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郁坐在牧星昼病房外山顶花园的台阶上,轻轻叹息一声。
“他想拖入更下一层维度世界的人,是牧星昼吗?分明是我啊。”
A4纸坐在他旁边:【为什么这么说?他又不知道你的来历。】
想起牧文原之前的话,就叫人不禁让人起鸡皮疙瘩。
薄郁点点头,目光出神望着前方,再次叹息:“对,他不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说错,这个世界的确是一个游戏,在他的这个世界外,也还有一个更真实的世界。完美猜到了。”
【那,他要找的也是游戏架构师在这个世界的投影,怎么也不会是你。】
薄郁目光缓慢移动,看向旁边的A4纸,眼眸半敛无精打采。
他眨了眨眼睛:“纸啊,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这个RPG游戏,是被某个计算机控制着的吗?我和他都是缸中之脑吗?”
【咦,可是这个是游戏,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吗?知道自己在玩游戏,也能叫缸中之脑吗?】
“哦,我糊涂了。”薄郁点点头,“但对牧文原来说,他的确是缸中之脑了。”
【嗯,对所有游戏世界的NPC而言,这里就是真实的生活。】
薄郁点点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现在脑子不是很清楚,模糊想到一点是一点,那个,牧文原也是游戏架构师的自我代入,没错吧。”
【没错。】
“那么,他所谓的,在牧星昼的基因世界,给他自己做二次基因手术,其实就是把那个真实世界的游戏架构师,也就是他自己,一起拖入更下一层维度。”
【!】A4纸的表情包瞪大了眼睛,懵了,【没,没错。】
薄郁无精打采地看着它一脸预感要出大事的表情,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纸头。
“别担心,”薄郁说,“牧星昼也是游戏架构师的自我代入,所以,无论他是给自己做基因手术,还是给牧星昼做,本质上都是将自己拖入更下一层维度了。”
说完,薄郁点点头,再点点头,叹息一声。
【我,我好担心我的世界运行逻辑,它还好吗?】A4纸紧张得蹙眉,【本来就是逻辑出了大问题的世界,竟然还这么折腾。】
薄郁托着下巴,出神,慢吞吞地说:“谁说不是呢?我一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麻了,像是浑身过电。有一个问题,直到现在都想不通。”
A4纸也失魂落魄,和他一样托着下巴,出神,叹气:【什么问题?】
“怎么在基因世界,给牧文原做基因手术?感觉,有些过于玄幻。”
A4纸叹息一声:【你不能因为我是个游戏,就质疑这个世界的合理性啊。要知道在你的时代,科学家们就已经粗略掌握了一种叫CRISPR的基因编辑技术。你要是看看新闻就会知道,他们都已经直接给婴儿做过基因修改手术了。】
“啊?”薄郁惊呆了,“这么说,这还是基于现实了?我还以为纯属虚构。”
A4纸直接分裂一个屏幕,给他搜索相关新闻报道,还有学术报告。
“咦,这么做的那个人被判刑了吗?也是,尚未成熟的技术,怎么能直接在婴儿身上试验?”
牧文原和他都是下意识先选择自体实验的。
【游戏架构师虽然神经病,但能力还是有的,这个世界有严谨的理论支持,并不是凭空虚构,所以逻辑的崩塌与否才对我至关重要。】
薄郁看完自己世界那些基因技术相关东西,惊讶地发现,他在这个游戏世界接触的基因医学知识,在现实中也是真实存在的,通过基因手术给人治病也是确切的。
“现实中的基因手术,也会,进入这种基因精神世界吗?”
【不知道,你的时代基因手术才刚被粗浅应用,还只处在切除病变基因,植入正常基因,这种最简易的模式。我这里可是星际时代了,谁知道你们的未来怎么发展。】
薄郁稍微打起了精神:“知道并不是凭空虚构后,突然有些兴奋好奇了。但,有一点能确定的吧,牧文原给牧星昼做基因手术,是基于他们所在的现实,那牧文原在牧星昼的基因世界给他自己做基因手术,这仅是发生在基因世界里的幻想吧?不是事实,既然手术不是事实,能达到他的预期效果吗?”
【两点,第一点,他并不是真的要给自己的身体做基因手术,他只是把牧星昼拉进他的基因世界,来寻找追踪牧星昼隐藏起来的病变核。第二点,如果说牧星昼的基因世界对于牧文原而言不是事实,那牧文原所处的这个世界,对于你而言也不是。既然都不是事实,牧星昼的基因手术能进行,牧文原的二次基因手术当然也能。】
薄郁豁然开朗,恍然大悟点点头:“你说得对,阿纸你真的很聪明啊!”
【那是当然了。】A4纸好久没被他夸了,顿时抿着嘴角,眼睛眯起来笑,【我可是掌握这个世界逻辑的最终管理员呢。】
“说得也是。”一人一纸并肩坐在一起,频率一致摇摇晃晃晒着太阳。
……
之后的时间进度加快了许多,很快就接近二期手术的预定日期。
薄郁:“导师,双层靶向药计划是只有我和你知道吗?”
牧文原:“没错。”
牧文原说,一期手术结束后,他就有了这个计划。
所以,放任了那些人对于手术失败,对靶向药的质疑。
整个二期手术准备过程,研究院的一波资深元老想要说服顽固的牧文原,于是拆分了一组医疗团队专门针对第二场拟真基因世界进行专项训练。
“结果就是,现在他们独立也能完成一场大型基因手术,而且因为遭受的挫折很多,基本已经明白每个问题需要如何处理解决。”
薄郁没想到,牧文原不声不响的,却从那么久就开始布局,让每个人都按照他的期望行事。
研究院的人在术前统筹会议时候,果然再次提出对薄郁作为靶向药的质疑。
牧文原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担任二期手术的靶向药,外面的手术过程你们能做到控场吗?”
“可以。”这些人在发现找不出靶向药后,后期所有的练习都是基于牧文原做靶向药后,他们主控外场手术的前提练习的,这会儿很有把握。
牧文原和薄郁对视一眼:“那么,我来做主靶向药,薄郁做副靶向药吧。”
薄郁和牧星昼的契合度确实很高,大家见牧文原愿意后退一步,也都同意了。
“那,简蓦呢?”薄郁私下问询牧文原,简蓦强硬要一起进入牧星昼的基因世界,会不会给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牧文原说:“没关系的,他在手术计划中,也有相当重要的身份担任。”
牧文原一开始不声不响的,但把每个人都纳入了他的手术计划范畴,包括原本毫不相干的简蓦。
“牧星昼进入我的基因世界后,我要确保的防御系统不会把他列为攻击目标,也需要消除他对我的敌意,以免遭到我的基因世界的排斥,这时候很需要一个第三方来担当反派。这个人既不能被我所排斥,又需要和牧星昼有一定的敌对,以便于紧紧锁定牧星昼的位置,便于我引导探测他的基因世界。”
不动声色,一环扣一环的布局就悄然形成了,在牧文原眼里,所有的人早就在棋盘上各司其职,来共同辅助他完成这场手术过程。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薄郁不得不惊叹于牧文原的智慧和冷静。
任谁看来,院长这段时间都过于佛系了,笑容温和不紧不慢,对于研究所内人心的浮动异议好像毫无察觉,也不在意简蓦在研究所内的越权行事。
牧文原:“这件事只能告诉你,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确信,他们在我的羽翼下太久,有些过于保守求稳,不会同意我做自体实验。也无法理解认同我的理念。让他们做自己想做,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说这话的牧文原,虽然还带着温雅和煦的笑容,但清透的眼眸宁静,有大海的沉静和浩渺之下淡淡的孤独。
薄郁看着他的眼睛:“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会支持导师,我永远都会认可支持导师的想法,你按照自己所想的做就好。”
牧文原抬眸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如此美丽深远,像被深海倒影的无垠宇宙,引人沉溺。
被近距离注视着,心头一阵悸动。
薄郁听到他轻轻地低声呢喃:“嗯,我知道。你会跟我一起。”
那眼波里的温柔倾注在身上,像是灵魂被那只蓝鲸载着,一同在海面和天空之间沉浮,向天边的月亮和宇宙深处而去。
宇宙深远浩渺,但并不觉得孤独,只觉得浪漫。
……
定好各自在手术中的位置和职责后,又不断进行了几次磨合。
研究所的团队没有问题,一切就等二期手术的日期到来。
牧星昼的身体也调整到适合手术的稳定状态,进入了休眠状态。
唯有简蓦特殊,在筹备工作前期,他一直被安排在三场拟真基因世界做训练,直到手术当天,才修整了一下,又立刻和众人一起做完术前检查消毒工作,一起进入手术室。
这其中有牧文原的要求,更多是简蓦自己制定的训练,大概是为了确保自己在真正的基因世界,即便失去记忆,也记得自己的职责和目的。
进入基因世界的四个人,薄郁、牧文原、简蓦,还有牧星昼,每个人都穿着特制的衣服,躺在手术仓里。
相隔一定的时间,随着基因手术的过程,依次在牧星昼的基因世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