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奚没回答,伸手推了傅游年一把,翻过身,手压在他胸口上,触碰着那仍旧乱撞的心跳,低头笨拙地亲了他一下,然后开门下车。傅游年没来得及拉住郁奚,只好看着他先一步进了电梯上楼。
等回了房间,郁奚去用冷水冲了几把脸,镜子里他从耳根到锁骨都泛着红,唇微微有些肿,还好时间晚了,没在走廊里碰到人。
手机在旁边洗手台上响了一声,郁奚拿起来看,是傅游年给他发的消息。
[傅游年]:晚安。
郁奚看着那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脸烫,连带打字的时候手都不稳,回了消息之后就把手机丢到了床上。
[。]:晚安。
.
整晚都过得像一场梦一样,在酒店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郁奚才想起来害羞,拖着等有别的队友上了节目组的车,他才跟着上去。
傅游年倒是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但害羞这种事像是会传染似的,郁奚在车里一直没怎么敢看他,偶尔对上视线都慌乱地避开,让傅游年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几乎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录制地点时,傅游年把外套放在了他和郁奚中间,在外套底下不动声色地去牵郁奚的手,指尖都交扣在一起。
郁奚心跳得厉害,路湛就在他旁边坐着,还时不时地回头跟他说话,也不知道看见没有。
他冰凉的指尖被傅游年捂得很热,软得像要融化。
最后一期是特别节目,差不多会在圣诞节前后播出,背景是雾都迷案,下着小雪的平安夜,他们站在十八世纪伦敦的大街上。
郁奚的角色身份是抢劫珠宝的嫌犯,跟同伙几个人刚被抓到,傅游年是巡警,负责暂时看管他们。
在没人能看到,也没有摄像头能拍到的地方,傅游年总是忍不住去勾勾郁奚的手铐或者指尖。刚开始郁奚还被他闹得面红耳赤,到后面觉得傅游年好黏人,就去找路湛和洛远他们一起走。
但每次傅游年都有办法把他弄回去,最后放弃挣扎,感觉身上挂了条尾巴。
录完这一期,傅游年当天晚上就得搭飞机离开,去准备过几天的电影节颁奖。
出了副本又是深夜十一点多,傅游年回家拿东西,顺便开车把郁奚也捎了回去。
有好几天没回家,郁奚进门时雪球高兴坏了,从卧室跑过来时尾巴摇出残影,挨着他的腿蹭蹭。郁奚蹲下抱着它摸了摸头,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郁奚起身过去开门,傅游年站在门外,跟那条萨摩耶互相嫌弃地对视一眼,然后握着郁奚的后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我应该是两天后回来,能不能帮我喂喂猫?”傅游年指尖拎着钥匙在他眼前晃晃。
他们认识也才半年时间,熟悉起来更是只有几个月,郁奚没想到他这么放心自己,连家门钥匙都敢给。
“你就不怕我拿走你的东西。”郁奚没接。
“你拿了做什么?”傅游年眼底带笑。
“卖掉。”郁奚抿着唇说。
“那你最好都拿去卖掉,”傅游年把钥匙塞他手里,“我变成穷光蛋就只能住你家了。”
郁奚没卖他的东西,每天过去给猫添食加水的时候还拍张照发给傅游年看。
《青崖》播出后反响很好,比之前预料得热度还要高,郁奚的微博主要是经纪人那边在打理,他偶尔自己登了一次,才发现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涨到九百多万了。
再加上之前他拍的那部剧,还有这次综艺的效应,之前原主铺天盖地、捕风捉影的那些黑料都被彻底覆盖下去,至少没人能再嘲他是个花瓶。
郁奚跟经纪人陈家鹤说了自己想去街舞秀的事情,陈家鹤一直没明确回复他,只是让他等着。
等到综艺录制结束后,郁奚去拍了一个时尚杂志的内页,晚上回家才收到陈家鹤的消息。
陈家鹤给他发的是另一个新制作的街舞秀综艺节目,下个月开始录制第一季第一期,也和他之前看的那个一样,是回合竞赛制,让他考虑一下,想去哪个。
郁奚有点犹豫,他之前看路湛去过的那个,是一个老牌街舞秀节目,已经办了至少五六年,节目赛制跟流程都很成熟,除了圈内爱好街舞的演员之外,也有很多素人报名参加,评委都是街舞大咖,基本盘是很稳的。
不过一直没有翻新,观众可能也有些审美疲劳,近几年热度不像之前那么高,除了本身热爱街舞的观众会了解之外,几乎没太大的浪花。
而全新的综艺在刚开始播出前通常会大力投入宣传,给节目造势,如果有爆点,说不定可以顺利地火一段时间。
晚上路湛约他上线打游戏时,郁奚就跟他说了这件事。
“你那个新经纪人,是圈内出名的赌徒,”路湛跟他说,“捧艺人跟押宝似的,押中一个算一个,想带新人的时候,就先把手里排得上号的资源都堆过去,火不火就看本事和命了。”
郁奚体会过了,不然陈家鹤也不会让他去《无限逃脱》。
只是比起火不火,郁奚更在意比赛本身,尤其是公正性。
他准备先观望一下,免得自己稀里糊涂去了那个新综艺,到头来给别人垫脚,他是想去认真比赛,不是费劲给谁陪跑。
郁奚跟路湛打了一局游戏,然后看了眼时间,电影节的颁奖典礼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直播。
他匆忙跟路湛说了一声后就下线,先去傅游年那边给小黑猫添了点水,然后回家打开电视,等着看直播。小萨摩耶也跳到沙发上,趴下窝在他身旁。
傅游年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镜头前,他别着枚冰蓝色的胸针,聚光灯下显得眉骨深邃,唇峰冰冷,念颁奖词时声音略温和了一些。今年获得是影帝殊荣的是一个新人演员,凭一部黑色幽默的喜剧电影拿到了最佳男演员。
之前刚来到这里,身体特别差的那段时间,郁奚其实想过自己会不会顶多再活几年,甚至几个月就会死。
他不想自己临死前留下太多的遗憾,就把想做的事情都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拍一部电影、跳一次街舞,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再开一场演唱会。
在综艺里的那个演唱会虽然是假的,但也勉强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他还剩下两个。
看着傅游年给那个演员颁奖,郁奚忽然有点奢侈地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够站在那里,从傅游年手里接过奖杯。
颁奖典礼过后,傅游年还要去做几个采访。
郁奚给他发了小黑猫埋头吃猫粮的照片,傅游年还没回复,大概是没有忙完,郁奚就收起手机,先去睡觉。
睡到半夜时,郁奚起身想去洗手间,结果脚刚沾地,就一阵晕眩。
他呼吸滚烫,眼皮沉重,耳边都是嗡鸣。
雪球跑过来凑到旁边拱他的手,郁奚动作迟滞地抱着它安抚了一下,然后去拿手机,给疗养院那边打了个电话。
突如其来的高烧淹没了他的意识,郁奚感觉到有人扶着他上了救护车,给他测心率和血压,各种冰冷的仪器在身上推来按去,最后彻底昏迷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郁奚眨了几下眼,看着周围雪白的墙壁,闻到空气里满溢的消毒水味,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疗养院。
他还输着液,右手手背上插着输液针。
他的主治医生听说他醒了,就到病房来看了下情况。
“今年入秋好像比往年要好一点,去年八月底就高烧住院,”医生站在他的床边,听护士说了下输液的进度,还有一瓶盐水没有挂完,“连着几天没退,差点转成肺炎。”
“我最近没有着凉,也没有感冒。”郁奚嗓音微哑,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先天免疫缺陷,变天或者换环境都很容易诱发各种感染,”医生说,“而且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郁奚觉得还好,他现在的工作强度远远比不上从前的一半,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前段时间恢复了很多,他还以为不至于那么糟糕,没想到只是暂时性的而已。
“要注意休息,不能急于一时,”医生安慰他说,“调理身体是个长期的事情,先在这儿住一天输液看看。”
郁奚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医生和护士都出去,郁奚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看到傅游年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还打了个电话。
郁奚直接回拨过去,傅游年几乎下一秒就接了起来。
“今天在忙么?”傅游年还有个代言广告要拍,还得在沪市多待一天,明天才能回家。昨天他凌晨三点多才忙完工作,怕吵到郁奚睡觉,等天亮了才给郁奚回消息,但郁奚一直没理他,让他有点不放心。
“我睡过头了。”郁奚说。
他嗓子还是有点哑,撑起身去抿了口清水。
傅游年坐在保姆车里,手上拿着本杂志听他说话,隔着话筒感觉郁奚的声音软绵绵的,傅游年听他说什么都觉得像是在撒娇。
“小金鱼也会冬眠么?”傅游年戏谑地问他一句,然后又放缓了声音,“有没有吃晚饭?”
“吃过了,我发烧才睡过头的,”郁奚被噎了一下,今天却提不起力气跟他顶嘴,就跟他说了自己昨天晚上吃过的饭,“椒麻鸡和可乐饼。”
“怎么发烧了?”傅游年愣了一下问他。
“免疫力不太好,等你回来和你说,”郁奚拿开手机,蒙着被子咳了几下,“每年换季都会发烧,没关系,我输了液,现在已经好了。”
“乖,明天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傅游年插着耳机听电话,然后去翻看了一下郁奚发给他的小猫照片。
可能已经算不上小猫了,这几个月长大了很多,蹲在郁奚的膝盖上,显得像张猫毯子。
照片边角里,傅游年看到了郁奚淡色的指甲,其实才分开两天,但就像过了两个月一样。
“你会做饭么?”郁奚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被角。
“上次不是给你做了早饭?”傅游年说。
“我还以为那是你买的,”郁奚讪讪,“本来还想问你是哪家店,后来忘了。”
傅游年在电话那端笑了一声,郁奚也跟着笑笑,可笑过之后,闻着空气里那股冷涩的消毒水味,心里却有点难受。
“傅老师,”郁奚几乎从来不会主动麻烦谁,却难得忍不住去问傅游年,“你明天能来接我么?”
“好,”傅游年答应他,“明天早上回去给你打电话。”
“明天我会早点儿起的。”郁奚跟他保证。
“好。”傅游年笑笑。
傅游年挂了电话,才看到前面李尧一副见鬼的眼神。
李尧递给他一摞策划书,还是关于成立公司的前期准备材料,“有空顺便想个公司名字吧,过完年差不多就能去注册了。”
李尧还有点想问傅游年在跟谁打电话,但最后也没问,他不是很喜欢干涉手下艺人的私人生活,而且现在严格来说,傅游年才是他的老板。
“行,我看看,”傅游年接过去,“你昨晚在忙什么?我听到你出去打了很多电话。”
昨晚颁奖典礼过后,傅游年还在接受各路媒体的采访,李尧本来是跟着他的,结果半中间出去接了好几趟电话。
“还不是宁泽的事儿,”李尧说起这个就心烦,“前段时间他拍完那个清宫戏不是还跟那女主角在炒cp,当时两边经纪人商量后敲定的,说好了各自艺人都得配合,结果昨天宁泽跟他女朋友出去逛街被人跟拍了,几个营销号一发通稿,热搜上挂了一晚。”
宁泽也是傅游年工作室里签的艺人,尽管李尧不是他经纪人,但工作室出了什么事,他都得去顶着。
傅游年边听他说,边把玩着手里的小金鱼玉坠。
是上午来拍广告,偶然在柜台看到的,很剔透的一块玉,雕成小金鱼的形状,尾巴一抹金色,通体软红,买了想拿回去给郁奚。
李尧还在前边叹气,说起来他感觉自己这些年碰到的艺人,还是傅游年最省心。虽然三天两头闹绯闻,但都是假的,所以也不可能落下什么实锤证据。
“等回去以后,得让他们都报备一下恋情,这突然袭击谁顶得住啊,”李尧说完又发愁叹气,“不过有时候报备了也没用,谁知道会突然出什么幺蛾子。我还算运气好的了,带过的起码都是异性恋,没有搞gay的。”
傅游年翻着手里的杂志,他想跟郁奚要一张照片,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却又红着耳根没有发出去,就让助理去买了郁奚拍过的所有杂志。
杂志内页里郁奚穿着件宽松的白毛衣,怀里抱了只鸳鸯眼布偶猫,头发微乱,鼻梁上的眼镜滑落了半截,越看越傻乎乎的。
“去改签一下吧,”傅游年跟李尧说,“待会儿拍完直接回去。”
“这么着急干什么?”李尧愣了愣,“凌晨才休息,又忙了一天,睡一觉再走吧,拍完肯定又晚上一两点了,不急这几个小时。”
“我急。”傅游年说。
如果不是拍摄已经进行到一半,傅游年现在就想回去,也不知道郁奚是不是一个人去输了液。
李尧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他的去改签了一下,然后靠着椅背喝水。
“还有,”傅游年收好那条小金鱼,尽量冷静地说,“我也要报备一下。”
李尧疑惑抬头。
“我谈恋爱了,”傅游年最终还是没忍住,拿起杂志给李尧看,语气隐隐炫耀,“这是我男朋友。”
李尧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