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这段郁奚就一把推开傅游年,抬起手背蹭了蹭被吻得微烫的唇。
傅游年有点不满意,跟着他去更衣室换衣服时,又从身后拎住他的衣领,轻巧地像在拎一只小动物,把他捞到怀里低头亲了一口,攥着他的手腕不许他乱擦。
“你放开我。”郁奚试图挣扎,但傅游年的手纹丝不动,把他的手腕握在掌心里。
傅游年一言不发,怕一会儿有人忽然进来,就推他到更衣室窄小的隔间里,又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去吻他,感觉把这段时间欠下的都亲够了,才终于松手。
郁奚发现没有办法跟流氓讲道理。
他揉了揉手腕,边换衣服边小声念叨,“你完了,我要是变成鬼,就每天晚上蹲在你床头吓你。”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的那片脊背清瘦冷白。
隔间里的小灯不太亮,但隐约能看清脊椎微陷的弧度,像一弧月光。
傅游年看他套上了薄毛衣,走过去帮他拉好下摆,凑在他耳边,低声对他说:“要是那样,我巴不得你天天都来。”
郁奚动作一顿,沉默着没再说话。
其实现在每过一天希望就渺茫一分。
傅游年之前去疗养院问过郁奚的主治医生,最佳手术时间是在什么范围内,得到的回答是半年。
如果换成普通人可能还可以通过治疗拖久一点,有的几年才等到配型,也还是可以做手术痊愈,但郁奚的身体撑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强弩之末,就算下了手术台,也很难醒得过来。
除去这些,中间长期治疗受的折磨大概也是白受了。
“我不想治了,傅游年。”郁奚坐在旁边沙发凳上低头穿鞋,忽然很平静地开口说了一句。
算是他这段时间难得的一句实话,说出来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但也轻松了很多。
傅游年看他弯腰费劲,就过去蹲下帮他系鞋带。
系到一半时,傅游年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颈侧,说:“你不在……我一个人没法好好过。”
“就……还是像你以前那样,”郁奚对他说,“你以前怎么过的,以后还是那样,就当我跟你分手了,所以没有再见面。”
绕来绕去又到了这个话题,只是待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四周都被包裹着,好像有了一种隐秘的安全感,于是都能坦诚地说一点真话。
有时候傅游年想,如果非得有一个人得病,他宁愿自己生病,也想郁奚好好的。
但那样的话,他可能也会想跟郁奚分手,他是舍不得郁奚陪他吃一点苦的。
最后又是无解。
傅游年偶尔也会觉得是不是他太自私了,他明明知道郁奚很难受,知道他有多疼,只是因为他自己舍不得,所以拉着郁奚不肯让他走,让他去受那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连着拍了十几天戏,郁奚突然又发烧,晚上去医院挂了几次盐水。
不过没太多别的问题,还不需要再回去住院。
但后续还得再减轻一点拍摄的强度,每天大概只能去片场待三四个小时。
这样就没有必要住在片场附近的酒店里,时间充裕,傅游年想带他回家去住。
结果郁奚没有答应。
“我可以去我爷爷那里,”郁奚说,“离医院不远,离疗养院那边也近。”
“……你的小狗怎么办?也要带它去爷爷那边么?”傅游年回过头问他。
他们还在去片场的车上,郁奚指尖抠了抠后座的软垫,说:“也可以,它可以不跟我待在一层楼。”
“我什么时候去看你呢?”傅游年又问他。
“不用的,”郁奚轻声地说,“到片场就会见面了。”
傅游年没再说话。
郁奚向来都决绝,但傅游年没想到他离开地那么彻底又突然。
郁奚挑了傅游年不在家的一天,过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了,连雪球的也收拾好一起装到了车上,什么都没留下。他还退掉了傅游年隔壁那套房子,没有再续租,反正也空置了很久,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住。
晚上傅游年回家时,就感觉家里空荡了很多。
连平常总是听到开门声就冲出来的那只小狗也不见了,小黑猫孤零零地趴在沙发靠背上,蔫答答的,尾巴无意识地摇晃都变得迟缓。
他又拿着钥匙去开隔壁的门,发现插不进锁芯。
傅游年在楼道里站了很久,声控灯都熄灭了,他就站在那片彻头彻尾的漆黑里,只有楼道窗户透进来微弱的月光。
站得有些脚麻,他才回家,到沙发上坐下,给郁奚发了条消息。
[傅游年]: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
郁奚消息回得很快,傅游年才觉得指尖流淌的血液泛起一点温度。
[傅游年]:怎么没等我回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麻烦你了,我也没多少要拿的。
郁奚确实没多少可收拾的东西,往后备箱一放,除去品牌方拿来的那些衣服,剩下那些完全是他自己买的东西,加在一起感觉还不如雪球的更多。
[傅游年]:明天我接你去片场好么?
[。]:不用了,我让助理开车送我,你过来还得等很久。
傅游年又给郁奚发了几条消息,郁奚都没有再回复。
《盲友》的男主毕竟是宋西顾,他的戏份要比江潮多很多,傅游年基本上已经杀青,但他还是每天都会去片场,没别的事可做,在旁边看着郁奚拍戏。
郁奚差不多每天下午过去拍一场,等到傍晚结束拍摄离开。
这样一来他就很少会在片场吃饭,而且拍摄时间推得很紧凑,也没有空闲跟傅游年说话,经常两个人在片场待一下午,顶多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一瞬。
傅游年不知道郁奚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他快要疯了。
他开始长久地失眠,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喝了安眠药好像都不太管用,只能拿出手机翻着郁奚零星发给他的几条消息一遍遍地看。要么就起来喝酒,他浑身酒气坐在家里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小黑猫闻到那股味道都不愿意靠近他。
有时他控制不住自己,就一直给郁奚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像是发作了的瘾君子。
郁奚偶尔会回复他一两句。
傅游年才渐渐明白了郁奚的意思。
现在郁奚还会回复他的消息,哪怕只是很简短的几个字,或者一个表情包,也会接他的电话,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单方面的拉着郁奚说话,郁奚隔很久才回应一句。
但至少郁奚还会回应他。
或许有一天,他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打出去的电话再也不会有人接。
拍摄到后期,电影情节走到了最压抑的阶段。
仍旧是两条线,一条高三那年,江彦出国留学,跟宋西顾断了联系;另一条是江潮的癌症恶化到了极限,他没有办法再去按摩店里找宋西顾,只能躺在床上等死,而他最终也真的死了,赢不过疾病和命运,留下了宋西顾一个人。
郁奚过去化妆时,化妆师让他挽起袖子,要在他手臂、主要是手腕附近,化电击治疗和自残留下的伤痕。
结果就看到了他化疗埋管的痕迹,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跟他道歉,“对不起,这个……可能得稍微遮一下,不然上镜很显眼。”
“嗯,都可以。”郁奚很好说话,随便摆弄,也没有在意她的眼光和失态。
江彦出国了。
临走前他找到宋西顾,对他说:“你好好高考,等过一两年我能回国,就去燕大找你。”
宋西顾满怀期望,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刻苦学习过,几乎是呕心沥血,连晚上睡觉做梦都在背公式,偶尔说梦话会低声地叫江彦的名字。
然而就在江潮离开后不久,高三上学期结束,假期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父母忽然说要带他去看病。
宋西顾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病,被强行带去,治疗了两个多月,四月份才回到学校接着上课。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好不容易摸到了燕大的边缘,一下子又变得遥不可及。
高考的那几天他都是恍惚的。
他考不上燕大了,江彦要去什么地方找他?
郁奚今天要拍的就是高考成绩出来后,宋西顾注定报不上燕大,只能去普通本科学校,所以千方百计从同学那里要到了江彦现在在国外的号码,给他打电话的那段。
他的手臂明明已经好了,被父母打出的伤痕也结了疤,却还是觉得隐隐作痛,好像还有电流刺过。
那个夏季太过闷热,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来都觉得汗流浃背。
小卖铺的电话老旧,话筒被许多人握过,带着汗湿的黏腻,宋西顾却毫无知觉,他无比忐忑地等着对面接起电话。
郁奚不安地扯着袖子,企图挡住手腕上的疤痕,在这种天气里穿长袖,捂得这么严实,简直像个怪物,很多人奇怪地回头打量着他,于是他的头越来越低。
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不管他怎么打。
那点微茫的希望逐渐破灭。
他几乎要放弃了,却忽然听到话筒那边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几乎泪流满面。
几个月的戒断治疗让他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痛,但又忍不住仔细去听,连一点细小的起伏都不愿意错过。
“……江彦。”他一开口,声音就发颤。
“嗯,我是江彦,”电话那边的男生好像比半年多前更成熟稳重了,度过了变声期,嗓音也不再沙哑,“哪位?”
宋西顾完全没想到江彦居然会听不出他的声音,哪怕这话筒确实不清晰,会模糊掉音色。
“怎么不说话?”江彦有点不耐烦了。
他还在别墅跟同学开party,有个男孩硬往他身上凑,江彦在他后腰拍了一下,看着他微红的脸颊,恍惚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又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号码,不太确定地问:“宋西顾?”
他父母离异,跟着父亲出国后,反而没人再管他的性向了,他在这个地方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才发现原来跟宋西顾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有多压抑,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他抬不起头,不敢直视。
现在就放松多了,他可以随意牵着哪个男生的手走在街上,不用太担心异样的眼光。
于是他也渐渐地忘了曾经跟某个人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
年少时总是这样,容易爱得轰轰烈烈,一转头就忘。
但是他低头看向自己身旁男孩的那双水蓝色眼睛,又觉得忽然被刺痛。
可宋西顾却突然挂掉了电话。
他付了话费,看着逐渐黑沉的天色,沿着漫水桥往家里走。
苏青就住在这附近,他家里开了一家小店,正在帮忙收拾摆在店门口的烧烤摊桌子,抬头看到宋西顾,朝他使劲招手,“西顾!没吃饭过来一起烤串!”
宋西顾茫然地看向他,眼泪顺着清瘦的下颌往下淌,他终于想了起来,江彦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年少时一场相爱的美梦就这样破碎了。
场记打了板,郁奚的眼泪才将将收住。
傅游年看他随意拿手抹了几下就要去换衣服,跟过去拉住他,然后拿手里的热毛巾给他敷了敷哭红的眼睛。
“爱哭鬼。”傅游年说。
“不是我哭的。”郁奚不认,这明明是拍戏剧情需要。
郁奚从毛巾间隙看到了傅游年的脸,傅游年只是很认真地给他敷眼睛,没有其余的表情。像是他没有挂断过他那么多个电话,也没有把他的消息置之不理,故意晾着他,让他提前明白分离的感觉。
这场戏之后傅游年就彻底杀青了,然而这次杀青,剧组里谁也没有心情庆祝。
江潮熬到了尽头,因为胃癌去世。
临死前他签了捐赠书,嘱咐自己的同事,把他的眼|角|膜换给宋西顾,但不要告诉宋西顾。
“好,我会帮他做好手术的,”跟江潮一起在这家医院工作了几年,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江潮得病,整个科室都很难过,同事没忍住问了一句,“宋西顾是你的亲戚?”
江潮已经病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嘴唇翕张,有泪水顺着眼角淌出来,说:“……是我很好的朋友。”
剩下的就是几场宋西顾去参加江潮葬礼的戏份。
郁奚去换了一身衣服。
要开拍时,助理拿过那束作为道具的花递给他,郁奚余光瞥见,却愣了一下,“怎么是白茶花?”
他伸手接过,触碰到那柔软洁白的花瓣时,指尖有些颤抖。
那么沉甸甸的一捧,他几乎要抱不住。
周小迟挠了挠头,说:“张导让我拿过来的,他说白茶花的花语很合适。”
——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郁奚没有再多问,拿着那束花往摄像机那边走去。
傅游年特意过来陪他拍最后一场戏,没有跟张斐然一起坐在监视器后看着,而是在片场找了一个不挡视线的角落。
他不是像拍《少年犯》时一样,盯着想要他拍好一场戏,只是纯粹地来陪着他而已。
宋西顾不知道江潮是哪天死的,他也没有见到江潮最后一面。
还是去医院复查时,才偶尔听到江潮的同事提起他的死讯。
宋西顾就找江潮的同事要了他葬礼的时间和地址。
一开始江潮的同事不太想给,毕竟宋西顾是这里的患者,医患之间最好不要牵扯过多,但想到江潮临死前都心心念念要治好宋西顾的眼睛,还把眼|角|膜留给了他,这肯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就还是告诉了宋西顾。
宋西顾就独自去了江潮的葬礼。
在葬礼上,江潮的父母看到了他,想赶他走,又不想毁掉自己儿子的葬礼,让人看笑话,最后就忍了。还好宋西顾也没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人群里。
江潮的朋友和同事都来了,也有以前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
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宋西顾,而且宋西顾还拄着盲杖,这让他们更加忍不住好奇。
有人过去问他,“你是江潮的老同学?”
宋西顾刚开始没注意到是在跟他说话,后来回过神时对方其实已经走了,他却不知道,对着那片空地露出一点笑来,轻声地说:“他是我的……朋友。”
宋西顾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在五个月后,他的眼睛彻底恢复,摘掉蒙在眼前的纱布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差点直接落下泪来。
但是他忍了回去,只是对着镜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要拍的是外景,也是电影的最后几个镜头,在城郊墓地。
郁奚拿着那束白茶花,走在去江潮墓前的路上。
他好像已经麻木,感觉不到太多的情绪,只是忍不住会想,将来的某一天,傅游年会不会带着一束白茶花去看他,也许会像他现在停留在江潮的墓前一样,低头看着他墓碑上褪色的黑白照片,然后跟他说几句话。
却得不到回答。
宋西顾看着江潮的照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曾经在江潮的家里跟他接吻拥抱,做过更加亲密的事,在阳台上相拥着跳过一支舞,但他却不熟悉江潮的脸。
江潮这些年都没怎么变,但毕竟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变得眉眼锋利。
透过这么一张照片,隐约能窥见张扬恣意的影子,像宋西顾无数次在教室里、操场上,或者是充满了汗水和喧闹的拳场里,看到的那张面容、那副身影。
已经是春光烂漫的季节。
宋西顾俯身把那束花放下,最终没有跟江潮说一句话。
旁边也有同样来扫墓的人,看到这边墓碑上江潮年轻的眉眼,有些惋惜地轻叹了一声,问宋西顾,“这是你的……?”
略有些晃眼的春光落在宋西顾身上。
他整个人站在那片柔和的光影里,像是一道凝固的影子,一眨眼就要消散。
“他是我的朋友,”宋西顾抬起头,又接着说,“也是我的……爱人。”
场记最后一次打板,《盲友》杀青。
张斐然也没办杀青宴,办了也没意思,主演都来不了,他就在工作群里撒了几个大红包。
傅游年感觉这个群在针对他,每次他的手气都是最差的。
但这次也没有人再把自己抢到的红包转给他了。
杀青之后郁奚很少出门,成天都待在家里,偶尔自己弹弹琴,或者开着那个id‘年年有鱼’的账号去直播游戏。不过他也不能直播太久,每次顶多打几局就下线。
傅游年隔三差五就约他出去,或者问能不能过去找他。
郁奚偶尔会答应,跟他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见面时,彼此都觉得有些形销骨立。
但有段时间郁奚化疗后又吐得很厉害,他觉得自己瘦得有点难看,就不愿意去见傅游年,一连半个月没有跟他见面。
傅游年给他发消息一直没人回复,心里总是很不安,又给他打电话。
郁奚这次才接了起来。
但接起来后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过了几秒,傅游年才对他说:“刚才没看到消息么?你上次说喜欢东街那边的醪糟汤圆,要不要一起去吃?我在你爷爷这边楼下等你。”
“……不去了,”郁奚低头看着自己频繁输液青紫的手背,和过于纤细的手腕,“我不饿。”
“那能不能陪陪我,”傅游年的声音天生低沉,实在不适合撒娇,但他喝了酒,靠在车座上,放下车窗看着郁奚亮着灯的窗户,夜风都没把他吹清醒,非要跟他耍赖,“我还没有吃饭,特别饿,想跟你一起吃。”
“你可以自己去,或者叫罗辰他们和你去。”郁奚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傅游年买给他的那只毛绒小狗,揉着那对柔软的耳朵。
“但是我很久没见你了,”傅游年扯起衣领闻到上面沾染的酒味,不知道郁奚会不会嫌弃,他没有得病,不需要像郁奚一样吃止痛,却好像从身体深处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来,因此只能拿酒精当他镇痛的药物,免得他总是清醒,“想见你。”
郁奚有点纠结,他起身去换了衣服,但是穿什么都还是遮不住那副比起半个月前又瘦了几分的身形。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也鼓不起一点肉。
“那……那,”郁奚听到电话那边傅游年还在,迟疑地对他说,“我们可以视频?”
傅游年勉强同意了。
郁奚就去挑了张能挡住脸的贴纸,在视频时打开。
于是傅游年一接起来,就看到了屏幕里的那只头上顶着小花的胖橘猫,不禁失笑。
他喝多了酒,平常微冷的嗓音都被酒精搅得温柔了几分,对他说:“宝贝,我不想看猫,我想看看你。”
“我不想给你看。”郁奚拿指尖挪着贴纸,刚刚好挡住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为什么?”傅游年问他。
郁奚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因为不好看。”
“怎么会,”傅游年看着他不小心露出来的那截手指,目光几乎沉迷地附着在上面,说,“你哪里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