈里休息,裴渝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这都快成为民间异闻,花了一上午,没有半点有用的线索。”
苏清珩也不是不累,而是是习惯了家里给的规矩教养,坐着也得挺直腰杆。
在观路荀,他倒是没有裴渝这般夸张,可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漂亮的面容满是郁闷,连张口都不愿意。
苏清珩一直觉得没什么事能让路荀过于忧愁,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这事难不倒路荀。
或许是因为,路荀总能在他身处困境时突然出现。潜移默化的让他认为,路荀是无所不能的。
见路荀愁眉不展,苏清珩有心安慰,可他嘴笨又不会说,除了盯着路荀看,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大概是苏清珩的视线过于炙热,神游天际的路荀终于回过神,对上苏清珩欲言又止,要说不说的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我也没用,又不光你一人挨饿。”
苏清珩:“…”
结果他担心了半天,这人根本就不是因为案子愁眉不展,而是……
饿了……
裴渝惊了,“你竟然还吃得下,这案子可一点进展都没有。”
路荀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案子没有进展,和我吃饭有什么关系?”
“行吧,你心大。”
苏清珩无语是无语,但也幸好不是因为案子,否则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路荀。
然后,他刚松了口气,就对上了路荀哀怨的目光。
苏清珩:“怎,怎么了?”
“我要死了……”
“饿死的……”
苏清珩想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那我去楼下催催菜?”
路荀的目光顿时变得锃亮。
苏清珩下楼后,裴渝坐直了身子,暂时将案子都抛之脑后,“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我和他搭话,他都爱理不理。”
路荀一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因为我是他亲师兄,而你……附赠的,也就没那么重要。”
“…”
裴渝冷笑一声,“行,我附赠的,我不配。就你俩亲,亲一辈子,长长久久、天涯海角的亲。”
路荀:“?”
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劲。
苏清珩刚催完菜,掌门立即带着店小二立将菜都呈了上来,“客官,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
掌柜颤颤巍巍,示意小二赶紧将菜放下,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的牵强。
“还需要点什么吗?”
“再加点茶水吧。”
“是是是,客官您等等,马上就来。”
裴渝觉得稀奇,“方才我们催菜,他还爱答不理的让我们等着,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
“因为……阿珩长得可爱?”路荀也同样迷惑。
“客官,菜都上齐了。”掌柜的在一旁拼命的挥手,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道歉,“实在是抱歉,茶水马上就来。”
话音一落,两人像是被狗撵,忙不迭的往楼下跑,就差用滚的。
“吓死我了……”
楼梯上,掌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个小公子怎的这么凶残,随便一掏就是那么长的大刀。”
店小二用手背擦去一头冷汗,“掌柜,那把应该叫剑。”
然后,店小二的脑门挨了一记拳头,掌门怒气冲冲的道:“那是重点吗?啊?你是傻的吗?不管刀还是剑,这捅下去,可不都是八窍流血,死不瞑目。”
“掌柜,那叫七窍流血,而且只有中毒才会七窍流血。”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滚去倒茶。”
二楼……
路荀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心情愉悦,也就有兴致同苏清珩聊天。
“为什么掌柜区别对待?”
苏清珩摸了摸鼻子,道:“师兄,这鱼肉挺鲜美,你多夹点,裴师兄都快把盘子给吃了。”
一提到吃的,路荀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苏清珩若无其事的加入了两人的抢菜中,只不过大部分都夹给了路荀。
裴渝一只手夹不过他们两人,气的想要摔筷子。
心里愤愤的想:不就是有师弟给你夹菜,有什么了不起,我一点都不羡慕。
午后,路荀的午睡时间到了,任裴渝怎么说,都不肯陪他上街继续调查。
“你还有心情睡觉?我们来这是调查「失踪案」,不趁着白天多打探打探,万一今晚又有姑娘失踪怎么办?”
路荀看上去困得不行,接二连三的呵欠将他的眼泪都逼出来,悬在眼角要落不落。
“那不是很好吗?”路荀又打了个呵欠,声音都带着困意。
“你听听……”裴渝指着路荀,朝苏清珩控诉道:“你师兄说的是人话吗?”
苏清珩不予置评,而是对裴渝道:“师兄一早就被你吵醒了,你就算不让他睡觉,他也没精力陪你去打探消息。”
这话倒是没错,路荀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强迫。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还不知道失踪的姑娘们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被裴渝闹得无法,路荀强撑睡意,道:“我已经有线索,等我醒了在告诉你。现在,出去,把门带上。”
裴渝不确定路荀是在糊弄他,还是真的有线索,但是眼下除了等路荀睡醒,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路荀睡下后,裴渝同苏清珩坐在院子里。
苏清珩闭着眼入定修行,但裴渝似乎没地方可去,不能缠着路荀,就缠起了苏清珩。
“你比起之前,已经进步的够快了,用不着这么刻苦吧?”
苏清珩不理他,裴渝闲着无聊,继续喋喋不休。“阿荀他是真的知道,还是糊弄我们的?”
“你说……”
“你倒是理我一下。”
苏清珩倏然睁开眼,对上了裴渝那双满是好奇的视线。
苏清珩:“师兄有没有说过……”
“什么?”裴渝瞪大了眼,等着他后半句话。
“你很烦……”
“苏清珩,我也是你师兄,你怎么这般没大没小。”裴渝气恼了一瞬,又摆了摆手,“算了,不和你计较。”
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哪知裴渝安静没一会,又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吵你了。”
裴渝忽然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为什么那么护着你师兄。”
然后,他得到了苏清珩一个看傻子般的眼神。
就在裴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苏清珩淡淡的开口,就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因为他是我师兄啊。”
裴渝顿了顿,又道:“那,那我也是你师兄啊。”
“哦……”
裴渝:?
哦?
他就值一个哦?
路荀这一觉没有睡太久,一个时辰后便醒了。
一开门就看见苏清珩在院子里打坐,裴渝则趴在石桌上,无聊的捏……蚂蚁。
听见开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师兄……”
“你终于醒了,我快无聊死了,你这个师弟也太无趣了吧。”
路荀伸了个懒腰,一觉睡得舒舒服服,心情也就美丽起来。
“你答应我的,快说。你知道了什么线索。”裴渝盯着路荀,大有一副他不说,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路荀也没打算卖关子,“就是今早我们去「花楼时」,那两个姑娘的对话。”
“对话有什么线索?”裴渝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苏清珩显然要比裴渝机灵,且他记忆好,路荀一说,他立刻就从记忆中扒出了有用的信息。
“师兄指的是王家的那位?”
路荀点头。
就是王家的姑娘,因为长相平平躲过了「采花贼」。
裴渝眉毛都快拧在一起,“这算什么线索。”
路荀看了他一眼,眸色中的嫌弃之意明显。“那位装成「采花贼」的人,抓走的都是长的好看的姑娘。”
“那又如何?”
“他抓那么多人,独独没抓走王家姑娘,这说明什么?”路荀给出了提示后,反问他。
裴渝恍然大悟,“说明王家姑娘长的不好看。”
路荀:“…”
苏清珩:“…”
“说明采花贼对城中的人不是很了解,他在抓人之前,并不知道对方的模样,不过是随机作案,正巧来到了王家,结果因为不符合他的目标,所以放弃了作案。”
“原来如此……”
裴渝又道:“那又如何?我们还是抓不到他。”
路荀直勾勾的盯着裴渝,嘴角微微上扬,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既然抓不到,那就等他送上门。”
“你当他傻,还会自投罗吗?”
路荀眯起眼眸,裴渝被他看得一哆嗦。
只听路荀忽然放低语调,朝着裴渝投去一个引诱的目光,语调温温软软。
“师弟,你看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