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月考也算是把稀奇新鲜事全碰上了。
谢初鸿只考了第四名不说, 夏晚黎还真趁着池澈忙专业课不在、把人压了。
现在的排名是,夏晚黎第一,池澈第二, 二班的一个第三,再然后才是谢初鸿, 分数被第五咬得很紧,史无前例。
但如愿考上年级第一的人, 却并不如想象里的那样开心, 脸上依旧挂着前段时间延续下来的沉郁, 歪头撑脸的动作跟谢初鸿在前排如出一辙。
只不过谢初鸿看的是自己的桌面, 夏晚黎看的是他空荡荡的同桌。
第一名没有考第一名的喜悦, 原第一又因为失利预料之中的消沉了,池澈不在,周什一照常话不多, 任谁都能觉出门口四人角落氛围的低沉。
外班从门口路过的,有事没事也爱冲里望一眼——谢初鸿没考第一,那可是大新闻。
这次月考只是普通难度,这怎么突然就……
所有人都默认了其中有隐情, 明里暗里纷纷找到来打听,就连唐主任都被惊动了, 也是扎扎实实让周什一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备受瞩目”。
一见唐主任出现在高三三班门口, 孩子们心里就有数了。
准是找谢初鸿的。
不过唐主任没有责备的意思,开场就围点画圆, 当着所有小眼睛、小耳朵的面恭维了谢初鸿一圈, 故作玩笑:“上次作文比赛是我脾气急了, 我给你道歉, 不该勉强你, 但你拿考试赌什么气,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谢初鸿刚想否认,唐主任就抢在他前头又说了:“你们白老师已经跟我提了,说你觉得徐何绅更有实力,我们初鸿啊,就是太善良了,是不是什一。”
“啊、是……”周什一突然被点名。
唐主任顺着就把话题转开,根本不给谢初鸿开口的机会:“什一你这次考得很不错啊,尤其是数学,我的密卷还不错吧。”
周什一自然配合点头。傻子也看出来了,唐主任专门跑这一趟,是想给谢初鸿一个台阶下,怕他优秀惯了,失误一次心理落差太大,自尊心受不了。
结果唐主任聊着聊着,就认真起来了。
先是夸他不要因为自己在班上倒数觉得灰心,然后夸他这次数学考得很不错,整体成绩比以前在三中进步了不少,是最后瞄到谢初鸿“不经意”从袖口露出的伤,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症结,顶着周什一一言难尽的目光满意离开。
看着身边人愈合差不多的伤口,周什一索性从抽屉里把药水拿出来了,心里犯嘀咕:怎么还不准成绩上下浮动一下了?
那纸条就卡着开考前出现在谢初鸿眼前,归根结底是个人,再学霸也不可能真的跟个机器人一样不受影响。
而且从第一名变成第四名,周什一打心底里觉得这不什么丢人的事。
只是显然,大家并不这么觉得。
既然不能直接找当事人打听,那就找跟他关系最亲近的。
白斯明晚自习把谢初鸿一喊出去,教室里不少同学瞅准时机围过来。
那场景,直叫蔫蔫地坐在后排的夏晚黎分外眼熟,心里忽然就空了。
换以前,谢初鸿有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但周什一来了以后,整个都变了,现在甚至他自己想知道点什么,也得找周什一。
其实他这次根本没发挥多好,只是稍稍超常了一点,往常别说谢初鸿,很可能连池澈都打不过,但这次却像两人约好要一起让着他似的,纷纷失误。
这个终于到来的年级第一,不仅没有消解夏晚黎心里沉积已久的烦闷,甚至砸进一把柴火,瞟到旁边空着的位置就无法自抑地觉得怒火中烧。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过来关心谢初鸿状况的所有同学,都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这种插不进去的多余感,哪怕夏晚黎再想知道谢初鸿到底怎么了,也有点拉不下脸。
前后一排之隔,生生像隔着一个教室。
就在周什一把人打发得差不多,终于准备安心低头写作业时,去了一趟办公室的体委回来了,跨进门就是一声低嚷。
“班长在办公室跟老白吵起来了!”
夏晚黎一愣,话到嘴边了被周什一抢先:“为什么吵?”
体委挠头:“我也不知道,刚听了两句就被十一班的老段赶走了,不过应该还是因为这次月考成……哎什一!你现在跑去没用,老段在走廊那守着呢!”
夏晚黎和班里许多同学一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窗外看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到周什一匆匆消失在走廊夜幕下的背影……
段衡正靠栏杆上玩手机,眼前便忽然出现一个风一样无声无息的黑影。
周什一以为自己走过他跟前的时候没被管,能蒙混过关,结果下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拎着衣领揪回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哪个班的?”
段衡刚说完就在夜色里看清了来人长相,实在是这张脸帅得让人很难忘记:“来找你们班扛把、咳,这次你们班扛把子变成那包子脸了。”
经过一整天的蹉跎,周什一现在对谁提谢初鸿排名都很敏感。
好在段衡赶在他脸色沉下来前,就举手表明了立场:“友军啊,我可没说初鸿次次都得考第一,是你们老白苛刻过分了。”
得到满意答案,周什一一言不发想继续路过,才迈出第一步,便再次被拎着衣领抓了回来。
段衡求生欲满满举起的手还没放下:“虽然是友军,但还是得相信老白的业务水平,苛刻总有他苛刻的道理,我以前也没见他对别人这样。”
说段衡面对跟前面容紧绷的少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血气方刚这么高一大小伙,要真犟起来,几步路就能到办公室的距离,哪是他能拉得住的。
结果周什一脸有郁色,却又确确实实被他这么两句软趴趴的道理拦下来,段衡看着并排趴在自己身边栏杆的人,忍不住在心里纳罕:“还是你们老白厉害,连说这句话能把你拦下来都算到了。”
周什一顿了一下:“是白斯、白老师让您在这等我的吗?”
“对啊,他说你肯定会来找初鸿。还让我别紧张,你只是看着有气势,其实不难搞。”段衡说着就摇着头笑了,“他是真的很了解你们。”
“……也了解初鸿吗?”
“当然,反正我是第一次见谢初鸿跟人发脾气,一天天的那么淡定,不戳中点心事,上哪去发脾气。”段衡笑得很自信。
周什一的心情顿时就复杂了,再次记起那天谢初鸿不曾出口,白斯明便已领悟的东西,他知道段衡说得对。
只是比起复杂,更多的,还是被排除在外的低落。
跟白斯明平和里透着严厉的风格不一样,段衡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说话时总喜欢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没什么老师架子,跟周什一以前在三中接触的中年保守派老师很不一样,开口就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玩的游戏可以安利,后续过度聊起成绩也很自然。
与其说是学校里认识的,更像是打游戏连麦认识的。
“老白挺看好你的,说你也是数学这一门杠杆学科,如果赶上来了,一本很稳。”段衡笑笑,“再努力搏一搏,指不定211就变985了,要是到时候能跟谢初鸿一起去北京念书自然最好了。”
周什一一怔:“他说他要去北京了?”
段衡想也没想:“这还用问吗,虽然我们港大也很不错,但你说让谢初鸿这种人就留在本地,怎么都会觉得糟蹋吧。”
周什一又不说话了。
虽然上次谢初鸿话里的意思,是不想去北京,但谢初鸿想出去的心,周什一是能感觉出来的,连带着,他自然也能感受出谢初鸿的犹豫。
现在白斯明跟谢初鸿聊的,应该就是这个……
办公室里,争执没有持续太久。
依然是白斯明率先让的步:“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下来以后,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
谢初鸿茬都不接:“还有事吗,没有我走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如果你是因为在意这个,不好好考试,我完全可以帮你打消顾虑。”白斯明目光灼灼。
谢初鸿的面色却更冷了:“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样,才一直不想告诉你。”
白斯明坚持:“跟你我也不装了,我们两个知根知底,你知道这个麻烦对我来说,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我不想跟你吵第二轮。”谢初鸿很快接上,情绪明显再次站上爆炸的临界点。
但白斯明又何尝不是在压抑自己的脾气:“我知道你自尊心受不了,但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不可能看着你因为这种原因把高考当儿戏,也不想你以后后悔。”
“我不觉得这个原因儿戏。”谢初鸿声音硬邦邦的,下巴绷得很紧,“也没故意考差,这次月考就是失误了。”
白斯明:“那就是以前是故意的。”
谢初鸿彻底失去争吵的耐心,理也没理他扭头出办公室。
外面走廊上两人一见他出来立马跟着动了,周什一小声问:“纸条跟他说了吗?”
谢初鸿摇头。
“那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谢初鸿:“……他想解决我的问题。”
周什一沉默。
他连谢初鸿有什么问题都还不知道,白斯明就已经为解决方案跟人争吵了。
他很想知道谢初鸿心里到底怎么想,为什么可以跟白斯明说,在他这却觉得丢人……
比对认识的时间,白斯明比他更了解谢初鸿再正常不过,但大概是少年人对朋友幼稚的占有欲作祟,周什一就是很难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
段衡进办公室的时候,白斯明正撑着脑袋、守着一室冷清,一双眼直勾勾望着窗外教学楼一个个亮起的小方格发呆。
就算另一个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也能感受出方才氛围的紧张。
段衡呼出一口气:“看来聊的不怎么样?”
今天晚自习,整个语文组只剩他们两个。
白斯明:“还行吧。”
起码今天正面承认了,先前他连谢初鸿的症结在哪都找不到。
段衡是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并不好奇,只说:“现在的孩子早熟,就是很难搞,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不像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屁都不知道,你能有耐心试图搞懂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是他不称职,是心理健康这个东西,本来就悬乎,只要不出大问题,不影响公共秩序,很难注意到、更难管。
白斯明还在发呆:“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不是都已经被你搞懂了吗。”段衡说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我就是有心想知道我的学生小脑瓜里每天在想什么,也get不到他们的逻辑,能操上这个心的老师就没几个,你还想怎样。”
相似的话语让白斯明忽然就想起来那天晚上的大金链子。
还想怎样……
当然想解决问题。
等回到教室,谢初鸿的情绪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边上坐得近的同学纷纷围上来安慰,义愤填膺帮他斥责老白。
“初鸿你别往心里去,一次月考而已,老白也太小气了。”
“就是,我们帮你批评他!”
“我们班这次整体考的好,都是因为蹭了你给什一划的重点,感觉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都有黑眼圈了,没睡好吧。”
“是胳膊的关系吧,影响发挥,等期中考试胳膊好了,自然就好了。”
众人“集思广益”没少花心思帮谢初鸿找借口,什么胳膊疼、没休息好、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乱七八糟的理由,周什一作为旁观者听着都无奈,谢初鸿还能始终保持脸上温良的笑,不管大家说什么都听着、应着。
看似和谐,却让周什一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般,忽地就喘不过气了。
就算确有隐情,但大家为什么就不能痛快接受谢初鸿单纯只是考砸了,一定要帮他找理由呢?
找到最后,甚至还要谢初鸿反过来安抚大家的情绪,一遍遍表示自己没事。
周什一以前没什么朋友,所以总羡慕那些碰到事会被人群包围的人,可直到现在见到谢初鸿,他才有点体会到什么叫冷暖自知。
原来“人缘好”,也是被明码标价放在天秤上的东西。
比起身边空无一人,或许人声鼎沸处被迫戴上面具,来得更孤独,更容易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夏晚黎始终沉默在后排,看着眼前一团和气的场面,听大家各式各样的安慰,说不上来的,他总觉得谢初鸿根本不需要。
这种错位感,其实早在以前他每天跟谢初鸿黏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
只是那个时候谢初鸿身边只有他一个,他可以选择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和他同样思绪万千的,还有始终按兵不动的伊铭。
他可能是整个班上除周什一外,对他们班长的情绪最了如指掌的人——早在成绩出来之前,谢初鸿低沉的状态就已经让他心里很是打鼓。
他控制不住地猜测,会不会是那个“Yao”看他总也没个动作,干脆自己找上了谢初鸿。
再或者,是告诉了他之外的又一个人。
无论哪种,都让伊铭很煎熬。
他一面觉得帮忙不是义务,只要自己不往外说这件事,就算仁义至尽,一面又在心里隐秘地期望着自己做点什么,像是眼睁睁看着人掉进湖里,自己却在湖边什么都没做。
伊铭开始自责,是不是最开始什么都不想,直接告诉谢初鸿一起来想办法其实会更好。
他也不是没想过发消息,但这种事,不当面说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体育课。
伊铭好不容易把买水归来的人盼来,以为谢初鸿会照跟体委事先约定好的那样,过来跟他们打排球,结果谢初鸿自己没来不说,还把周什一也“一起带走”了,留下他那个体委同桌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比伊铭先一步过去的,是夏晚黎:“他们怎么了,不打吗?”
他犹豫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终于决定主动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次。
体委茫然:“班长有点不舒服,让我帮他给老师请假……”
今天池澈也没来,前后算下来,球场上一下就缺了三个了。
夏晚黎有点着急:“那周什一呢?”
体委:“周什一说他不放心,要跟过去看看。”
半分钟前,谢初鸿自己先走,周什一回过神发现人不见,才赶紧找过去。
如果不是脚程快、亲眼看到谢初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肯定只以为人是回了教室。
靠近实验室的卫生间地理位置偏,空间大也鲜少有人踏足,瓷砖墙缝里带着种灰蒙蒙的干净,不往里走,根本不会发现深处角落的窗边还站着个人。
“你带到学校来了。”周什一略略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谢初鸿抽烟。
窗边抱臂望出去的少年应声回头,阳光透过外面掩映的树荫照在侧颜上,双臂交叠,从胳膊底下穿出的五根手指纤细修长,烟头被漫不经心地夹在那飘着白烟,垂直往上,窗外一片藤蔓缠古树,绿得生机勃勃。
“怎么没去打球?”谢初鸿把烟递嘴里嘬完最后一口,随手戳到旁边瓷砖剥落露出的残底上掐灭,还剩好长一截,明显是刚点的。
“……其实你可以继续抽。”
周什一也答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就跟昨天晚上去办公室找人一样,都是下意识的,只能离开阴影走进窗口那一方阳光,反过来问:“你怎么不去,先前不是答应一起比赛。”
“啊,有点想反悔了。”谢初鸿垂眸勾了一下唇,照旧说得毫不愧疚。
周什一哑然:“还在想那个纸条吗?”
这几天谢初鸿情绪一直不高,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但谢初鸿抬手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示意他自己看:“我妈喊我明天放学回去吃饭。”
谢初鸿的解锁密码,周什一是知道的,但他打开屏幕却并没如愿看到对话框,而是一连串的价格数字。
显然谢初鸿一下也没想起这茬,等他想把手机拿回来,周什一已经看见了。
“抱歉,我没动,打开就是这个……”周什一看着手里的机票价格日历有些怔愣,缓了好半晌才确认,“你是在看去北京的机票吗?”
谢初鸿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揭穿,抬手就把屏幕上的内容切了,并不回答。
周什一果然很快再次被手机上的内容吸引注意,错愕看向他时声音都拔高了:“你明天过生日吗?”
他每天跟谢初鸿在一起,竟然对他的生日半点不知情。
谢初鸿不甚在意地帮他纠正了重点:“上次去打球我妈就给我打电话说了,要我回去吃饭,但我不想回去。”
周什一想都没想:“十八岁日当然想帮你过!”
“十八岁怎么了,过了十八我是能一夜暴富,还是能清北全奖保送?”
周什一挠了下后脑勺,思绪还停留在这一晚的时间,够他准备个什么礼物出来:“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吃饭。”
谢初鸿好笑看他:“都十八了,还让家长帮忙过生日?”
周什一:“…………”
膝盖中箭。
谢初鸿失笑出声:“我没说不好,池澈不也过,只是我,我自己不想他们帮我过。”
周什一装作刚刚无事发生,劝说:“阿姨平时见不到你,你周末也很少回家,估计就是想看看你。”
谢初鸿哪能不知道,但他还是不想:“你再往下翻翻,我妈让我把你也叫上。”
“啊我也去吗?”社恐如周什一,瞬间镇定就不在了。
谢初鸿故意逗他:“说不定不是想看我,是想看看你呢,还劝我回去吗?”
周什一握着手机尬住,现在改口未免太打脸了点,哽咽说:“还是……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又开始烂好人?”谢初鸿倚着窗台望他。
周什一想了一下:“跟朋友,应该不算烂好人?”
谢初鸿笑了一下,倒也在理。
周什一问他:“那你回去吗?”
“我朋友都这么壮士断腕地说要陪我了,不给机会也不合适。”
那个时候谢初鸿还觉得,关于“朋友”,可能是他哥为数不多可以教给他的东西。
两人在卫生间逃了一节体育课。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周什一给谢初鸿说这是他第一次逃课。
谢初鸿又笑了:“那怎么办,你不能跟我玩了,我就爱干坏事。”
周什一卡壳,半天也只挤出一句:“你不能学点好吗……”
谢初鸿笑得更大声:“那不行,干越坏的事,我心情越好。”
周什一却认真衡量了一下:“应该没关系,我感觉你干不出多坏的事。”
谢初鸿脸上笑容微妙一顿,垂眼看向脚尖说:“那不一定,我爸也不像是会干坏事的人。”
他现在带着周什一不学好,已经彻底从负罪感里走出来了,甚至带着点异样的快感,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回到教室,刚进门就看到了不知道是谁摆在谢初鸿桌上的鲜牛奶。
估计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牛奶盒表面还冒着水珠,在桌上留下一圈水痕。
周什一第一反应是女生送的,毕竟谢初鸿这一等一的长相跟“性格”,小姑娘很难不喜欢。
结果谢初鸿抬手就把牛奶推到了他桌上:“你喝吧。”
周什一想推回去:“这是别人送你的,不合适……”
谢初鸿“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送我就是我的了。”
“那也……”
“一瓶奶而已,能不能别废话。”
僵持不下,周什一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开包喝了,边喝眼睛还边到处看,想找找可能是谁送的。
完全没想过送奶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天晚上吃饭,周什一喊夏晚黎一起。
不出预料,又被拒绝了。
走去食堂的路上周什一还在说,觉得夏晚黎最近安静得有点不正常:“好像一直不太高兴?”
“池澈不在的缘故吧,上次不还因为池澈说话不算话,跟他闹情绪了。”谢初鸿没往心里去。
周什一现在一想到他们后排那对同桌,心情就微妙,想说什么,又觉得是自己敏感过头,重新把话咽回肚子里。
十二月就要开始艺术联考。
池澈最近一直忙着调整体型,吃的全是家里带的减脂增肌餐,也不跟一起上课的朋友出去,每天就坐在他们教室给夏晚黎发消息。
平时夏晚黎就算不待见他,多少也呛声回两句,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理都不带理一下,一整天都没个信。
池澈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周折点,晚上去找谢初鸿。
他找就算了,开场还非常虚伪地绕了一下弯子。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怎么了”
谢初鸿刚爬上床,一眼看穿他的真实来意,半句废话都没说。
-“想问晚黎吧,他最近因为你不来学校很不开心”
-“瞎说,我不去学校他肯定放鞭炮,你没甩锅吧?”
谢初鸿想说“我能甩什么锅”,可他手指刚落到输入法上,便猛然想起什么般,问。
-“他今天给我送牛奶了?”
池澈心说果然。
-“我又没去学校,我怎么知道”
但谢初鸿已经大概肯定了,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白天说过的话,目标最终锁定“一瓶奶而已”。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谢初鸿有点头疼。
-“直接放我桌上的,我不知道那是他送的,推给什一喝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上学,你不来我估计他是好不了了”
-“临时多拖了一周,下周一吧”
池澈说着实在没忍住,斟酌着语句补充道。
-“你走点心吧,晚黎是真的很在意你,也别只看着周什一啊”
看到最后半句,谢初鸿的心情比他以前模拟过的要平静。
-“你也是吧,对晚黎”
谢初鸿这句发出去,本来都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结果对方关于这件事的态度,显然不如他那样避如蛇蝎。
池澈不仅没避讳、明明白白承认了,甚至还特别理直气壮。
-“快撤回,等我成功了再直接告诉你,那样比较有成就感”
谢初鸿哼笑了一声,索性对着聊天框继续输入。
-“这回考试我不是故意考差的”
-“谁说你是了吗,我反正是最近忙专业真的忙蒙了”
-“等,不会是夏晚黎那个小傻子觉得我们俩是串通好,故意让着他的吧?”
谢初鸿缓缓吁出一口气,终于决定向他内定好的第一位外援抛出橄榄枝。
-“这我不知道,但有人在开考前给我位置的抽屉里留了纸条”
-“一班吗,就你考试坐的座位?”
-“昂”
-“你最近口癖真是被周什一带得飞起,说什么了”
-“说看到我跟周什一”
-“接吻了”
池澈。
-“?”
池澈。
-“???????”
干!
他还以为这两个人只是有点暧昧,或者干脆就是谢初鸿一头热,哪想到这吻都接上了!
坦白从宽以后,谢初鸿预计自己会得到的结果是,他的外援一号选手哪怕见惯大场面不惊讶,也至少会质问他两句接吻就算了,怎么能被人看到。
结果等顶端的“正在输入中”重新跳转回备注,聊天框对面冒出来的气泡里却写着。
-“wok你竟然连周什一那种钢管直都能搞定!请务必给我传授一下独门秘籍谢老师”
谢初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