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游年直接开车带他回剧组的酒店。
一路上傅游年都没有再开口,郁奚偶尔没话找话,想听他说点什么,但傅游年始终没怎么出声,郁奚就没再打扰他开车。等到下车后,郁奚过去拉他的手,傅游年倒是没有躲开他,还把他冰凉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郁奚跟着傅游年一起回了房间,在剧组的时候,晚上他经常在傅游年这里待到该睡觉才离开。
前段时间傅游年通过一点内部的关系,先把剧本送去找人审核了一下,包括他们已经拍完的部分样片,免得将来再被卡住,出结果之后,发现里面还是有许多删改的内容,就准备趁这几天,先把还没拍的那部分改出来,分镜也一并需要重画。
每次傅游年靠坐在床头改剧本的时候,郁奚就凑在他旁边看,有时候挨着他先睡一小会。
回酒店后,郁奚又觉得傅游年好像也没有很生他的气,还是像平常一样,给他煮了热牛奶,在里面掺半勺秋梨膏,然后拿给他喝。
郁奚坐在沙发上喝那杯牛奶,看到傅游年去洗完澡,又打开笔记本改台词和其余分镜,就飞快地跑到浴室洗漱后,然后凑过去往他身边挤了挤。
“我晚上能不能在这儿睡?”郁奚往他腿上枕。
生病的那几天,都是跟傅游年一起住的,郁奚想到一会儿要回去自己待着,竟然觉得不习惯。而且他今天格外想跟傅游年待在一起,不舍得离开。
“随你,”傅游年拉过被子搭到他身上,指指笔记本,说,“这样我没办法打字了。”
郁奚就从他腿上挪开,转了个方向去抱着枕头,然后往傅游年身边蹭了蹭,额头抵在他腰侧,伸手勾着他睡袍系带。
傅游年才删改了五百多字,就感觉郁奚勾着他衣服的手指力道越来越软,呼吸也变得均匀,低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郁奚的手腕还红着,傅游年把笔记本放到一旁床头柜上,躺下半搂着他,拉起他的手腕亲了亲。
那处皮肤白皙光洁,虽然泛着红,也是浅淡的颜色,既没有狰狞的伤疤,也没有血肉模糊。
郁奚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傅游年在抱着他,就推开一点挡在中间的被子,往傅游年怀里钻,脸颊埋在他肩窝里,手搭在他后背上挂着,温热的脚心抵着他的小腿,才安安稳稳地睡觉。
傅游年轻轻地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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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后,郁奚还是困得厉害,伸手在旁边摸到自己的毛衣,稀里糊涂套上去,然后被傅游年牵着手拉上车带去片场。
恍惚有种不情愿上学但又被家长硬拽过去的感觉。
到了片场,上妆之前郁奚去拿冷水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的拍摄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月,要是按集数,至少三分之一已经拍完了,照这个进度下去,可能比预计的杀青时间还要早一周多。
白天还是按部就班拍摄,晚上往前调了一场何闻半夜带纪嘉出去玩的戏。
这段时间天黑得越来越早,不到七点就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郁奚去换了衣服,他在这戏里基本没穿过没有破洞的衣服,就连现在身上黑色的棉袄,胳膊肘都缝了几道针。
是看着有些颓唐,而且灰扑扑的一身装扮,但郁奚穿上后并不显得邋遢,夜风吹得他鼻尖泛红,衬得脸颊越发白得透明,那双眼睛在灯下熠熠发光,让人几乎不会去注意他到底穿了什么。
不过场记打板后,进入角色,就变成了那个有些怯懦的何闻。
纪嘉是跟着爸爸还有后妈从大城市转学过来的,她身上有种小地方的孩子没有的气质,而且成绩很好,是他们班上甚至全校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好。
以至于连高考都打算随便混个分数的个别男生,都对班门口的那张成绩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尊重。
纪嘉是很典型的那种好学生,认真自律,甚至从来不会出去玩,有空就在家里做题。
直到今晚,她听着隔壁父母的争吵声,充满了肮脏的谩骂和歇斯底里,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待下去了。她向来学习时反锁房门,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人进来发现她不在,就踩着书桌,翻过窗户想出去,却迎面碰上了去院子里接水的何闻。
后来的记忆都很模糊,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跟何闻站在了下过初雪的胡同里。
何闻拉着她的手,两个人手心里莫名都是湿汗,却一直没有分开。
在雪色覆盖的胡同里,漫无方向地往前跑,心里的烦闷好像都被寒风裹挟着带走了,纪嘉几乎要喜欢上这种脚踩在雪地上的感觉。
长镜头逐渐拉远,郁奚感觉叶惊蛰跑得快要没力气了,被他拉着的手也渐渐乏力,只能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跑到前面拐角就差不多了。”郁奚跟她说。
叶惊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跑,不然这条要是NG,她真的受不了重拍一遍。
韩澄的镜头推得很远,想要这一小段一镜到底,就必须他们表演上有连续性,因此拍得很累,终于听到身后扩音喇叭告诉他们可以停下来时,郁奚也觉得有些疲倦,松开叶惊蛰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气。
“好了,都辛苦,去吃晚饭吧,给你们加鸡腿。”韩澄笑着说。
为了赶时间,他们晚上没吃饭就先拍了这条,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郁奚揭开餐盒保温盖,里面是醉虾、香烤五花肉,跟醋溜娃娃菜,下面一层还有烧茄子和椒盐酥肉。
旁边叶惊蛰也捧着餐盒吸了一口气,说:“韩导是中彩票了吧?”
郁奚听完笑了笑。
但吃了几块小酥肉之后,郁奚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想不起来。他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在看到跟韩澄坐在不远处吃晚饭的傅游年,才发觉傅游年今天好像几乎没有来找过他。
平常傅游年都会时不时过来给他塞一点吃的,从他身旁路过,就很手欠地去摸他的头发,惹得他心烦,今天却一直没有。
郁奚有些茫然无措,低头吃了一个醉虾,忽然觉得不是特别香了。
他拿手机给傅游年发了条消息。
[。]:[海獭搓脸.jpg]
“等拍完就加急后期制作,到时候我去送审,再报名评奖,”韩澄喝了罐啤酒,跟傅游年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把《春囚》也放出来。”
傅游年不可置否,现在的审核是这个标准,他们拍完加制作最少又两个月,到时候什么样,谁也说不好。
他夹了点菜,看到手机在旁边亮了一下,是郁奚发来的图,点开看到那个小海獭,就也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你要不要这个小酥肉。[图片]
[傅游年]:我这儿也有。
郁奚又接着给傅游年发消息,傅游年一直耐心回复他,但郁奚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匆忙扒着饭吃完,叶惊蛰才吃了三分之一的米饭和一点烧茄子,他的餐盒已经空了。
“鱼,你饭量一直这么好么?”叶惊蛰瞪大杏眼。
他俩渐渐熟了起来,有时候叶惊蛰就跟着剧组里其他人那样叫他。
“还行。”郁奚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好餐盒,坐在旁边看剧本。
他总觉得傅游年还在跟他生气,虽然他不懂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他觉得唯一的错就是不知道傅游年会去找他,结果把傅游年吓到了。但是这也很难预料,毕竟他从来没告诉过傅游年郁家的住址。
傅游年等了一会儿,郁奚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吃完晚饭,没有紧接着就拍戏,这一天紧锣密鼓,大家都已经很累了,韩澄带头拉了几个人在旁边玩德|州|扑|克,还把郁奚跟叶惊蛰也叫了过去。
叶惊蛰是会一点的,但郁奚从来没玩过,就说:“我不太懂这个。”
“玩几次就会了嘛,”制作主任也在,抬头笑了笑说,“不难学,弄明白规则,上手玩几局就懂了。”
郁奚还想去找傅游年,回头看了看,没看到傅游年吃完饭去了什么地方,就问:“傅老师不玩么?”
“他?”韩澄把牌倒出来放在面前的折叠桌上,“要是叫他过来,这一桌人今天就等着赔本了。”
“是真的,之前拍《春囚》的时候也玩过几次,我差点裤衩子都输没了,”摄像大哥心有余悸地说,“后来傅老师就不怎么跟我们一块儿玩,顶多在旁边看着。”
郁奚就在桌边坐下了。
他们也不赌钱,桌上有盆洗好的葡萄,拿葡萄粒数当赌注。
郁奚手肘撑在膝盖上,听他们讲德|州|扑|克的规则,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压注加注,从哪儿开始,完全不懂,最后就看着别人怎么玩,跟着瞎打,连输三局。
葡萄被分走了几小串,郁奚还连味儿都没尝到。
郁奚没什么胜负欲,但打牌一直输也挺郁闷的,重开一局,他低头认真地看着牌面,在想要加注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越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不带这么玩的啊,怎么还背后教呢?”韩澄笑着看向傅游年。
“你们欺负他一个新手就有意思么?”傅游年语气懒散,拔开郁奚的指尖,看了一眼他手里剩下的牌。
傅游年的指尖温热,说话时呼吸蹭过他的颈侧,郁奚不自在地红着耳尖往旁边躲了躲。
确实郁奚是第一次玩,大家就默许了傅游年在旁边偶尔教他一下,这局玩到一半,郁奚总算搞明白了同花听牌、底池这一类的名词,很惊险地赢了一把。
又打了几局,众人散了休息,那葡萄也没认真分,想吃的自己随便去拿几串。
郁奚接过叶惊蛰递给他的葡萄,道了声谢,再回头看到傅游年好像在保姆车那边,就拎着葡萄过去。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会跟韩哥商量,改掉后面那场的台词,”傅游年在车上跟人打电话,看到郁奚上来,拿起放在一侧的牛皮纸袋,给他腾开地方,“过段时间可能还得麻烦你看看。”
电话那端语气熟稔热络,接着寒暄几句后,傅游年才挂掉电话。
旁边还放着很多要整理出来上交审核的材料,明早就要拿过去,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傅游年还是从头再查了一遍。
郁奚从车上翻出一个小玻璃碗剥葡萄,还在碗侧放了根牙签。
傅游年一开始没顾得上理他,后来发觉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手边被放了一个葡萄碗。
郁奚都没吃,只是吮了吮葡萄皮里面残留的汁水,傅游年回过头时,他刚好也抬眼看过来,指尖还在剥最后一颗葡萄,眼神茫然又无辜。
“你自己吃吧。”傅游年跟他说。
那颗葡萄也落入碗里,郁奚抬手去拿纸巾,却被傅游年拉住了手腕。
“这又是什么时候划破的?”傅游年看着他腕骨上血才干了不久的那道细长伤口。
“……”郁奚才发现毛衣袖口都被血蹭脏了,说,“忘了,好像刚才趴在纪嘉窗户外边的时候,被窗框划了一下。”
已经是初冬季节,放张白纸在外面也能冻得割手,不用说木料粗糙的窗框。
郁奚只关心衣服脏了,他稍微有点洁癖,平常在家里待着都成天换衣服,一点灰尘也不想沾,但弄成这样,拿湿巾也擦不干净,只能晚上回酒店再换。
傅游年拿干净的医用棉沾了清水,给他擦掉腕骨上的血,幸好划得不深,就给他贴了一个创可贴。
之前傅游年买了常用的药品和处理伤口的用具,里面有三四盒创可贴,没过十几天,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傅游年拉着郁奚的腿放到自己膝上,挽起一点裤腿,果然还有新伤,就在那儿贴上了最后的那个创可贴。
“……对不起。”郁奚趴在膝盖上说。
“为什么道歉?”傅游年问他。
“我真不知道你去找我。”郁奚说。
他记得原主十六岁那年几次突发急病,当时郁学诚国外的事业还在起步阶段,忙得脚不沾地,结果被老爷子一趟趟叫回国内,耽误一天时间,就是几百上千万的流水,气急之下说:“以后他没死都不用叫我回来。”
是在病房外厉声说的,原主听得一清二楚,偏过头看着疗养院窗外,有种强烈地想要一了百了的冲动。
他也不是多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想为一个几乎算是不认识的人报仇,只是难免想到很早以前。他刚被收养的时候,叔叔婶婶对他也是很好的,让他觉得好像又有了父母一样,结果后来什么都变了,偶尔他也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但昨天他试过了,他发现逃避并不等于一了百了,坠落的瞬间他仍旧空落落的;而且也看到了郁学诚无动于衷、只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完全不在乎原主死活的样子。
于是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值得挽回和没完没了追忆的,他不能一直踩着过去与现在的交界线上。
死去的人现在大概已经安息,就连过去的他也已经过去了,往后应该有崭新的明天。
“所以我不在,什么都看不见,你就能随便折腾自己?”傅游年沉默片刻,又开口说。
郁奚没说话。
“你不觉得疼么?”傅游年让他看他自己手腕上的伤,“不害怕么?”
郁奚还真的不怕,他算是对疼痛比较敏感的体质,疼起来总是很不好受,但也无所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在福利院跟人打架的时候,满手是血,被咬得手指发青都不会松手,疼到最后都麻木了。
傅游年就没有再说话,他烟瘾犯了,但记得郁奚闻不了烟味,就再没抽过,现在也只是吃了点葡萄压着。
晚上还有一场戏,群演都已经就位,郁奚下车先去找叶惊蛰对戏。
他还是不懂傅游年到底在想什么,但傅游年这次好像铁了心要让他自己想。郁奚想不通,就在拍戏空隙给傅游年发消息。
没那么多话可说,他就从网上搜来表情包发过去。
傅游年的手机在旁边总是响,韩澄拿他开玩笑:“谁啊,女朋友催你回家?”
傅游年本来是不想理的,却又不忍心,每次都还是拿起来回复了,然后点开就看到郁奚又发来一张图。
[。]:[郁郁寡欢.jpg]
是只摊开毛绒绒的爪子和腿瘫成一块猫毯的小黑猫,琥珀色的眼里满是生无可恋。
傅游年没忍住笑了笑,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停不下来,韩澄看得一脸莫名其妙,试图凑过去看了一眼到底那边说了什么,被傅游年躲开不给他看。
[傅游年]:郁郁为什么不开心?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郁奚放下手机就过去拍戏。
叶惊蛰看到他手腕上的创可贴,问他:“怎么弄得呀?”
“不小心划到的。”郁奚说。
“要小心一点,你怎么总是磕磕蹭蹭,被人拍到路透,让粉丝看见了可还了得,”叶惊蛰朝他笑,“要是换成我姥姥的话,那就叫把人看得心稀碎了。”
她是拿方言说的,郁奚没太听懂,但也猜到了大概的意思,就跟着笑了笑。
晚上最后一场拍得很顺利,结束时天色有些发阴。
“明天估计要下雪,”摄像师说,“这戏赶得真巧,刚好碰上了季节。”
郁奚也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就快一年了,他刚来时还是春天。
傅游年还要跟韩澄重新翻看今天拍的几场戏,看完估计得十一二点,就让郁奚自己先早点回酒店休息。
郁奚也没说什么,收到消息,卸妆换完衣服就走了。
片场里众人都在准备收工,傅游年跟韩澄还待在那个临时搭起来的休息棚里审片,审完之后,又把后期需要调整的几段标注下来。
要回酒店时,出去看到外面街上飘起了初冬的小雪。
傅游年独自往胡同口走,车都停在那里。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脚下晶莹的细雪,傅游年停下脚步,拿手机给郁奚拍了张照,可惜雪下得太小,拍了也看不清。
快要走到车边时,他一抬头才看到靠在他车旁的人。
“怎么还没回去?”傅游年问郁奚。
傅游年有点担心这傻子一直在外面等着,想去摸摸他的手,看冻得冰不冰。
但是郁奚往后躲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手上是一束纯白皎洁的白茶花,花瓣被夜风吹得有些发颓,还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细雪。
“你不要生气了。”郁奚还是头一次给谁送花,红着耳根,满脸别扭,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直接用力把那束花塞给了傅游年,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
“我没生气。”傅游年说。
傅游年渐渐地发现郁奚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但又很认真地在学着照顾他。
就像那碗剥出来晶莹剔透的葡萄,每个都完整清甜。
郁奚总是在他身上细心,然后自己过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是凑合的,生病了随便抓点药吃,练舞磕磕绊绊受点伤,疼了也不一定在意,不疼更懒得管。
就好像想要热烈灿烂地过完这几年,留给他一段永远美好温暖的回忆,再没有以后了一样。
郁奚踩着脚下的雪不说话。
傅游年拉着他冰凉的手放到自己外套兜里,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怕疼是你的事,我不想让你疼,看你受伤生病我就难过,”傅游年跟他说,“你无所谓自己,那能心疼一下我么?”
郁奚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就像被一只手用力攥过,发疼发胀。
他仍然没有完全理解傅游年的意思,就像他从来不懂爱自己,但他看着傅游年的眼睛,在雪夜里显得深邃温柔,融化了初冬落在肩头的薄雪,刚才被冻僵的双手也在傅游年的外套兜里渐渐回暖。
手腕上创可贴底下的那处细长伤口开始隐隐地犯疼,他才迟钝地、时隔多年终于如此鲜明地明白了疼起来是种什么感觉。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那样了。”郁奚有些不情愿认错地小声说。
但他不舍得傅游年难过,所以人生里第一次有这样一个念头,也想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去车上吧,下雪了这么冷。”傅游年跟他说。
郁奚拉住傅游年深灰色大衣的袖扣,隔着花去抱他,脸颊好像是被冻得泛红,“那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昨晚下车回酒店后,傅游年就没再亲过他,平常明明那么黏人,郁奚不想承认是自己想讨个吻,只想着他是要给傅游年一个台阶下,免得他觉得不好意思。
傅游年看着他被雪染湿的眼睫,一点也不想亲这个烦人精,但最后还是低头给了他一个微凉的吻,还很宝贝地握着他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的手。
“你也不要说那种话了。”郁奚觉得傅游年昨晚可能是一时冲动,毕竟谁离了谁活不了呢,傅游年没有他,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那个人肯定不像他这样永远莽撞、不知疼痛,给身边的人惹麻烦,也不会像他这样手指笨拙,连最简单的番茄炒蛋都不会给他做,更不会像他这样,病恹恹地吊着一口气,能陪傅游年走得更远,看他星途璀璨,也看他最终圆满。
傅游年也记得自己昨晚说过什么,他没想过自己会说出那种话,但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是认真的。
他想告诉郁奚永远不要害怕,不管是死亡还是其他,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离开他。
“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傅游年说。
郁奚愣了一下。
傅游年忽然笑了笑,捏了下他冰凉的耳垂,说:“可能也不会再有人那样给我剥葡萄了。”
他是他独一无二的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