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什一脑子都木了, 转身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举着手机不敢接。

他应该怎么给他妈解释说好出来学习的人,结果在羽毛球场?

周妈妈今天睡完回笼觉,正式从床上醒过来, 已经是中午的事了。

上桌就能吃上老公做的饭。

她越想早上周什一出门的情状, 越觉得不对:“他是不是趁我没睡醒忽悠我?哪有穿那么帅去跟男同学搞学习的?”

周爸爸乐了:“男孩子要面子, 跟朋友一起出去, 穿帅点也正常。”

周妈妈总有点不信:“其实就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真的没有妈……”周什一举着手机,解释得脑仁都疼了。

VIP专区不愧是专区, 半分钟前,三人瞪着眼在场馆里扫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出个,哪怕稍微朴实无华一点的角落。

眼下这个落脚地,还是他们手动把板凳挪到白墙前,临时搭建的。

周妈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在家里:“初鸿呢?”

“我在的阿姨。”谢初鸿立马冒头, 并排坐在周什一边上挤进镜头。

周妈妈:“初鸿你老实告诉我,周什一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

周什一神情尴尬, 谢初鸿饶有兴致看他:“他最近很怪吗?”

“对啊,每天放学回家抱着手机聊微信, 比干什么都积极,今天还说是要出门见你,才穿了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你说离不离谱。”周妈妈控诉。

谢初鸿“噗嗤”一声就笑了,周什一脸上爆红:“妈!”

“妈什么妈,怕我揭你老底在女朋友那丢人啊?”

“不是……”

周什一都绝望了, 要只有谢初鸿一个人就算了, 但旁边还站着个忍笑的白斯明!

周妈妈看着自家儿子脖颈烧得通红, 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丝毫没察觉当事人近在眼前,就在镜头里:“其实小女朋友现在就在你们边上吧,初鸿你别帮他打掩护、噢我知道了,你一直没搬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让周什一可以借口出去找你,方便谈恋爱吧?”

“噗——”谢初鸿真是被周妈妈这个无懈可击的脑洞惊到了,笑得不行,“什一真没骗您阿姨。每天晚上跟他聊微信的是我,今天出门见的也是我,确实没有女朋友。”

至少也是个男朋友。

周妈妈看着对面背景只有一面白墙的两人,将信将疑:“那你们现在在哪啊,不是说老师补课吗?”

谢初鸿机灵,接过手机便飞快带着镜头向四周扫了一圈,都没等周妈妈看清,就把自己的脸重新怼回了镜头里:“我们现在在体育馆打球,班主任带我们来的。”

又一次不知道当事人在场,周妈妈稍稍回忆了一下:“就那个离了婚,还帮忙带孩子的年轻老师啊?那他还挺潮。”

白斯明:“?”

谢、周:“噗——”

膝盖中箭的某人被推出来挡刀:“是我……”

看着屏幕里出现的新脸孔,周妈妈瞬间对自己儿子刚刚的窘迫感同身受,努力补救:“哎呀老师您在啊,嗐,我刚刚那是夸您的,您别往心里去,这年头像您这么有责任心的不多了哈哈……”

很“潮”的白斯明选择略过这个话题:“周什一确实没跟女生谈恋爱,这个您不用担心。”

说“女生”的时候,他意味不明给了旁边两人一个眼神。

他本以为家长多半都是担心早恋的,结果周妈妈一听实锤还可惜上了:“哎其实我们真的不在意这个,孩子早恋说明孩子有本事,能哄人开心,不说多擅长交际吧,起码跟同龄人相处没问题,这总也没见他谈恋爱,我跟他爸反而怪担心的。”

白斯明:“?”

他今年也四十了,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确实第一次从家长嘴里听到这种论调,咳嗽道:“如果是这样,那您更不用担心了,周什一比您想的要稍微有本事点。”

别说哄姑娘,谢初鸿这种难搞的都哄到手了,还要怎么有本事?

周什一:“…………”

白斯明被单独抓去营业,谢初鸿在镜头外已经笑疯了,脸上憋红,正好跟周什一凑一对。

周什一早把自己的脸埋到了手掌里,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家校互动处刑现场。

跟人一通聊,周妈妈只以为这班主任说来说去,指的是周什一跟同学相处的好,脸上自然乐开了花,她那天送人上学还见着过。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一中的老师这么时髦,辅导完作文还会带学生出去打球。”

白斯明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原来还要辅导作文,但他依然笑容端庄,话术相当官方:“劳逸结合,高三拼成绩,也拼身体,两边都不能放。”

周妈妈深以为然:“对对,初鸿真的太瘦了,弱不禁风的,以后还得麻烦您多关照。”

白斯明嘴上跟着应了,心里想的其实是:行吧,又来个说谢初鸿弱不禁风的。

接下来,周妈妈跟他把谢初鸿的状况里里外外关心了个遍,哪怕反复夸他几句时髦,也没记起提周什一的名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初鸿才是亲生。

白斯明也是后来才弄明白这两人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但他以为那几句夸赞只是客套寒暄,毕竟很多家长都会说,殊不知周妈妈确实发自肺腑,一点没作假。

这头挂了视频,周爸爸正好临时加完一波班,从卧室出来:“聊出什么了?”

结果自家老婆一句没提周什一,而是从头到脚把白斯明身上穿的品牌和价格全都报了一遍:“难怪带学生出去打球,他们班主任是个富二代啊。”

当高中老师每个月那点工资,连他手上戴的护腕都买不起。

周妈妈觉得自己被说服了:“怪不得能带一中最好的文科班,班主任长这么帅,学生哪有成绩不好的道理。”

周爸爸了然:“惦记上了?”

“嗐,我们那破杂志社再缺模特,也不至于跟儿子抢老师啊。”周妈妈乐了,“我就是觉得什一这个学转的,赚了。”

这个时候周爸爸就又很懂自己老婆那点奇妙的脑回路了:“听你这个意思,好像还有点可惜,周什一当初转学那一架,还该再早点打?”

周妈妈小声嘟囔:“那本来街坊邻居都知道,李迪欺负舒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他一下怎么了。”

·

羽毛球场上,二打一。

周什一不得不承认,谢初鸿那天晚上说白斯明羽毛球厉害,的确没有为了哄他消气、谎报军情。

以前他还总觉得白斯明瘦瘦高高的有点不够看,结果等人真正动起来才知道,跟谢初鸿一个路子,动不动来个起跳扣杀,运动神经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发达。

白斯明球拍每挨上羽毛球一下,都会带起一阵嘹亮的破空响,光听声音也知道,挥拍干净利落,胳膊举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微微爆起的青筋。

周什一都怀疑自己是瞎了,用手背擦着下巴流出来的汗:“靠,那是腹肌吗?”

刚刚白斯明又一次网前起跳,衣摆失重掀起来,想不注意底下板板正正的肌肉线条真的很难。

谢初鸿跟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都搭档着尝试过,丝毫没能改变勉强对抗的局面:“是不是了不起,一个教书坐办公室的,天天躲家里练腹肌,八块。”

周什一很快抓住了重点:“八块?你看到过?”

谢初鸿故意翘起一个嘴角:“看?我是摸着数的,他还有人鱼线呢。”

周什一眼神一秒古怪,白斯明在球网对面立马澄清:“我没动手,那天我喝多了。”

他是不想再背这个假想敌的锅了。

但周什一的重点再一次抓准了:“你们还一起喝过酒?”

眼见触及黑历史,白斯明果断喊停:“好了别说了……”

谢初鸿权当没听见,挑眉:“我没喝,他自己一个人喝的。就是他跟前任分手那天,哭的我差点没敢认。”

白斯明:“好了别……”

周什一瞪眼:“分手了,还哭了?”

“哭啊,男子汉大丈夫,分手肯定得哭。”谢初鸿分享得煞有介事,“边哭,边抱着我喊‘砚砚’。”

总没能把话说完的白斯明终于恼羞成怒:“好了别说了!”

谢初鸿却给周什一比嘴型:已经说完了。

白斯明:“………………”

不怪他们俩八卦,实在是白斯明这样的人,首先就很没有能对人情根深种、死心塌地的面相。

本来说好出来是要聊学习的,最后全跑去说他前任那点花边了,拉都拉不回来。

刚开始白斯明还只是有一点怀疑,到后来直接断定了。

谢初鸿就是故意的。

几人一路从俱乐部到吃饭的餐厅了,他还在给人叨叨:“我虽然没见过砚哥长什么样,只听说我跟他长得像,偶尔被认错两回,但我直觉应该比我再漂亮点。”

白斯明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两人对面翻看菜单,半点班主任的排面都没有。

但谢初鸿这么说让周什一有点想不出,他觉得谢初鸿本来也不是漂亮的类型,说比他更漂亮,那能是什么样?

一眼看懂周什一的小九九,谢初鸿继续剧透:“白斯明脾气太差了,他喜欢不会跟他吵架的,温柔的、体贴的、乖的。”

白斯明见机噎回去:“不然你当时一脚踹我身上,怎么可能马上把我踹醒。”

周什一受教点了点头,然后冷不丁一个灵魂提问:“所以是怎么分的手?”

白斯明:“…………”

谢初鸿当即爆笑出声,论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他哥强。

周什一还深陷在不明所以里,无法自拔:“既然不吵架,又体贴又温柔,还很乖,那是怎么分的手?”

白斯明脸都黑了:“谢初鸿坦白他为什么成天不愿意好好考试,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分手。”

谢初鸿撇开视线:“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当时电梯里这人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不是没看见。

顶着周什一迷惑的目光,白斯明终于把嘴边话咽下:“那你比赛的事准备怎么说。”

“不要告诉我妈。”谢初鸿说得眼皮都没抬一下,“万一最后真拿了奖,还搞麻烦了,你就让唐主任把名额让给一班那个吧。”

“瑶姐的儿子?”

谢初鸿:“昂,他作文确实厉害,本来也该让他去。”

白斯明“啧”了一声:“行。”

至此,周什一见他们都不打算继续开口,才有点回神:“行什么?就聊完了?”

两人:“聊完了。”

周什一:“?”

所以搞了半天,我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一个什么都知道的班主任,两个同性“秘密交往中”的学生。

三个人,各自有秘密,也都为彼此保守着秘密。

现在凑到一张桌子上了,就是瞎聊,什么都聊,连李迪家里那点精神遗传病史都聊完了,也没聊过半句学习。

周什一成绩不好,但也不算坏,只是放在他们班倒数,放年级里并不是完全看不了,重要的是他肯学,不需要你念他,他也知道自己学。

谢初鸿正好恰恰相反,太有主见,你说他也没用,把人说烦了还得跟你吵。

白斯明干脆也不费那个心,就当是跟朋友出来玩,毕竟私下跟谢初鸿在一起,还能记得住他们这层师生关系,也是一件比较有难度的事。

比如他们刚到烧烤店准备续上第二摊,就在抵达时猛一个抬眼,看到了某熟悉的大金链子。

烧烤摊忽然静下来,不少人都望着三人走近的方向。

那大金链子朝自己手边的小弟问:“来你帮我瞜瞜,是不是我喝花了眼。”

要没喝花,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但被问到的小弟口吻相当笃定,正好是上次手心被谢初鸿写号码那个,对他们记得倍儿清,愤愤:“就是他们哥!”

大金链子严谨皱眉:“但那小伙踹到瘦高身上那一脚踹得真真的,仙人跳就算了,总不能那也是演的?”

周、谢、白:“…………”

左邻右舍的小弟们纷纷自觉从各自的桌摊起身,三人跟他们眼神一个个对上才发现局势比他们想的还糟。

原来这里不止一两桌,整个烧烤摊起码有一半的桌子都是大金链子的人。

他们四面八方衬着斑驳灯火瞪过来那架势,看的周什一和谢初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坚定不移地躲到白斯明身后:“白老师。”

白斯明:“?”

有事“白老师”,无事“白斯明”?

再说这第二摊,好像也不是他要求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