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舟攥紧手中符箓, 绷紧了神经,视线凝聚在深色纱幔上,目不转睛。
心脏似乎也在这一刻加快了速度。
一下快过一下。
君夔盯着床幔里的那道身影, 神色颇有些捉摸不定。
他了解君烨的性子。
从没真的对哪个小宠如此上心,也不会随意让人近身。
能在他把人带回来的第一时间便从自己这接走, 可以想见他对这小孩的心思。
而现在。
君烨竟然为了一个人类, 用妖族大业以做威胁。
君夔表情不断变换, 床幔里的人僵坐着没动。
像是在等待。
难怪他的两个儿子都喜欢。
那样干净的一双眼睛, 总会让人想要把他染上其他颜色。
最终将人据为己有。
君夔刚才对谢枕舟说的,并不是恐吓。
妖族向来不拘小节,且做事全凭喜好, 随心所欲。
既然真的不懂,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是有必要为儿子们先行好好‘体验’一番。
......
谢枕舟深深吸了口气。
隔着一层纱幔,君夔的身影晃动了一下, 他的心跳也跟着猛地加速, 开始狂跳起来。
直到那股带着庞大压迫的身形掀开了那一层纱幔。
君夔以一指挑开了薄纱,俊美的眉眼半遮半掩,隐在暗色的光线之下。
“你不害怕?”
想象中的拼命躲闪没有发生, 君夔意外。
对于那方面, 可以看出这小孩确实不懂, 可人类本身面对危险应该会受本能驱使,此刻面对他的人,不躲不闪。
君夔逼近,床幔在他身后落下。
原先只封闭了谢枕舟一人的小空间内,再度容纳住了一人,变得更为狭小。
谢枕舟回望过去, “不怕。”
君夔笑了笑。
即使光线很暗,但他依然能看清,小孩眸中泛起的一层水光。
原来不是不怕。
是怕哭了,逃跑反应都慢了。
·
君夔声音放轻许多,气势也收敛下来,“别怕。”
谢枕舟不敢松懈。
就听君夔下一句入耳,“本皇可以温柔一点。”
既然还未有过经验,得他温柔相待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还要把人交给君烨,弄得太过了也不好。
谢枕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君夔还当他紧张,循循道:“第一次,很快就过去了,待会就会舒服,不要太紧张。”
......
厚重的紫金华服落地的声响。
君夔脱了外袍。
高大的身形覆过来,眼前霎时被阴影笼罩。
谢枕舟蹙着眉毛,手有些抖。
他能一击必中吗。
双方力量悬殊,若他失手,君夔也许会杀了他。
不行。
一定不能有疏漏。
大师兄给的符箓定能暂时制住君夔。
谢枕舟唇瓣微动,暗自默念起大师兄交给他的咒语。
极富侵略性的气息逐渐靠近。
君夔上了榻。
“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在床上,君夔都不会以身份迫使对方,自称也都省去,换成了‘我’。
谢枕舟不语。
一双小鹿眼中带起的忐忑清晰可见。
君夔眉梢略略挑起,“你不说话,那便是我来。”
谢枕舟手紧了紧。
换作大师兄,只需心念一动就能成阵的符箓到了他手里,还需念一段极长的咒术,辅以灵力起阵。
快点念完。
谢枕舟加快了念咒。
......
君夔知道他没有经验,这种时候,强势一点也未尝不可。
他伸出手去,紫色锦缎随着他的动作落下些许,露出小臂上的紧实肌肉,有几条深紫色的纹路附于其上,极为玄妙。
是大妖才会有的妖纹。
谢枕舟‘乖巧’的任他将外袍脱下的样子,取悦了君夔,他的手触到谢枕舟的外衫上,一点一点往下拉扯。
君夔低笑:“真乖。”
感受着外面的那层衣衫被慢慢褪下,谢枕舟忽而闭眼。
就在君夔再要开口说话的间隙。
“十杀阵——聚!”
冲天而起的天阶阵法,带着无尽威势,充满了凛然的杀意。
谢枕舟在结阵的刹那运起灵力极速往后撤去。
·
大比那日,看到玄印峰那名弟子运起的十杀阵。
大师兄问他是否想学。
当时谢枕舟没有答话,确是收到大师兄给他的符箓。
“你若不想学,把这个收下,亦可结十杀阵。”朝舤把一串咒语和几张符箓递给了他。
谢枕舟小声道了句谢。
而这符咒比之那弟子用的,威力更强。
......
谢枕舟看着竟真能把君夔困住的十杀阵,心中震撼难言。
无数光影交织中。
君夔神情变了,眉宇间妖气暴涌,看着远远闪开的谢枕舟,他挑起唇角,“很好。”
谢枕舟抿了下唇,敛眸道:“得罪。”
君夔低低笑开了,“小朋友。”
谢枕舟回视他。
“你不会以为,”君夔缓缓出声,压抑得极低的嗓音,伴随着妖力在周身凝聚,带起一阵四掠狂乱的妖气,“本皇会被这小小阵法给拦住。”
谢枕舟拧起眉,肯定道:“会。”
大师兄亲自加持的十杀阵,在原基础的威力上又提升了数十倍。
纵使君夔修为已至大乘,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
果不其然。
妖力打在十杀阵周围时,瞬间被吸收入阵,旋即是无数杀招伴随着方才的妖力打出。
竟是化对方之力为己用。
偌大的床榻四分五裂。
漫天皆是被狂涌气息割裂的纱幔。
谢枕舟深切体会着十杀阵带来的威慑,也不知大师兄用了多少心思,能将提升如此巨大的阵法绘制于符箓之中。
君夔也觉出不对,他没有生气,反而是放声大笑起来,“好。”
他看向谢枕舟,“不错。”
......
遮蔽视线的纱幔不在,谢枕舟清楚看到了君夔脸上的神情。
若说方才是绝对的自信,此刻察觉到自己被困,并且所有方位都被杀阵截死。
带起的却是无比兴奋的状态。
一种久违的血性开始在胸腔蔓延,君夔笑得开怀。
“还请......妖皇大人告知我二师兄的方位。”
谢枕舟目光灼灼看着君夔。
方才君夔向十杀阵打出攻击,不过是受到阵力反弹。
真正的十杀阵,尚未启动。
君夔笑眼睨他,桃花眼上多了一层褶皱,微微上挑起,“你想带他去哪?回崇云宗?”
不等谢枕舟回应。
只听他继续道。
“别忘了,他是妖,身上流着的是本皇的血。”
无须他回答,君夔再次出声,“就算你想带他回去,可他,君辞会愿意吗?”
谢枕舟顿住。
......
是啊,二师兄已经知道自己有妖族血脉,还会愿意和他一起回崇云宗吗。
就像原本的剧情里。
二师兄离开了崇云宗......
可最后,他做的决定还是为保全师门。
‘君辞’二字甫一入耳,谢枕舟便是一震,“你卑鄙!”
君夔被困十杀阵中,依旧闲适,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二师兄,无一不在说明着他和二师兄的关系。
是父子......
不过须臾,谢枕舟眸色便坚定下来,“不。”
君夔勾唇,等待他的下文。
谢枕舟道:“你说错了,我二师兄名唤越辞,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斩钉截铁,异常肯定。
越辞永远都只会是越辞。
‘君辞’从来都是错的。
这是二师兄给出的回答,谢枕舟一字一句叙述。
·
君夔闻言,终于止了脸上的笑,沉沉的情绪将他面庞覆盖。
正如越辞现在不肯接受传承,激发体内的妖族血脉一样。
越辞不承认这一点。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妖,甚至厌恶这部分血液。
谢枕舟嘴唇紧抿,望向隔着一个十杀阵中的人,“既妖皇不肯告知,那——”
话音随着谢枕舟手中结印。
“起阵!”
强大灵力结成的十杀阵,在他指下变幻,无数道光影交织。
君夔妖力运转,和杀阵中不断扩散开的灵力相抗。
***
在启动十杀阵后,谢枕舟往外走,半褪的衣衫也披了回去。
好在君夔事先把结界撤了,他身上的灵力也还在。
现在只要找到桐华殿。
桐华殿......也不知二师兄会否同他一道回宗。
左右想不了那么多,谢枕舟小心放出神识感知周围。
很快,他就发现了蹲墙角的两只鼠精。
它们两害怕妖皇完事后找不到看守小妖,也不敢跑太远。
倒是便宜了谢枕舟,微一闪身,他就到了两只小妖面前。
“你们,告诉我桐华殿在哪?”谢枕舟逼视二妖。
“叽!”小妖抱头乱窜。
谢枕舟无法,强行用灵力把两只小妖绑了,复又问道:“我问你们,桐华殿,在哪?”
刻意压低了的嗓音,有几分胁迫的味道。
鼠精挨到了一块儿,动了动嘴巴。
等着它们说出答案的谢枕舟满意,继而听到它们说:“妖妖妖皇宫结界开了!”
谢枕舟一滞。
妖皇尚在阵中,怎么会......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三峡之岭封闭了!”
谢枕舟愕然,来不及再等下去,他使了道术法,把两只小妖变回了原型。
......
“往哪走?”谢枕舟把两只鼠精揣在袖中,行至一段岔路,两旁都是高高的宫殿耸立,妖皇宫实在太大。
“左左左——”鼠精颤抖着道。
谢枕舟照着它说的,往左走去。
但是很快,他又停下了。
前面有一股很强大的妖气。
“滚开。”远远就有声音传来。
是君烨。
谢枕舟迅速收敛气息。
“本君你们也敢拦?”
君烨声音带着狠戾,对着两个小妖道。
“妖君大人,还请不要为难小奴们。”
谢枕舟心跳得愈发快。
思索片刻,他折返回去。
大概是君夔下令,不许君烨随意出入了,这才会被拦下。
谢枕舟再度以神识探路,朝着偏僻的地方走。
妖皇宫结界打开,和三峡之岭为何会封闭,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堆挤在脑海。
谢枕舟眨了眨眼,发现眼睛很是干涩。
“别哭啊......”
他喃喃道。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眼泪被强行憋了回去。
......
再往前走,就是他被关押的地方了,君夔还在里面。
谢枕舟考虑着,往另一侧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出几步,另一道气息朝他覆了上来。
清冽又温暖。
谢枕舟不敢置信,压着嗓音,“大师兄!”
“嗯。”
回应从身后传出,果然是大师兄。
谢枕舟当即落泪,对着后面的人低声询问,嗓子里发出的哽咽被他压抑得极好。
“大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君夔带走他时,根本没来得及留下痕迹。
似有若无的轻笑钻入耳畔。
他被大师兄搂进怀里,继而低语声响起。
“别忘了,你身上留有我的神识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