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怎么都不说话?”

秋芸从房间出来看到的几人呆立, 以为是太久没见,猝不及防的,揽着燕若若走到两个孩子跟前笑:“一段时间不见搞得跟陌生人一样, 你妈妈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顺道就提前过来了。”

谢初鸿和燕若若对视, 嘴里一声“妈”刚喊出口,一记响亮的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被打得直接偏过了头。

在场所有人都蒙了。

“若若!”秋芸见闺蜜还想上手打第二巴掌, 赶紧抬手把人拦住,声音满是惊愕无措,“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

女人今天穿的格外素雅漂亮, 紧攥的手上稀罕地刷了甲油,面容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力气却一反常态的大,从秋芸手里一挣开就在自己儿子身上推了一把。

力道不大,却依然将没从怔愣回神的人,推得趔趄到周什一怀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周什一现在除了从背后扶着谢初鸿两边肩膀, 根本回答不了他妈妈发生了什么。

温柔如燕若若, 秋芸跟她认识这么多年, 哪怕当初谢鹤城出轨也没见她这样过, 手上拽不住, 只能反过来把谢初鸿护在身后:“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刚刚不还因为初鸿的成绩很高兴?”

燕若若紧拧着眉, 像是气急了, 额角竟是冒了点虚汗, 左手扶玄关缓了好一会才说出话:“要问他自己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也不能动手……”

秋芸“打”字没说完,就听孩子在背后哑然开口:“我亲我哥了。”

第一秒秋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亲了就亲了,是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事还没告诉燕若若。

场面凝固,燕若若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难以置信地越过谢初鸿朝门口望:“……所以你们都知道?”

秋芸这才发现周常德不知何时停车归来:“不是你想的那样若若,我们是想等你好点了再告诉你,怕你身体受不了……”

“我身体受不了?”燕若若明显被最后几个字刺激得不轻,几个字说得艰难又苦涩,“我的身体不是他可以被纵容的借口!”

“不不不是纵容,这件事我们已经……”

“道歉!”

燕若若现在眼里根本看不下旁的人,走马灯一样不断播放着刚刚儿子圈住人吻上去的片段。

谢初鸿背后靠着周什一,身前站着秋芸,却依然不敢抬头和自己妈妈对视。

燕若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边拍玄关边喊他全名:“谢初鸿!道歉!我让你住在你阿姨家里,不是让你这样祸害周什一的!”

周常德眼看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好了若若,没那么严重,不存在谁……”

“怎么不存在?不管谁起的头,谢初鸿都不该答应!”

“我没祸害谁。”谢初鸿咬牙抬头,“我没什么要道歉的。”

秋芸心说要坏,连替谢初鸿挨上一巴掌的准备都做好了,却见燕若若捂着胸口,抬手抬到一半就软了。

谢初鸿后来很努力聚上视线,才回想清当时“妈!”、“若若!”、“阿姨!”三种不同称呼混杂在一起的惊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燕若若被他气晕了,周常德从地上抱起人便是一路兵荒马乱到医院。

此刻,医生在病房里扎针输液,他则茫然地坐在外面的板凳上,巨大的罪责感几乎压得他也喘不过气,像是在提醒:命运本就是这样,人本就是这样,一刻都不能松懈。

好运气从来不是他的。

周什一看着身边人一直垂头扶额,想握他的手安慰两句,走廊另一头已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谢初鸿后爸。

男人连走带跑飞奔过来,门都还没进就开始朝门口的两个孩子追问:“若若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休克?”

周什一赶在谢初鸿开口前答了:“过敏性休克,送医院及时,阿姨没什么事。”

“过敏还会休克?”现在说话的是王妮,手边带着还有些蒙的弟弟。

燕若若出事时,男人刚载老幺从学校接到王妮,接到电话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焦虑全写在脸上。

现在男人进去,王妮喃喃自语的话直戳谢初鸿痛处:“过个敏就能休克?”

周什一声音立时就冷了:“过敏不会休克,你现在就不用来医院了。”

王妮这一下被凶得莫名其妙,捂着弟弟的耳朵骂:“神经吧,我问问怎么了?”

“医生在里面,有问题自己进去问。”周什一连个眼角都不想给她,抬手握在谢初鸿肩上的掌心愈发用力。

谢初鸿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周什一好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燕若若当场晕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燕若若是被他那句顶嘴气的,谁知道来了医院,医生说是过敏,再晚十分钟就危险了。

听到这番说辞,谢初鸿很茫然。

一轮排查问询,才发现燕若若指尖泛着红肿,可能是甲油过敏。

是等他们回家,秋芸随手帮着涂的品牌方寄来的新甲油试色,过敏发作的时间正好跟他们回来重合。

很戏剧,却足够让谢初鸿从最近顺风顺水的梦幻里清醒。

王妮尖细的嗓音刺穿思绪传进来:“喂,你妈妈在里面躺着,你都不进去看吗?”

周什一被她那声“喂”喊得有点火大,霍然起身:“是不是不会喊‘哥哥’?”

谢初鸿抬手抓住他:“我妈醒了吗?”

“没,在输液。”王妮其实不太能理解,说谢初鸿急,他又不进房间,说他不急,又嗓子都哑了,“就是个过敏,你至不至于。”

要换别的人、别的时候,谢初鸿肯定怼,但他现在没有争辩的心思,话却依旧在耳边响起。

“无知建议多读书,过敏是会死人的。”

周什一沉着脸替他说了。

周常德见两人进来,很快揽上谢初鸿的肩低声:“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问题。”

谢初鸿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没搭话。

燕若若扎着针,脸色惨白,只有一双手泛着点不健康的红,甲油卸净。

秋芸正自责地站在窗边给公司打电话,言简意赅要求明天就要发的期刊改版,把做给那个甲油品牌的版面全撤了。

她当时涂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刺鼻的油漆味过浓了,如果不是若若平时不涂甲油让她记起这出,一时可能真发现不了。

谢初鸿想摸摸女人的手,但他不敢,多看一眼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刺疼,哪怕那一巴掌连个红印也没留,力气真的算不上大。

似乎病房里所有人都有他们该有的位置,整整两个家庭一起,有些拥挤。

不对,加上他,应该是三个。

王叔叔还在仔细向医生询问,希望做一个全面的过敏源检测。

医生的回答很中肯:“医院能检测的过敏源只是日常生活里比较常见的,意义不是很大,当然如果坚持要做也可以,得等三天出结果。”

周常德还在谢初鸿耳边安抚着话:“心悸、呼吸不畅、脸色苍白、情绪焦躁都包括在过敏性休克的症状里,你在家回答的很好,不用怀疑自己。”

出于礼貌,谢初鸿想“嗯”一声作为回应,但他嗓子像堵了石子,声音全是撕裂的,抬起右手抚了抚。

周什一这才注意到:“你手腕怎么红了,不疼吗?”

谢初鸿一直被他牵住右手都还没觉出问题,直到周什一在他微微红肿的腕骨上碰了一下。

“嘶……”谢初鸿瞬间缩回自己的手。

周什一神色一肃:“这是哪里撞的,先前怎么一直没说?”

谢初鸿后知后觉:“可能就是赶着坐车的时候碰了一下,没事。”

周什一不满,还想再看看,但谢初鸿不肯给了,总觉得在燕若若病床边让周什一握着手很奇怪。

周常德决断很快:“右手还是要注意,骨科在楼下,什一你带初鸿去看看。”

王叔叔显然也是担心的,附议让王妮把弟弟留在房间里,也跟着一起去。

谢初鸿不情愿归不情愿,走出病房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电梯离得远,他们选择爬楼梯。

但楼层才下到一半,谢初鸿就说什么都不继续挪窝了:“只是挡了一下而已,真的没必要。”

当时他们都太急,周常德抱着人往后座安置,眼看不注意就要让燕若若和车框撞上,谢初鸿眼疾手快,兀自抬手挡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谢初鸿自己没往心里去,一直也没觉得。

王妮在旁边听笑了,随口说:“你还真是她亲生的,一个涂个指甲油能过敏休克,一个在车上挡了一下手腕就能肿,一样精贵。”

周什一终于忍不住了,骤然反身向她逼近,黑着脸吓得小姑娘后腰撞上栏杆,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说话放规矩点!”

这一番折腾,周什一的情绪也在沉默里来到临界点。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在打他的脸,明明白白告诉他,活该他一直没把谢初鸿的“警告”真正放在心上。

王妮腰上撞得生疼,生理眼泪瞬间占满眼眶:“你今天吃了枪药吧!我说错了吗?我们自己家的事,谢初鸿都没说话,你总急什么!”

“我是初鸿……”

“什一!”

谢初鸿说着想扯他哥胳膊,结果手才刚碰上去就软了,小声抽了口气。

周什一当即顾不上王妮,回头小心翼翼地捧他手腕看:“是不是疼,还是去看一下医生。”

谢初鸿想说“不”。

周什一态度很坚决:“再不走我抱你了。”

谢初鸿这才无法。

王妮揉着腰看两人头也不回继续下楼的背影,一脸见鬼。

一个大男生,就碰了一下而已!

还不如她后腰撞得疼!

一个念头飞快从她脑海里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