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谢玹的语气只是有几分戏谑,但听到男朋友这几个字,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僵硬在脸上。
“所以你是认真的?”谢玹看向郁奚。
“跟你有关系?”郁奚有点心烦,他不想让傅游年扯进这些事情里,顾泊舟不敢让家里人发现自己喜欢男的,所以不敢借着顾家去做什么,但谢玹却未必。
“我还以为你要等顾泊舟一辈子呢。”谢玹冷嘲道。
他从前不太看得起郁奚,其实也有这个原因。郁奚跟顾泊舟认识那么多年了,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顾泊舟,结果宁愿捂着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顾泊舟说自己是为了他才学医,为了他才去专攻先心病,郁奚居然也信了,还当真记了十几年。
但顾泊舟家里本来就世代学医,他爷爷还是市医院心内科的主任,就算郁奚没得这个病,顾泊舟肯定也会继承家里的衣钵,只不过找了一个绝妙的借口,说起来好像很感人似的。
傅游年不太能听懂眼前这人跟郁奚说的话,但明显是来挑衅的,就握住了郁奚攥紧的拳头。
“如果没别的事,麻烦让开。”傅游年平静地说。
“怎么,碍到你们的约会了?”谢玹按熄了手里的烟头。
“确实碍事。”傅游年拉着郁奚的手腕,免得他动手,然后绕开谢玹过去开车门。
郁奚坐到车里后还冷着脸,从车窗外看到谢玹开着那辆骚包的跑车离开,恨不得给他把挡风玻璃砸烂。他没有原主那种永远四平八稳的好涵养,面对谢玹顶多是不闻不问,他浑身的火气,一点就着。
傅游年也跟着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郁奚:“刚才那个是谁?”
郁奚没想瞒着傅游年,就是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他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最后索性原原本本都跟傅游年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他今天也来我奶奶这儿。”郁奚蹙眉。
而且刚才他看到老管家在院门口张望,虽然隔得比较远可能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但大概是看到傅游年了。
傅游年听完他的话怔了一下,“你奶奶是那位玉雕师?”
杨玉珠一手玉雕绝活,年少成名,早年赌石流行时,经她手的无一例外都是天价美玉,傅游年以前收到过别人送他的几件玉雕,就是那时听说了杨玉珠的名声。
当年她离婚又闹得沸沸扬扬,傅游年虽然一直拍戏为主,但跟李尧偶尔也做点生意,和郁家有过不少接触,也知道这件事。
郁奚点了点头。
傅游年这才明白过来。
他知道那个疗养院里住着郁家体弱多病的长子,但既没见过,也没听过对方叫什么名字,郁奚平常除了偶尔蔫一点,基本上都活蹦乱跳的,他就完全没多想。
郁奚低头抠了半天抱枕上的缝线,看傅游年不说话了,凑过去趴在车座后背上,手搭在傅游年颈侧。
傅游年拉着他的手亲亲,说:“没事,我知道了,下回不管谁再来找你,你直接告诉我。”
“我自己能解决。”郁奚说。
他一直以来不太想去管那些事,是因为本来就跟他没太大的关系,那些人喜欢的不是他,他也犯不着替原主去恨他们,包括郁言他们,如果对方安安静静不找他的麻烦,郁奚也不想搭理。
要是他顶多再活几年,为什么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些人身上。
也只有原主的爷爷奶奶还算真心对原主好,既然这份好也给到了他身上,郁奚就不太想让老人难过,所以没有完全躲着郁家。
“不行,”傅游年含着戒烟糖,总觉得这橘子味儿的酸过头了,“你少跟他们说话。”
他有点酸溜溜地问郁奚,“你真的叫他哥么?”
要叫也是原主叫的,郁奚就说:“没,看他不顺眼。”
傅游年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好好开车。
郁奚身上没兜,就让傅游年帮自己装着那个翡翠镯子。
“奶奶给我的生日礼物。”郁奚解释。
“我记得你下个月生日?”傅游年之前特意去搜过郁奚的百科资料。
郁奚顿了顿,没说话。
他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自己穿书的事,先不说别人会不会把他当成神经病,他觉得也没必要说。明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傅游年是真实的,路湛他们也是真实的。
但他又想留下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所以最后对傅游年说:“我是十二月的生日,圣诞节那天。”
“嗯?”傅游年不解。
“你记我说的那个行么?”郁奚枕着外套躺在后座,视线从车座缝隙里穿过。
“行。”傅游年笑了笑,从手边的奶糖罐里捡出几颗大白兔,回头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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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年也顶多给郁奚当了一天的司机,平常工作太忙,一个月能有五六天在家已经算是好的,郁奚也要去公司练习室练舞,还得准备试镜的事,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郁奚跟街舞秀节目组沟通过,得知除了第一期的开场比赛之外,还得去录个先导片。
“先导就是放个钩子,得炸一点,但不能把底都露了。”路湛晚上去找郁奚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大排档角落隔扇后面聊天。
“我腿最近有点儿僵。”郁奚手搭在膝盖上,稍微揉了几下。
郁奚原本的打算是跳locking,这也是街舞的一种舞风,但需要很强的韵律感,里面劈叉下腰的动作也不少,郁奚那天试了一下,他关节疼,对他来说应当很简单的动作,因为疼痛变得艰难。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路湛知道郁奚以前坐轮椅,但不知道他的腿是受过什么创伤。
“有点风湿。”郁奚说。
是在冷水里泡久了留下的毛病,原主完全下肢不能动弹的那几年,洗澡也需要别人帮忙,当时还很小,刘姨为了孩子中考请了几个月的假,林白伊临时雇的阿姨又粗心,总是忘记去抱他出来。
他坐不起来,小孩子胳膊太短,够不到热水按钮,喊人又没人听见,连着折腾一段时间,就落下了毛病。
后来还是去治过,因为至少半年就会去疗养院做全面体检,只是好得不太彻底。
路湛总觉得这像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放在郁奚身上很违和,他心里还挺不舒服的,小时候他得斜视的那段时间,都感觉很黯淡无光,身边人各种异样的眼光,而且又每分每秒都感觉到自己跟正常人的不一样。
更不用说郁奚,他想不通人活着怎么这么折磨。
店里烧烤热气腾腾的,晚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来回都能闻到香味。
“你晚上有空么?”郁奚显然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他打算自己编舞,这几天都在找各种经典舞台揣摩练习,“过来帮我压压腿?”
“有,”路湛支棱起来,撸起袖子拿了串烤牛肚,“说起来上回的综艺拍完以后都没再碰见钟姐跟傅老师他们了,洛远倒是经常跟咱们打游戏。”
郁奚刚拿着手机回了傅游年一条消息,听见路湛的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傅游年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国外,有几场粉丝见面会要办,闲暇时会给郁奚拍几张那边的现场照。
但其实郁奚早就在他的超话里看到了,各种生图和精修图,傅游年的生图和他本人并没有多少差别,精修后也只是磨掉了边角,显得不那么锋利而已。
[傅游年]:晚饭吃了什么?
[。]:我跟路湛在外面吃。
郁奚没敢给傅游年拍桌上这一堆烧烤,不然傅游年肯定又要皱眉。
[傅游年]:[照片][照片]
[傅游年]:以后有时间带你来这边玩。
照片上是韩式火锅,年糕煮在香浓的番茄汤里,加了不少芝士。看起来傅游年像是在外面跟人吃饭,旁边还放了很多副餐具。
那边的天气也冷了起来,傅游年穿着灰色的薄毛衣,郁奚在照片里看到了他的毛衣袖口,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温暖。
郁奚说不清自己跟傅游年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时候很亲近,他看着傅游年的眼睛,就能感觉到傅游年是真的喜欢他,但有时候又很有距离,他并不了解傅游年,他们仍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不论如何,傅游年在他心里都像是温暖的代名词,靠近就觉得满足,像是冬天偶然被带着阳光味道的毛绒绒的毯子覆盖住,从头到脚的冰雪都融化了。
[。]:我后天去机场接你吧。
傅游年看到他那条消息笑了笑,收起手机没有回他。
郁奚没等到回复,以为傅游年又去工作了,就没再多问。
路湛吃着烧烤,发现郁奚老是低头看着手机傻笑,惊得他筷子差点掉地上。
实在是郁奚平常难得有个笑脸,有人跟他说话时还好,礼貌客气地笑一下,如果自己待着,郁奚从来都是面无表情,连眼睫垂下的弧度都不会有几分波动。
吃过晚饭,路湛跟着郁奚去了他们公司。
晚上公司里没什么人,就剩下一些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勤勤恳恳地练舞,郁奚也走了过去。
“待会儿扶我一把。”郁奚脱了外套搭在旁边,回头跟路湛说。
他劈叉时间稍微长一些,腿就僵得很难自己站起来,扶着东西也费劲,腿根还有点抽筋。
锻炼了好几个月,肌肉水平还是达不到正常人的程度。
这个身体实在是轮椅坐太久了,要不是原主最后几年对外界的向往越演越烈,拼命想要重新站起来,做了很多尝试,郁奚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连走路都吃力。
路湛就在旁边小心地守着他。
祁念也还没走,他的经纪人给他请了老师,就在隔壁练习室里教他机械舞,刚练了半晚上的滑步,出门活动喝水,结果一回头看到郁奚。
路湛还挺记仇的,忘不了以前跟祁念一起上综艺时收过的欺负,还有背过的锅,对他没太多好脸色。
“你是来比赛还是来闹着玩儿的?”祁念拿着个纸杯在门口看热闹,“下叉都费劲还想跳街舞?”
郁奚头都没抬,对着身侧镜子自己矫动作。
“要是第一期就淘汰,陈家鹤估计得后悔带你了吧?”祁念还挺不是滋味。
他真不知道郁奚怎么撞的大运,居然连着两个金牌经纪人带他,常彻是个垃圾就算了,陈家鹤完全是靠得住的人,只要有火的潜质,他想捧谁从来没失手过。
“我要是赢了你呢?”郁奚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抬起头看向祁念,练习室的白炽灯下,他眼底像泛着光。
祁念在舞蹈方面有自信的资本,他是顶流男团出身,跳了那么多年舞,郁奚以前压根什么都不会,拍戏还勉强能去培训速成一下,舞蹈这种东西,台下十年功,他就不信郁奚能有本事赢过他。
“那我跟你姓。”祁念喝完水,顺手把纸杯丢进垃圾桶。
“行啊,”郁奚扶着墙站起身,嘴角漫上几分笑意,“提前祝你改姓了,郁念。”
祁念的脸色被气得又青又白,放了句狠话扭头离开。
路湛隐隐有点担忧,祁念话说得难听,但某种角度讲也是不争的事实,离比赛只剩不到二十天,他记得郁奚完全没有舞蹈功底,也不知道郁奚哪儿来的自信跟祁念打赌。
剩下的几个练习生面面相觑,对他们来说祁念才是前辈,最后都拿着外套离开,去了旁边练习室。
郁奚没再说话,没人还清静,接着让路湛帮他从前边压胯。
这动作没人帮忙自己比较难做,郁奚躺在木地板上,放松腰背,□□往边上展开,路湛也不敢太使劲,就先握着他膝关节的地方,先让他的腿稍微靠到地。
郁奚稍微有点不自在,可能他现在gay了,对这姿势有些敏感,但可以忽略不计。
“没事儿,你用力。”郁奚跟路湛说。
路湛的手才刚往他大腿根内侧挨了一点,伸手正想往下压,忽然听到练习室门边响起来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傅游年手臂上搭着西装,一身冷肃站在门口,垂下目光看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