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嗑到了

等回到酒店,傅游年还觉得有点发飘。

他感觉每次和郁奚接吻,其实都带着点半强迫性质,或者是他想吻郁奚,郁奚没有拒绝而已,这还是头一次被主动亲了。以至于送郁奚回房间时,还不动声色地试图留宿,结果被拒之门外,只能独自回去拥抱柏拉图。

拍摄进行了几天,剧组整体从刚开始的生疏逐渐运作起来,傅游年就没再跟韩澄同时盯一个组,为提高效率,赶早开播。

不过因为这个,就没办法成天跟郁奚待在一起。

有时两组拍摄的场地隔得很远,夜戏的安排也不同,傅游年都很难赶过来晚上陪他练舞。

郁奚并不在意,他本来也不想让傅游年陪他,不想耽误傅游年的时间和精力,反正他也很习惯一个人。

离街舞大赛还有两天时间,郁奚白天拍戏休息时,也会找个没人的休息室稍微练习几遍,心里反复地过着踩点的节奏。

那天晚上被夜风吹透了膝盖,当时没什么感觉,回酒店后郁奚才感觉到腿疼得跟平时摔伤不一样,赶紧去泡了热水澡,但还是没太大用处。他也没有跟傅游年说,让周小迟去家里取了几包之前泡脚的草药,然后又去买了几盒驱寒止痛的膏药,勉强能撑得住。

骨痛,加上腿部肌肉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导致跳舞时平衡性也稍微有点差,郁奚没别的办法,只能不停歇地练习,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他有想过要么过几年再去参加比赛,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时间和疾病是永远不会等人的,明天和意外也不知道哪个来得更快。郁奚不再畏惧黑暗,还有当初被道具砸伤头顶时颅骨碎裂般的疼痛,却始终不会忘掉那种猝不及防被割裂了人生的感觉。

“诶,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傅老师特别好说话?”晚上要拍一场雨戏,叶惊蛰跟郁奚拿着剧本蹲在院子台阶上对戏。

“嗯?”郁奚听到她的话抬了下头,“没太注意。”

这场戏是纪嘉哥哥被杀的那段,虽然都放在回忆里,但也是重要戏份,傅游年就过来跟韩澄一起盯组。

演纪嘉哥哥的那个男生皮肤略黑、有些腼腆,听说是电影学院大二的学生,跟他们一起对戏时偶然聊起来,好像跟叶惊蛰不是同一个学校,郁奚也没有多问。

已经是深秋季节,北方到了这个时候几乎不会再下什么雨,就算下,也肯定透着寒气,跟夏天不一样,说不定淋一场就直接感冒了,所以剧组安排的人工降雨。

其实没太多技术含量,跟洒水车差不多,是用机器吊臂提起喷水头悬在半空,摄像机机位调整好,镜头里看着就很自然。

在他们前面,还有几个配角的一场戏,有个群演台词反复出错,可能是头一次拍戏太紧张,总在那句话上嘴瓢,连续几次后被韩澄脸色特别差地直接换了人。

郁奚是没看出傅游年好说话在哪,还觉得他把韩澄也传染了。

“第29场准备!”韩澄拿着对讲器皱眉说。

郁奚他们几个人就站起身过去。

晚上下着雨。

纪嘉总觉得最近有人在跟踪她,尤其是晚上回家的路上,但一直没能看见对方是谁。

胡同里影影绰绰,看不见人影,纪嘉清晰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脏几乎绷紧,手里紧紧地握着雨伞,她借着雨伞的遮挡,稍微回了下头,在不远处的灯下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影子。

那可能是生命里最毛骨悚然的一个晚上,哪怕隔着越来越急促的雨声,纪嘉都能听到那个人在不断地靠近自己,在看到地上的影子朝自己伸出手时,她猛地举着伞往身后一掼,可能刺伤了对方的脸或者什么地方,但她没有时间去看,头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跑。

深夜里她听见自己仓惶的呼吸,但即便丢掉书包,她也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肩膀被从身后用力掰住,眼睛被那双带着令人作呕的烟味的手捂住,纪嘉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嘴里堵着的布团让她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

泪水模糊双眼,纪嘉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倒在死胡同的墙根下面。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紧接着旁边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刀尖刺破皮肉,可能是幻觉,她觉得自己嗅到了血腥味。

那个人绑她时太过匆忙,手腕没有绑紧,纪嘉悄悄地磨着绳子想要挣脱,刚松开一只手,忽然被人拉住,她受到惊吓,指尖深深地划破了对方的手臂,好像听到一声痛哼,但雨声太大了,没有听清。

郁奚身上的校服已经湿透了,雨夜里脸颊格外苍白,水珠顺着他的鼻梁和眉骨滑落,他喘着气想开口,但跑过来太急,加上过分紧张,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声音都堵在嗓子眼里,最后只能放弃。

他藏在校服袖子里的血包被叶惊蛰压破,湿漉漉的洇过衣料。

纪嘉的哥哥倒在地上,他腹部被捅了数十刀,身下一大滩血迹,混着雨水格外可怖。

凶手还没有离开,他的脸藏在兜帽和口罩底下完全看不清,手里握着刀,直勾勾地看着纪嘉的方向,甚至让人觉得他想要过来给纪嘉补几刀。

刀尖在夜色里泛着寒光,何闻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随手抓了一块地上的砖,站起身冲了过去。

韩澄让道具组接着调大雨量,直到镜头里看起来像是下着倾盆大雨。

傅游年一直没出声,看着监视器上铺天盖地的雨势,心里坠了坠。

就在何闻过去时,那个凶手却扭头跑了。

他略有些迟钝的脑子让他看不出对方的诡计,只有满腔愤怒燃烧着,毫不犹豫地追到了胡同口。

郁奚跟那个扮凶手的演员有一场打戏,这次不像拍古装剧还讲究招式,就是要他凭着本能动手,郁奚其实更擅长这种,挥拳过去的每一下都迅疾有力,夹杂着雨水的湿气和风声,但其实并没有真的落在那个演员身上,总是恰到好处地停在一定距离,让镜头里的打戏显得逼真。

最终何闻倒在了地上,等他再醒来时,身边就已经停满了警车,警戒线外都是指指点点围观的人,低头看时,他发现自己满手鲜血,掌心里握着一把沾了碎肉的刀。

这条拍得一气呵成,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毕竟再淋一遍雨实在太耗费体力。

郁奚松开手里的道具刀子,身上的校服都已经被雨水和泥染透,撑着地想站起身时,眼前有些发晕,但下一秒就被人扶住了胳膊,没有摔倒,温热的掌心握着他的手腕,刚才被冻僵的血液也回暖了几分。

然后厚重暖和的毯子落在肩头,郁奚愣了愣。

旁边的人也都被吓到了,毕竟从来只听到傅游年在片场冷声厉色地训人,没见过他会给谁披毯子。不过导演照顾一下剧组演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片场有能冲澡的地方,但比较简陋,郁奚就简单去洗了洗头发和身上的泥水,然后换了件衣服出去。

叶惊蛰好像也刚出来,裹着毯子挨住电暖气坐着,手里捧了碗姜汤,膝盖上放在手机。

“傅老师让人去熬的,还挺好喝。”叶惊蛰小口吸溜着汤,跟他说。

周小迟也给郁奚端来一碗,郁奚就在叶惊蛰旁边的马扎上坐下,脚挨到电暖气旁边暖着。

“咦,你那碗怎么东西那么多?”叶惊蛰探头往郁奚那碗看了看。

她和旁边群演的都只有薄薄的姜片还有几颗枸杞,郁奚碗里加了不少料,汤的颜色也不一样,但看起来清亮许多。

郁奚能尝得出来,他手里的应该是傅游年自己煮的,而且不纯是姜汤,底下有薏米和血枣。

“可能周小迟怕我饿了。”郁奚稍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周小迟在旁边无辜挠头,也不敢说话,天知道他从傅游年手里接过碗的时候手有多抖。他好像隐约发现了什么,但觉得那不是他该知道的。

郁奚手机备忘录响了一声,提醒他今晚《青崖》播到了他被男主斩杀的那一集,经纪人让他记得上线转剧方的微博,刚好跟粉丝互动,还有之前那部逃生综艺,晚上八点也有更新,现在追更的应该都看完了。

《青崖》官博@了他,郁奚顺着那条点进去,开头他一身深红长袍,是他强行想跟女主成亲那晚穿的喜服,沾了很多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因此显得格外森冷,他手里拎着剑,正在跟正道诸门对峙。

弹幕很密密麻麻,还什么都没发生,就已经呜呜呜哭成一片。

不过也可以理解,原著粉是知道伏槐这个角色的结局的。

男主南渊,腰间悬着一把青色长剑,冷漠而凌厉地站在他对面。

郁奚对这场打戏印象深刻,是他拍的最痛快的一场,以至于再一次看到男主那柄长剑刺穿他的胸口,鲜血淋漓染红了他苍白的指骨时,还莫名有一丝激动。

他清楚自己演的是个反派,虽然身世凄惨,但后期无恶不作,欺师灭祖,男女主之间的障碍有一半都是因为他,男二也因为他差点死了,所以并没有对弹幕抱多少希望,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结果抬头一看,目光凝滞。

“哭到裂开,为什么我的小师弟就这么死了,你们不要送我啊!”

“狗男主,不愧是修无情道的人,下面一集我记得要去杀师叔了。”

“别骂男主了,这不是杀妻证道吗?[doge]”

“哈哈哈哈哈杀妻证道,嗑到了嗑到了。”

底下刷了一大堆嗑到了,郁奚无语退出。

今晚更了两集,后面那集又是男主跟女二的感情戏,郁奚看到那个“青崖男主适配度”的微博又被转发上了热搜,而且那个博主又在后面紧接着更新了一个新剪辑的视频,郁奚有点不祥的预感,点开果然被满屏幕“嗑到了”蒙蔽了双眼。

而且转发和评论里都是,“南槐太好嗑了!”

他从头看了一遍,退出去按经纪人的要求把该转发的都转发,然后去登了自己id是“小年糕y”的那个小号。

他用小号转发了那个剪辑视频。

小年糕y:我站淮南。

刚开始没什么人理他,毕竟追去别人的转发里评论的还是少数。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是上次那个臆想自己跟傅游年在一起了的女友粉,跑过来冷嘲热讽。

“关注博主了,我就想看你什么时候去吃药。”

底下楼中楼一长串“+1”。

郁奚完全不在意,直接关掉手机。

傅游年还得接着盯下一场戏,在演员调整的空档,视线忍不住挪向旁边那间被剧组临时当作休息室的屋子。他看到郁奚刚才拍戏时踉跄了一下,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担心郁奚在腿疼。

郁奚身上的病数不清,但最严重只是胃和腿,而且也不知道淋了这么久的人工雨,会不会发烧。

晚上回酒店时,郁奚去搭傅游年的车。

傅游年给他腿上盖了一张热乎乎的毯子,郁奚还以为是电热毯,后来摸了摸,发现不是。

“在暖气片上烤了一会儿,”傅游年凑过去抱住他,鼻尖埋在他颈侧。

这几天都在忙剧组和公司的事,晚上回了酒店也没法直接睡觉,多少有些疲倦。

郁奚拍拍大腿,说:“你躺这里。”

傅游年笑了笑,“怕压到你腿上的伤。”

“大腿又没有,”郁奚没法给他看,“这也摔得太高难度了。”

傅游年才听他的躺下,伸手搂着他的腰,沉默了片刻后说:“等过段时间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儿?”郁奚问他。

“嗯……还没想好,”傅游年是想找个适合静养的地方带他住几个月,至少能养好一样,“看你喜欢什么地方,可以待久一点。”

郁奚隐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指尖摸着他略有些硬的发梢,假装听不懂,偏过头看向车窗外的街灯。

当晚回到酒店时其实还好,郁奚睡了一觉醒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临到比赛的那晚,上午拍戏时忽然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刚开始只是鼻塞,后来呼吸也有些发烫,郁奚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他每次发烧都来得汹涌,没过多久身上就变得滚烫。

硬撑着拍完最后一场戏,喉咙也有些干涩。

傅游年没有跟他这一组,傍晚过去找他时,才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其实傅游年最怕的就是他发烧,每次看到郁奚烧得脸颊潮红,就让他记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他曾经很多次想过,如果当初傅如琢频繁发烧时,他能多注意一点,是不是后来就不至于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虽然他知道郁奚只是感冒发烧,但还是不可控制地心里一沉。

傅游年摸着郁奚滚烫的手心,低头跟他碰了碰额头,说:“晚上还去比赛么?”

“……我想去。”郁奚没打算弃赛。

测过体温,已经三十八度多,比赛现场封闭堵塞,现场的选手还有席上观众可能会挤满整个演播厅,傅游年其实不愿意让他去,一时间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