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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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深小洞天的雨越下越大, 连绵的雨丝下的起了一层白雾。大雨中星辰石的通道敞开着,王牧野的身影猛地蹿到了通道中就消失了。

修士们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冲向了通道,温琼跑的最快, 其他修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着王牧野一同冲到了阵眼所在的洞天中去了。

杜衡的神识探出石室的时候, 只见天一宗的弟子满脸通红:“都怪我们打开了结界,我们没想到宗主……王牧野会逃走。”只怪王牧野之前表现的太平和了, 众人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

姬清宴宽慰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有什么等追到他再说吧。”

修士们向着通道咻咻咻的出发了,杜衡转头看向小玉:“小玉,我们也去看看吧。我怕师父不是王牧野的对手。”温琼是出窍中期的修为, 大家都在传说王牧野是出窍末期的修为。出窍中期的温琼对上王牧野,可不要吃亏了啊。

玄御将灶台上面的云吞都收拾好了放在冰箱里,他淡定的说道:“好,我们去吧。”

阵眼所在的洞天中此时艳阳高照,杜衡他们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阵热浪迎面而来。杜衡环视了一圈:“我师父他们在哪里呢?”

只是慢了几息,温琼他们的身影就看不到了。后面进入的修士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天空中乱飞着:“人呢?”“糟糕了,跟丢了。”

王牧野会不会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找到他就难了。然而玄御笃定道:“王牧野之前一直在阵眼附近,我觉得他现在也在那里。”

听到玄御的分析, 叶闻秋他们也觉得有道理,当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阵眼的方向而去。等他们到了阵眼处时,果然看到王牧野就站在阵眼上。

然而阵眼和杜衡之前看到的又不一样了, 之前的阵眼在火山口上,阵法在岩浆上沉浮。而现在,岩浆喷涌了出来,炙热的岩浆喷出地面足有三丈高, 粘稠炙热的岩浆到了最高处却诡异的凝固住了。

王牧野就站在岩浆上方,直径不足十丈的岩浆凝结层上,他和温琼对面而立。

温琼面色平静:“王宗主,你冷静。有什么我们回去好好说。”王牧野的鬓发散乱,他眼神疯狂而扭曲,然而他的面容上却依然挂着温柔的笑:“温宗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王牧野轻笑道:“你们嘴上说着有什么好好说,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将我关在石室中,任我犹如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温琼无辜道:“王宗主,你若是这么说就太冤枉人了。我和老叶他们几次三番问你有没有苦衷,姬掌门因为你的事情愁容满面,他几次进去想同你说话,可是你都避而不谈。”别说避而不谈了,压根儿连一句话都没对姬清宴说。现在王牧野竟然说大家宰割他,这从何说起啊?

王牧野微笑道:“知道吗?在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迟疑。我在想,大家同僚一场,平时也能说上两三句,是不是真的要打开屠妖阵将你们一网打尽,是不是真的要听妖族的的修士说灭了人修们。我站在阵眼处思考了好几日,一直都没能下定决心。直到混天珠被取走,我再也不想留一线了。”

温琼困扰的眯着眼睛:“王宗主,你这话就不对了,混天珠本来就是妖族的东西。惊鸿仙子并不是因为你盗走了混天珠,现在物归原主也没什么不对啊。”

王牧野从袖中摸出了他的八卦盘,八卦盘中的铜珠子疯狂的转动着。他垂着眼眸定定的看向他的八卦盘:“温宗主,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属于我。别人从我身上拿走它,我就不能忍。”

温琼头痛的叹了一声:“原来你是这样的王宗主……有点难办了。”

王牧野上下打量着温琼:“温宗主,都说你修为扎实。可是你我之间还有一定的差距,我并不想伤害你。你现在离开,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站在这个阵法上,阵法一启动,你的命就没了。”

温琼一脸的无奈:“王宗主,虽说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但是想必你……”

话音没落,王牧野手中的八卦阵中珠子终于停了下来。温琼足下出现了一圈均匀的灵光,灵光像是牢笼一般困住了温琼。温琼四肢被手臂粗的灵光制住,她像个傀儡一般顿时动弹不得。

王牧野缓声道:“早就对你说了,现在离开还有一线生机。我的困字阵凭你现在的修为想要逃脱还有些困难。”温琼涨红了脸,她的胳膊上出现了条条爆起的青筋:“我……草……”

王牧野道:“听闻温宗主将身躯淬炼得犹如铜墙铁壁,王某以阵法见长,不敢同温宗主正面相抗,只能用这种方法困住你了。正好,这个阵法缺少一个祭品,我之前一直在想让谁来当这个祭品,现在就劳烦温宗主了。”

温琼咬着牙:“你等着……”等温琼挣脱牢笼,看她怎么收拾这个鳖孙。

王牧野微笑着看着天空:“他们来了,正好,我有些话想要对他们说。”

说话间姬清宴他们终于到了,王牧野环视一圈,他的目光钉在了姬清宴身上。他对着姬清宴温和一笑:“姬兄。”

姬清宴眉头轻蹙,他开口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好说。”

王牧野眉头舒展开来,他的表情很温柔,就像平日里同姬清宴闲谈一般:“姬兄,你也来了?我没想到进遗迹的时候我们还是至交好友,如今却分立两边了。”

姬清宴坚定道:“你一直是我的好友,这点从没变过。”

王牧野听了这话,笑容却变得苦涩了。他摇摇头:“好友?不,你是我追着赶着都无法比肩的人。你其实看到的都是假象,你其实并不了解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有时候羡慕得心中会生出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对我说:算了吧,你是什么东西?他要是知道真正的你,会唾弃你厌恶你,再也不会同你秉烛夜谈。和你在一起,我无时无刻不在自惭形秽。”

姬清宴不解:“为何?”

王牧野道:“尘土怎敢与白雪称兄道弟。你家世清白品性高洁,你的宗门团结友爱,你有师尊和同门宠着,除了修行其他的完全不用你操心。而我不一样,从我出生,我就卑贱得犹如野草。”

杜衡和小玉他们混在了人修中间,他还想靠近一些,却被玄御拦住了:“不要靠近。他身下的阵法正在成型。”杜衡紧张的看了看温琼:“可是师父……”

玄御道:“不要小看你的师父。”

姬清宴平静道:“你同我并没有两样。”王牧野摇摇头:“不,我和你相比差远了。说起来,我从没对你说过我的过去,也罢,阵法已经被我启动了,反正大家都逃不掉,不妨听我说说吧。”

王牧野道:“我出生在一个贫贱的家庭,我是长子,下面还有五个弟妹。爹娘种地的,但是我老家的地界不行,没什么灵气,长出来的灵米稀稀拉拉。别说吃饱肚子,就连每年的税收都需要爹娘去打猎砍柴才能凑齐。我对人世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第二个感觉是冷,但是若说感觉最深的,那便是穷。”

王牧野嘴角依然挂着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只是他的语调中多了深深的悲哀:“因为穷,我在八岁之前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弟弟妹妹面黄肌瘦。只要能多赚一个铜板,我什么事都做。我跟着爹爹去山上打猎,跟着娘砍柴。村子旁边的大山那么高,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后来天一宗的修士来村子里面收杂役了,爹和娘商量了一下就去了。当杂役很赚钱,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这对于一年拼死拼活才能赚二两银子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杜衡听王牧野说过这事,那时候他和王牧野被困在无法使用灵气的小洞天中,多亏了王牧野,他才能从那个洞天中出来。

王牧野道:“爹去了,然而去了没几天就被天一宗的灵兽啃了腿,没等人来救他,他就没了。”说这话时,王牧野眼中都是深深的恨:“一个人一条命……天一宗赔了二十两银子,然而银子到我们手里,只剩下了五两。”

杜衡心中一紧,这是王牧野没有告诉他的后续。当时他只说,他爹摔断了腿,他顶替他爹去了天一宗……

王牧野道:“那些外门管事的连死人的钱都要吞,五两银子,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能支撑多久?爹没了之后,娘一个人养不了我们兄妹六人,她病倒了。五两银子没能支撑半年就没了,弟弟妹妹要吃要喝,娘要看病。我没办法,只能将养的最好的妹妹……卖了。”

众人听得眉头皱起,王牧野却很平静:“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我亲手卖掉过自己的血亲,还不止卖了一个。妹妹卖了八百文钱,我花了一文钱买了五个饼。我给了一个饼她,告诉她,等饼吃完了,哥哥就带她回家。她被人牙子抱走的时候还在啃着饼,然而我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我没有那个能力再去把她买回来了。

“卖了小妹妹,娘的病也没能好起来。我又继续卖了二妹、四妹……在我卖完四妹抓了药回来时,娘吊死了。剩下了我和两个弟弟,我当时就觉得……天再也不会亮了。”

姬清宴惭愧道:“你从没对我说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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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牧野笑着摇摇头:“说了又有什么用?博同情吗?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卖了家人的人。娘死了之后,我看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以我的能力,即便吃糠咽菜也养不活他们。索性把他们都卖了,找个好人家,他们也能活下去。然后我拿着卖了兄弟的银子去了天一宗,我把自己也卖了。

“我和天一宗签的是死契,是最低级的杂役,只能在里面吃一口饱饭的那种。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感激,至少我活下来了。只是这是噩梦的开始,我个子小,其他杂役们欺负我无依无靠。在天一宗当杂役的那些年,我像是一条野狗一样活着。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只有夜深人静时,我才能清闲片刻。

“如果只是那样,我倒也没什么想法。谁能想到等我十四岁时,无意中发现自己有灵根,当然了,那是最下等的三灵根。但是因为这样,我从最低等的杂役变成了外门弟子。那些曾经欺负的杂役再也不敢欺负我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站在高位的感觉是这么舒爽,原来我也可以从贱奴变成真人。

“然而我只享受了几天的追捧,这之后又被无情的打落到深渊。三灵根是没有前途的,修真界比普通人的世界更加残酷,修真界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三六九等。我又过上了被同伴欺凌的日子,而且变本加厉,比以前更加严重。

“属于我的资源在不断的被我的同门盘剥,到我手中的只剩下了别人不要的。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我打击我,当时我很痛苦也很迷茫。万幸我有个同门对我不错,我可以对他敞开心扉。

“我就这样慢慢的熬到了练气三层,那时我已经二十八,不再年轻了。某一天宗门长老过大寿,我们每人都得到了一粒练气丹。我想着靠这粒练气丹提升自己的修为,没想到等我到驻地时,我的练气丹却不见了。没错,我的练气丹被我的同门偷走了。他说,反正我修为不行,不必糟蹋这一粒丹药,不如给了他。

“我可以给他,但是他不能开口要。争执中我被他痛打一顿,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原来以前同门们讥讽我的事情都是他传出去的,他说他只是看我可怜,才同我交好。我愤怒了,趁他不备,我偷袭了他。

“同门死了之后,我一度惊慌失措,然而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明白了。修真界实力为大,只有拳头硬的人才有话语权。我一口吞了他存下的练气丹和筑基丹,跨过了筑基期。

“果然如同我想的那样,因为我筑基了,我和同门的争执就变得无关紧要。我还拜了师,得了长老的赏识。可笑么?我杀了人,但是因为我筑基了,我杀人的事实就没人追究了。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能洗髓的丹药顺利结丹。我的师父又意外的成了天一宗的掌门,我就这样从普通的弟子变成了掌门亲传。因为我会装会忍,师父带着我走了一些宗门,我结交了一些真正的清风明月的修士。姬兄,我便是那时候结识你的。”

姬清宴颔首:“是。”

王牧野苦笑道:“我以为我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然而命运给我开了好大的玩笑。我师父虞朗真人其实是个糟糕的掌门,在他的领导下天一宗逐渐衰败,我是他手中最得力的弟子,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的师兄。我问他为什么,是我修为不及师兄,还是我能力不及师兄?你猜师父怎么说我?师父说我虎狼之心心术不正。

“为天一宗辛苦卖命数百年,得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评价,我非常的伤心。”

姬清宴道:“这些你也没告诉我。”

王牧野认真道:“即便告诉你也是没用的,你不能理解。你从修行开始就顺风顺水,你的师尊甚至愿意将掌门之位拱手让给你,这样的你,怎能理解我的窘迫?更何况你修行的是无情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只会对我说,这些身外的东西,不用放在心上。”

姬清宴老实的说道:“对,这确实是我会说的话。”

王牧野自嘲的笑了:“看吧姬兄,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你看不上眼的东西,是我费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我明明从骨头里面就烂了,却和这样清风明月的你做了朋友,我妄图告诉自己,和你在一起,我也会变成你这样的人。然而我错了,不管我和你呆多久,我一直是那个卖了弟妹逼死娘捅死同门的混蛋。我在做什么梦呢,我竟然觉得我良知未泯,竟然还觉得只要我好好做人做事,终有一天会有人能看到我理解我。”

姬清宴沉吟了片刻,他开口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一个温和勤勉自律的修士,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

王牧野闻言露出了一个像是哭一样的笑容:“谢了姬兄,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坦然最了不起的人。明知道我夺过你的机缘,你还能这么对我。”

姬清宴不解:“什么机缘?”

王牧野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他们没告诉你?”

叶闻秋阴沉着脸:“王宗主,你再说一句,休怪我不顾宗门情谊。”王牧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不知道,那算了,我也不说了,即便你没有那份机缘,你也能飞升。说了对你不好。”

姬清宴一头雾水的看向叶闻秋:“师尊,王宗主在说什么?”

叶闻秋将长剑收到剑鞘中:“没什么,你听他说就是了。”

王牧野笑完了之后说道:“后来我得了机缘修为突飞猛进,回到宗门之后我就想办法弄死了我的师兄和师父。我这天一宗宗主的位置就是这么来的,姬兄,你听完了之后还觉得我值得相交吗?”

姬清宴沉默了片刻,他老实的说道:“我只看到天一宗在你的手中变得越来越好,若是你的师兄接手,可能不会这么好。”

王牧野笑了,他的笑容很哀伤也很绝望:“姬兄,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若是我早一些听到你说这话,我就不会打开通道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牧野叹道:“我这人狠又狠不下心,善又善不彻底。明明是一条烂命,却总是不服想要拼一拼,可是拼了吧,又不能接受惨淡的现实。”

这时岩浆形成的平台上传来了崩裂的声音,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平台,平台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地面并没有崩裂的痕迹啊。然而王牧野却面色大变:“不好!”

说完这声不好之后,他对面被阵法困住的温琼终于打破了王牧野给她设置的牢笼。金色的灵光像是金属一样断裂开来,温琼涨红着脸,五色灵光在她周身流转:“啊——”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温琼瞬息穿过了大半个平台,她一拳锤到了王牧野的肚子上:“啰啰嗦嗦说到现在!烦不烦!”

王牧野身体被一拳锤飞,然而不等他飞出太远,温琼拽住了他的脚踝。

出现了!温宗主最可怕的提着脚往地上掼打法出现了!王牧野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温琼在地上砸了数十下,每砸一下,他的骨骼和经脉就断裂开来。

平台上鲜血四溅,温琼提着王牧野的脚踝就像提着小鸡崽一样,明明个子不高,打起人来却让人全身一哆嗦。没几下,两人下方的平台就被温琼砸裂了,凝固的岩浆石噗通噗通的往下落。

然而岩浆石并没有回到火山口去,它们堆积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堆碎石。即便如此,温琼也没放过王牧野,她逮着王牧野就是一套组合拳。王牧野都没来得及把他的八卦盘摆平,他已经只剩出气不见进气了。

温琼的打法又凶残又暴力,但是却让在场的修士们看得大呼过瘾。不愧是温宗主,就算身高五尺,也不是一般人能扛的。

温琼愤怒的将王牧野丢在地上:“我说你,自怨自艾啰啰嗦嗦半天说的自己多可怜,但是在我听来,你就是个只会夺人运势不努力修行的废物玩意。三灵根你都看不上?老娘五灵根!我父母双亡茕茕孑立不也走到现在了吗?!我不偷不抢光明正大靠着自己的努力修行来的修为,难道会比你的差?!”

杜衡惊呆了,他的师父好帅!

何佳宁旁边轻声道:“师尊说的没错,师尊的起点还不如王宗主,她的灵根是最下等的五灵根。她是个孤女,幼时颠沛流离,很多宗门都不要她。后来还是一个散修看她可怜传授了她一套不入流的淬体功法,就靠着这套功法,她硬生生将自己的身躯淬炼得犹如铜墙铁壁。”

柳媛媛缓声道:“定坤宗是师父一手创立的,我跟着师父的时候,她还要帮散修去砸铁才能换到灵石去置换丹药。定坤宗建立八千多年,师父一人守着宗门守了三千年。”

祁玉书道:“我入门时,定坤宗只有一间草屋,即便如此,师尊也没有因为我的家境优渥问我祁家要过一针一线。二师弟犯事时,师尊当了自己的法器也不曾放弃他。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弟子很差劲,她对我们始终如一。”

何佳宁鄙视着王牧野:“师尊收了我之后,有其他宗门的修士看上了我。说以十条灵脉来换我,当时定坤宗起步没多久,十条灵脉比我们整个宗门的全部身家加起来都要多,若是我师尊是王宗主,只怕早就拿我去换了灵脉了吧?”

温琼唾弃道:“修真一路上遇到坎坷在所难免,在座的任何人,谁敢说自己修行路上一路坦途?!遇事就自怨自艾,就想着走捷径抢人机缘做丧尽天良的事,你修的是什么道?你还不如做个普通人!”

王牧野满头是血,他头向下倒在火山岩上。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呵……如今对我说教,还有用吗?”

温琼道:“不是说教,只是看不惯罢了。你方才说你以阵法见长,不敢同我正面相抗?这些都是废话罢了。你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你这偷来抢来的修为都是虚假的,经不住我一拳。你信不信,就算我的弟子,他们谁都能在我手底下过上数百招,而你呢?别说什么你不知道我的套路,我还没对你用剑招,只是拳脚之术你都扛不住。”

王牧野阴沉的看了温琼一眼:“你没经历过我经历的……”

温琼淡定道:“是啊,我没经历过你经历过的事,所以我没有对你说教。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罢了,你若是不服,只管站起来打服我,不是你说的吗?修真界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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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都想给温琼鼓掌了,然而他还没鼓掌,叶闻秋竟然带头鼓起了掌:“我认同温宗主的话。”

玉婧和素娴两面上满是佩服:“是的,不能因为自己身世凄惨,就理所应当的作恶。更可恨的是作恶之后还给自己找借口。”

杨元庆看向姬清宴:“你现在还觉得你的朋友是最好的吗?”姬清宴要是敢为王牧野说一句话,杨元庆此刻能打爆姬清宴的头。姬清宴闭嘴了,他的唇角抿得紧紧的。

温琼冷笑着:“你得了混天珠八百年,好处你占了八百年。如今凤君将混天珠拿走,你一副受了刺激要带着大家一起死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恶心谁呢?”

在场的人可能只有姬清宴一头雾水了,然而姬掌门修行的是无情道,他只是转头问杨元庆:“王牧野什么时候得到的混天珠?”

有那么一瞬间,心眼子比枪还要直的杨元庆真想揪着姬清宴的衣领子把他和惊鸿的二三事抖给他听。然而想到了惊鸿的愿望和叶闻秋的恳求,杨元庆只能咽下去了。

杨宗主板着脸道:“外头还说戮天珠在我身上呢,你看我这样哪里有戮天珠的影子?!啊?!你看!”

听到杨元庆这么抱怨,玄御瞅了一眼杨元庆。杨元庆无辜的摸摸脑袋:“本来就是,混沌三珠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谁知道究竟在哪里?就像王宗主,明明身上有混天珠,然而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说真的,要不是凤君去王宗主身上拿走了混天珠,谁会想到王宗主身怀混天珠?”

姬清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也是。”

只怪姬清宴平时醉心修行,虽然平时也听到有人说混天珠在他身上。然而姬清宴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在意。

再说混沌三珠出现的时间地点成迷,除了妖神,估计也没谁能分清他们了。

王牧野讥讽的看向温琼:“温宗主此言差矣,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什么善人。你们弃如敝履的东西,我看得很重。掌门之位也是,混天珠也是。既然现在我都得不到了,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闻言天一宗的弟子们低声咒骂了起来,王牧野听到他们的骂声后笑了:“现在知道骂我了?先前还信誓旦旦说为我撑腰。算了吧,我早就看明白了,修士比凡人还要势力,一旦对你们没有利用价值,我连草都不如。”

王牧野此刻已经淡定了:“本来我还对你们有一丝愧疚,觉得无冤无仇让大家去死挺对不住大家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弄死你们,回去一人之上没什么不好。反正我已经坏透了,不在乎再坏一些。”

话音一落,王牧野身下的岩浆石下亮出了暗红色的光,灵光并不是笔直向上,而是扭曲着从岩石缝中透出。这颜色像是放了很久的血迹,充满了不祥。

温琼警觉的连闪几下,她跳出了灵光笼罩的地方。然而灵光像是有生命一样,它们流淌过的地方空气变得灼热,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众人的头顶开始堆积起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

云层渐渐的扩大,逐渐覆盖了整个天空。此时有修士惊呼起来:“快看啊!云层里面是什么?!”

杜衡抬头一看,只见云层中出现了画面,那是一副瑰丽的山水画,正对着杜衡头顶的是一座山峰,山峰上有一座金顶的行宫。叶闻秋瞳孔一缩:“是……神虚宫……”

出现在云层中的画面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神虚宫,而他们头顶的这座行宫是正阳殿。此时正阳殿前的屠妖阵闪烁,隐隐有了被激活的趋势。

王牧野的身躯悬浮起来,他的声音变得缥缈:“世人只当屠妖阵只能从外部激活,却不知屠妖阵也能从内部激活。堵住通道的那个妖修本来想将五大宗的主力都吸引到遗迹中来,然而他没料到幻天珠和混天珠同时到了阵法中,遗迹被撑爆了。现在遗迹中有妖修有人修,这样挺好,屠妖阵吸收了你们的灵气人也杀妖也杀!”

玄御沉声对王牧野道:“你也会死。”

王牧野的笑声卡了,他诧异道:“我怎会死?我操控着阵法,我怎会死?”妖修说过,启动阵法之后他在阵法的保护中会万无一失,等阵法发动之后,他就可以正常离开万宗遗迹了。

玄御道:“你足下的阵法和屠妖阵配合使用,屠妖阵启动时,在外斩杀人修和妖修,在内抽取妖修和人修的灵气。即便你打开了通道,你也活不了。如果我想得没错,教会你使用阵法的妖修此刻不在阵法中吧?”

王牧野面色变黑了:“他确实走了。”他以为他会是最后赢家,千算万算,他还是被妖修给算计了!

玉婧唾了一声:“蠢货,被人利用了。”龙族的使者真厉害,屠了人屠了妖,最后他跳出来捡了大便宜。其心可诛啊!

此时天空中飞来了一道流光,流光中凤归面色严肃:“什么情况?屠妖阵发动了?”

玄御颔首:“嗯,发动了。”凤归偏过头骂了一句脏话:“现在怎么整?我听你的。”

玄御道:“我也不知道。”凤归毛躁了:“什么?!连你也不知道?!”

玄御平静道:“你知道的,屠妖阵一旦启动,除非毁了阵法,不然好不了。然而你也看到了,我们在遗迹中,阵法在外面。外面还有谁能毁了阵法吗?”

想要毁了屠妖阵,至少要出窍期以上的修为,然而人修这边出窍期以上的人都被困在了阵法里面。而且就算外面有出窍期的修士,他们又怎么知道要毁了屠妖阵?而且屠妖阵是神虚宫的镇山法宝,神虚宫的人不会坐视它被毁。

神虚宫的修士们发现屠妖阵被打开,此刻正阳殿前兵荒马乱,留在宗门中的吴不平和其他宗门的长老们都出现在了广场前。

何佳宁笑了,她轻轻的拍拍杜衡的肩膀:“小师弟你看,二师兄和五师弟来了。”

杜衡顺着她的指引抬头一看,只见广场的角落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俊美青年,青年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老实的人。杜衡认识那个老实人,正是他在东极山遇到的修士穆谦,想必穆谦旁边站着的就是他未曾谋面的二师兄商正卿了吧?

温琼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场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行行好关了屠妖阵,我死了没事,我还有一个宗门的弟子要好好的活着哪!”

杨元庆尝试着将手中的银枪直指天空,银枪端冒出了一股强大的灵气,灵气直冲云霄炸开在云层中。

杨元庆本想通过镇皇山的通讯符篆唤醒弟子的注意,然而灵气炸开之后,修士们不为所动。杨元庆郁闷不已:“糟糕,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

四周起了风,灼热的风吹在身上带了一股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杜衡紧张的问玄御:“小玉,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玄御抿着唇,最终他摇摇头。凤归挠挠头:“楠楠还没睡醒哪!就算我们奋力一搏力量也不够啊!”

玉婧问道:“若是我们集中力量攻击阵眼,能不能破阵?”玄御淡定的说道:“会让阵法加速启动。”

听到玄御的说法,素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诸位,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若是屠妖阵停不下来,它吸收了我们的灵气会反过来对付阵法外的人。若是我此刻自爆,阵法是不是就不能吸收我的灵气了?”

玄御看了素娴一眼:“素娴宗主,即便你自爆,你的灵气也会回荡在天地中,不影响阵法吸收。”

杨元庆袖子一撩冲向了王牧野:“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我先报个仇再说!王牧野!受死吧!亏老子之前一直觉得你是好鸟!你尽不做人事!”

然而没等杨元庆冲到王牧野身边,王牧野胸口就出现一截雪亮的长剑。王牧野错愕的回过头,他看到了惊鸿的脸:“你……你……”

惊鸿眼神阴鸷:“找到你了,你可让我好找。”

王牧野眼中都是错愕,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惊鸿快速的抽剑,鲜血从王牧野的胸口飚出。她将长剑横在了王牧野的脖子上:“混天珠在哪里?”

杜衡一脸血,姑娘耶,世界都要毁灭了,你还在追混天珠?不过也不怪惊鸿,因为她不知道混天珠已经被凤归取走的事情。

凤归欲言又止的看向惊鸿:“混天珠在我这里,我已经取出来了。”惊鸿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