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时间比薄郁的预期来得更早。
在他的计划里，怎么也得是飞船接近首都星的时候，分手也不是说分就分的，怎么也得拉拉扯扯反反复复个一星半期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和简蓦滚了十天床单后，飞船逐渐进站，虽然离首都星还有距离，但沿途开始遇到各种空间站了。
一次偶尔的机会，飞船在空间站换补给的时候，薄郁得知了一个消息。
B宇宙正在和周边各宇宙文明交流，交流的内容除了经济文化还有军事犯罪相关，据说他们那有某个星际一级通缉犯的相关资讯，并且放出消息，这个危险的通缉犯前不久刚离开了B宇宙，很可能正在进入周边各宇宙之中。
这消息刚一出来，所有巡防舰队的防卫部署都提高了几个度，对来往的飞船的审查监管力度立刻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作为通缉犯本犯的薄郁，身经百战，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当然不可能随意惊慌。
但万事都有例外。
“最新消息，B宇宙某个在公共宇宙有半壁资产的大人物方放出消息，那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从他那里盗走了一向重要的东西，因为，他将参与这次宇宙联盟围剿，并提供关于通缉犯的详细资料。”
空间站的大屏幕上正放映着新闻。
来往的人张大嘴巴望着屏幕，半天才发出惊叹：“我去，真的是个大新闻啊，那个神秘组织这次是真的要被抓住了吗？”
“不是说之前找到的受害人没有一个能提供准确信息吗？”
“那不一样，你没看吗？之前的受害者都是些普通民众，相当于部分都是些没有身份的底层人民，但现在那个狂妄的代号‘神’的组织头目居然都坑害到B宇宙的大人物身上去了。这回肯定要栽。”
“B宇宙的大人物，不是说是商人吗？”
“每个宇宙的文明制度不同，你想一下宇宙公海都是些什么地方？混迹着各个宇宙最混乱的势力，那个人能在这种地方拥有半壁资产，这得是什么样的能量？”
“我们资深的星际贸易商人都知道，在那些混乱区，星际海关的巡航飞船可以不在乎该区域的地头蛇，但必须和那位大人物旗下的休息站打好关系。”
“惹到这样的大家伙，那是要糟。”
“这样说来，周边宇宙要联盟交流，是不是有重大商机……”
薄郁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牧月森知道他跑了以后搞出来的事。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难道昭衍之前做的假身份被牧月森发现了？
已经换了新身份的薄郁并不很担心，但如果昭衍的技术被人破译，牧月森要和周边宇宙文明联盟，来个星际大剿杀，他就有点危险了。
心不在焉回到飞船上，在登上飞船之前，薄郁听到了简蓦的那些属下的谈话。
“什么？全面戒严？有大人物要接近这边航线吗？”
“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可不受他们监管。”
“不是这么说的，内部秘密流传一个消息，联盟合作比新闻上说的消息更快一步成立，现在正在悄然严密排查，据说我们这一带也是那个通缉犯出没的重点区域。”
“可我们马上要靠站首都星了。”
“别想了，这回回去就要往公海开，没三个月别想返航。”
“啊，那还是尽快抓住那个人吧。但是那个‘神’组织不是一只抓不到头绪，相关信息少得可怜。据说连信息素都无法捕捉。”
“这回不一样了，B宇宙那边有人和‘神’的高层接触过，掌握了一手精确的资料，据说他们那边锁定了那个通缉犯的重要信息，只要人短期出现过，就能检测追踪到。”
“是的，那边的人已经过来了，正朝着我们而来，下个空间站就能接头。”
薄郁：“……”
他这次是真的有危机感了。
B宇宙对信息素手术并没有其他宇宙文明那么禁忌排斥，牧月森还资助着各种非法研究组织，能有追踪他的技术薄郁并不吃惊，但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追上来，他就始料未及了。
他立刻启动特别设备，联系了昭衍。
薄郁：怎么回事，有人破译了你的隐匿系统，追踪到了我。
昭衍立刻就回复了他：【不可能，我的系统网点反射回来消息，并没有任何异常，对方很可能是在打草惊蛇，想让你心虚自己出来。】
薄郁冷静下来想了想，决定相信昭衍的能力，对方和简蓦的飞船联络很可能是巧合，并不是冲着他来的，更可能是广撒网。
毕竟，如果牧月森神到连他在简蓦的船上都能知道，哪里还用这么迂回，直接传递信息让这条船上的人控制他就好了。
薄郁：你说得对。
想通之后，他稍稍放松了些。
昭衍：【你这几天没有联系我，是谈恋爱了吗？】
猝不及防看到这条消息，薄郁顿时心跳停拍了一下。
昭衍情绪敏感直觉敏锐这一点他向来是知道的，但昭衍一直很有分寸，身为黑客和第二虚拟宇宙的工作人员，他如果想知道薄郁的事情，轻而易举，但每次薄郁不说，他就不问，从不仗着技术越界，让薄郁感到为难。
尽管隐瞒了昭衍一些事，但薄郁并不愿意欺骗他。
薄郁：嗯，不过马上就要分手了。
他斟酌着新的消息：可能需要你帮忙……
——该怎么说才能合理的让昭衍帮他扫清尾巴，不被简蓦找到。
昭衍：【那个人叫什么？】
薄郁：谁？
昭衍：【谈恋爱，马上要分手的人，他叫什么？】
薄郁顿了顿：简蓦。
那边半天没有消息，薄郁猜测昭衍应该是去查简蓦的信息了。
薄郁：他是星际海关局的，你黑进去前小心一点，可能会被发现……
昭衍：【已经黑完了。】
薄郁讶然无声。
昭衍：【要分手就快一点，他的身份很危险，不仅是星际海关局那么简单，A宇宙对其他宇宙文明的态度倾向于主动进取，在宇宙深处一直部署着一个军团，代号枭，他是枭的最大指挥官。A宇宙军方出身，职位是仅次于最高司令官的少将。你惹麻烦了。资料发过去，你自己看。】
昭衍传来的是一段视频。
显然是他在某次行动里黑进某个军事基地，直接在人家的地盘上用人家的设备截取的画面。
画面是一个冷峻空旷的战场，到处是充满历史痕迹的残垣断壁。
穿着军装的简蓦脚踩在战斗之后的废墟上，靠坐在倾斜不稳伤痕累累的珍贵文物石座上，偏头垂眸，俊美的面容沾血越发冷峻，嘴唇紧抿，正在专注地拆卸手中的机甲武器。
组装好的瞬间，枪械立刻朝着镜头，那双垂敛的眼眸里一片黑亮，像是准备狩猎的猫头鹰，眸光无神，如同他手中的凶器一样没有一丝人性，显出天真凶残的偏执来。
下一秒，镜头画面被整个击碎一黑。
被隔着镜头瞄准的薄郁，脊背一片发凉，忍不住喉咙滚动了一下，要不是这次昭衍意外黑了简蓦的资料库，他都不知道自己主动撞进了狼窝。
薄郁：……谢谢。
昭衍：【不客气。要分手就快一点，最好就现在分，不要再上飞船，否则你可能走不了。】
这一点薄郁也隐约清楚，知道简蓦的身份后，他腿都麻了，哪里还敢再见他。
昭衍：【我帮你调查了一下周边，原定航线取消，原身份信息也不能用了，你去路线更远的C宇宙。】
昭衍的淡定让薄郁感到安心，但他很困惑。
薄郁：C宇宙太远了，我要过去得横跨十个到A宇宙的距离，路边变数更多。
昭衍：【不用担心，我刚刚用代码写了一个虫洞，你只要按照我给你的路线走，在时间之内，找到设备，直接穿过虫洞，就能在短时间内到达C宇宙。】
队友是技术帝，就是省心。
薄郁立刻就全盘接受了他的计划，接收了昭衍传来的路线图。
昭衍：【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跟他合理分手，不然如果你仓促失踪，在你到达虫洞之前，以简蓦的能力有一千个方案能提前抓到你。虽然到时候也能营救，但会很麻烦。】
薄郁：我知道。
昭衍：【所以，你打算怎么分手？】
薄郁：嗯？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向来公事公办冷静理性得接近AI端脑的昭衍，情绪比以往剧烈。
昭衍：【一定会分的，对吧？】
对方的头像是面无表情的线条小人，从来话少得有些冷漠。
这会儿那张没有表情的线条小人脸上，却透出一本正经的严肃偏执来，有些，咄咄逼人。
薄郁：你是不是很反感工作中谈恋爱的行为？
那边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
薄郁：抱歉，做了不专业的事。
昭衍：【不用道歉。我只是……】
黑暗中，那一行字被一个一个符号收回。
最后，只发出了一句话。
【不用感到抱歉，是我的问题。】
薄郁怔然地看着那行字，虽然昭衍一向公事公办，用词理性，很少带有情绪，但他还是从那些漫长默契的合作中感觉到对方的性格。
昭衍好像除了他，并没有别的朋友，虽然他们很少说工作以外的话题，但他能感觉到，昭衍是把他当朋友的，或许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甚至是，唯一的朋友。
如果唯一的朋友恋爱了，这个本来就孤僻理性的家伙，会更孤独吧。
薄郁眼神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下来。
薄郁：下次休假的时候，我们面基吧。
黑暗中，好啊的字瞬间打出来，迫不及待一样，在看见薄郁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敲了出来，却迟迟没有发送。
盯着镜头很久，才一字一字删掉。
昭衍：【再说吧。】
薄郁无奈地抿了抿唇角：你真是社恐严重。
【不是社恐……】
就在这时候，终端上传来简蓦的通讯。
薄郁想到他的真实身份，顿时一慌，更慌的是，他已经对简蓦形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就按了接通，于是这幅神情慌乱的样子，立刻就隔着屏幕暴露在对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