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一等, 就直接等到了十一月调考。

秋芸和周常德陆陆续续给他妈妈做工作,他妈妈一直不松口。

争辩的焦点倒不在他能不能跟男生谈恋爱,而是他能不能跟周什一谈。

燕若若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塞不下, 她都恨不得把人直接接回家。

好在谢初鸿的右手恢复得不错, 度过自暴自弃的阶段,慢慢习惯只有一只手的生活。

至少饮食方面没有障碍, 谢初鸿左手用筷子吃面、夹酸豆角都很熟练, 刷题范围也从最初的文综、英语、语文选择题,到后来单靠盯着试卷“算命”, 也能把数学选择题最后两道蒙出个八成正确率了。

手是好了大半。

剩下一只手实在完不成的,就全权交给周什一。

比如现在。

谢初鸿一大清早从隔壁书房, 提着牛仔裤就闯进周什一房间:“哥帮我穿裤子!”

周什一刚把身上睡衣脱下来, 猛一开门带起风吹到身上, 还有点凉, 接过他从衣柜挑出来的裤子不满:“今天最高温度只有十几度,晚上八度, 怎么还穿破洞?”

港市低温是很难熬的,没有暖气,还比北方湿度大, 阴冷潮湿。

“我不冷!”谢初鸿嘴上这么说,腿上光溜溜地有点打颤,赶紧反身把门关严, “我起码穿了长袖外套,你只穿短袖, 伊铭还在穿短裤。”

周什一现在对付谢初鸿很有一套, 知道他自己挑衣服挑不出什么名堂, 早在衣柜放好了他中意的长裤,把人摁到床上:“伊铭穿短裤会打篮球,我穿短袖我不感冒。”

这人前两天睡觉没盖好,就是肩膀边上稍微漏了条缝,都流了两天鼻涕。

谢初鸿无言以对,被迫抬脚穿进那两个裤筒犯嘀咕:“反正明天考试又不给我算排名,感冒一下也没什么。”

“只是不算排名,还是得考啊。”周什一自己还打着赤膊,帮他把裤子提到膝盖,谢初鸿就从床上站起来,让他继续提到腰上,最后拉好裤链。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两人在穿衣服这方面已经非常有默契。

单提提裤子,谢初鸿单手是没问题,但单手拉裤链就有点恐怖。

周什一早说了要帮他,他不肯,直到上个礼拜赖床起晚,一个着急自己把自己卡到。

从那天起,谢初鸿就再不亲手拉裤链了,连带着套都不套,只顾抱着挑好的衣服往他哥这头跑。

周什一每次帮他穿完裤子,顺着捏他衣摆一扬手就把睡衣扒了。

谢初鸿今天捧来的是件白衬衫,周什一伺候他两边胳膊放进去,还得一颗一颗帮他扣扣子。

这次谢初鸿才说一个“扎”字,周什一已然抬手帮他把衬衫衣摆塞进裤腰。

仔仔细细一整圈,表情像做工艺品,哪怕从腰两侧一路扎到屁股,把人半包进怀里也是认真的,连袖扣都没放过。

然后和对着镜子转一整圈的谢初鸿一起欣赏佳作。

“有什么问题吗?”

谢初鸿心满意足:“你扎衣服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工整漂亮,松紧有度,修身又自然。

周什一自己看着也满意,又帮他整了整衣领才反身抓起自己的衣服。

三下五除二,眨眼的工夫短袖和运动裤就在他身上了,根本不在意什么褶褶皱皱,套上算数,简单粗暴得和刚刚不像一个人,提醒:“过来刷牙,要迟到了。”

谢初鸿这才舍得从镜子跟前挪开。

当然,牙膏是周什一帮他挤,他只需要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

洗脸毛巾用完也是周什一帮他拧,他只需要弯腰闭闭眼就行。

周到细致,说是皇帝待遇不为过,一点不比谢鹤城在的时候差。

舒服自然舒服。

“就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当废物的快乐。”

谢初鸿说完,早餐桌上秋芸、周常德都乐了,问他:“明天十一月调考,你们白老师怎么说?”

谢初鸿:“让我去医务室。”

“医务室?”两位长辈皆是一愣,“去医务室干嘛,手不是快好了。”

“去医务室考试。”周什一帮他答,“选择题他自己做,大题口述答案,让校医帮他写。”

秋芸、周常德:“?”

秋芸匪夷所思:“这你们学校能让?”

周常德刚想附和,便想起什么般:“如果是他们年级主任做决定的话……可能真会让。”

其实这个方案还是校医自己提出来的。

学生们来她这,课间一共就那么几分钟,她每天不是刷剧、看书,就是做卫生,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考试开始、结束的时间,能跟她朝九晚六的上下班时间对上,也是心血来潮提的。

哪想到唐主任听了直叫好。

他为谢初鸿这次考试琢磨好几天,早说好让他不要有心里负担,左手能写多少是多少,只三班几个老师私下给他算算分,不公开,也不计省排名。

所有老师都是希望他能多做两道本学科的题目的。其中数学老师躺得最平,解大题就是再神也得推导运算,不亲自写到最后,根本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英语老师和文综三位老师不一样。

多个人替谢初鸿抄录,只要考试时间够用,做完整张试卷不成问题,自然纷纷赞同。

总比直接浪费一次摸底大考的机会强。

唐主任给十一月调考的宣传口号都想好了。

希望大家趁着谢初鸿缺席,抓紧机会好好努力,争取体验一把难得空出来的年级第一。

过了这村没这庙,等下次谢初鸿回来希望又开始渺茫,现在是难得的“人人平等”窗口期。

谢初鸿本来觉得这口号空,结果一宣布下去,教室里氛围都变了,像是真的只要他不在就人人有机会一样,全开始奋笔疾书。

最近大半个月,他自己做不了新的题,只能多给人讲讲题。

一到下课,他的课桌两边就开始门庭若市,一个个排着队拿题问他,几乎都是他手瘸之前课上摸鱼刷过的题。

周什一作为此福利的最大受益者,利用同桌之便,回回排在第一位。

但到后来,周什一也不跟他们抢谢初鸿课间的时间了。

不仅不抢,有时来问的题型重合度高了,他还能帮谢初鸿分担几个。

现学现卖总会。

谢初鸿先给他一个人讲,他再给别人讲,输入、输出一次性锻炼到位,对知识点没有半点模糊的余地。

“我总觉得周什一这次得上六百了。”

这是伊铭又一次找周什一讨教完数学题说的。

谢初鸿很认真让他找块木头“呸”三下:“不要毒奶。”

伊铭气笑:“就离谱,六百还毒奶?你真觉得他能考六百啊?”

“六百不至于,你稳住上次的五百五不掉分就行。”谢初鸿是这么对周什一期许的。

但周什一现在有点膨胀:“我觉得我数学能稳定一百一往上,掉肯定不会掉。”

以前他最大的精力都花在解决自己发现的问题上,现在有了谢初鸿,重心瞬间转移,他只需要不断提出问题,永远有人给他善后。

谢初鸿在台灯下对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啾”得过去亲了一口:“我哥真不错。”

这段时间燕若若一直不愿意见他,两人较劲一样,都病着,但都不肯低头。

尽管谢初鸿有时从理性道德层面,是赞同他妈妈的。

跟父母好朋友的儿子谈恋爱算什么事,万一分手了,以后还见不见面?

万一掰弯了回不去了,以后还有没有脸?

但只要一看见周什一,他就又觉得理性道德都是狗屁。

“你要是这回稳住了五百五给你什么奖励呢。”谢初鸿坐在他边上小声嘀咕,“不然给你……吧?”

周什一看见这人“O”成一个小圆的薄唇,真是血都冲到脑子里,竟然秒懂了,红着耳朵心脏砰砰跳,镇定把摸在自己腿上的手拿到桌面:“那就从不要再摸我,放我复习做起。”

谢初鸿努嘴,这要换个人他肯定直说,考前有什么好复习的,但周什一让他很舍不得。

最近学这么辛苦,想抱佛脚就抱吧,万一踩中了呢。

人的本质是双标。

于是谢初鸿就难受,非常难受。

一只手玩手机不得劲,跟周什一待一起,他又只想玩周什一。

所以他决定去客厅,加入周常德。

今天秋芸在书房加班,周常德难得空下来也只能在客厅看看电影,境况和他还有几分相似,见自己坐下一副要久留的架势,问:“你不复习吗?”

“不复。”谢初鸿是“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忠实的拥护者,“条件也不允许我复。”

“手怎么样,药都按时涂了吗?”

“涂了的,感觉最多再一个星期就好了。”

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起,灵魂都要从盯着电影的眼睛里出窍。

周常德忽然无厘头提议:“想不想去看看你爸爸?”

谢初鸿愣了一下:“……现在吗?”

周常德点头:“现在。”

谢初鸿当时脑子就不转了。

谢鹤城进去这么久,他心里有怨,还一次没去看过。

等他跟着人偷偷出门、坐上副驾驶才恍然:“……现在大半夜,早过探监时间了吧。”

人果然不能闲,闲了什么离谱事都能干。

结果周常德:“只是意思着去看看,能不能见得到他本人不重要。”

谢初鸿:“?”

这也可以不重要?

“那旁边有一家咖啡厅,我没事经常去坐。”店里的东西周常德都吃过,“除了咖啡很难喝,西冷、意面还可以,你等下可以尝尝。”

谢初鸿哽了一下:“……好。”

咖啡厅咖啡难喝,那还真是不错。

结果等他们开一个小时的车到地方,没想到和他们一样闲的大有人在。

谢初鸿看着前面那个从出租车下来,走进咖啡厅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进去那个……是我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