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谢初鸿家的备用钥匙, 周什一前几天在他家留宿的时候就拿到了。

眼下他拎着买好的早饭过去,家主人还埋在被窝堆里睡得不省人事。

周什一也不吵他,只到卧室掀开被子看了眼他伤口的恢复情况, 轻车熟路坐回客厅餐桌开始写作业。

等谢初鸿蒙头睡够,眼都还没睁开,就惦记爬起来找水喝, 人刚从房间出来, 便被桌边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周什一手下笔不停:“你去冰箱拿矿泉水吧, 我刚烧的水, 还没摊凉。”

谢初鸿对着眼前凭空出现在自己家的人,足足看了好几秒:“你什么时候来的?”

“九点,一个小时以前。”周什一从唐主任的试卷里抬起头以前,绝没想过自己会看到如此香艳的画面,“我跟你打过招呼……”

谢初鸿挠背:“这样吗,可能我睡得太死了。”

还没醒神的少年连裤子都没穿就从房间出来了,两条长腿白到发光, 伸进T恤背在身后的手撩着衣摆,露出里面勾勒着浑圆的黑色底裤,若隐若现。

但谢初鸿丝毫没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接受完自己睡成死猪的设定,便直直绕过餐桌朝冰箱去了,带着两条光溜溜的腿在周什眼前晃了一整圈。

他伸手在背后挠了一路, 周什一就扭着头看了一路。

随着动作,周什一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谢初鸿那一小片莹润柔韧的后腰,和上面小小的凹陷。

周什一不自觉回忆起那天在浴室的光景, 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如果谢初鸿晚点搬到他家去, 伤口再好慢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你看我干什么, 你也要喝吗?”谢初鸿扭头对上周什一的目光。

少年人懒散地曲着左腿,一手拿着已然灌下半瓶的矿泉水,一手搭在冰箱门上,衣角翘起,从侧面看,紧致流畅的身体线条愈发明显。

周什一镇定看回自己手下的试卷:“看你太瘦了,过来吃早饭吧。”

“嗯?你还帮我买了早饭啊。”谢初鸿一屁股就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两腿岔开从衣摆伸出,正好出现在周什一低垂的视野里,离得更近。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去你房间跟你说我买粥了,你还答应我了。”

周什一觉得自己现在让人进去穿裤子也很奇怪,毕竟谢初鸿先前为了配合他的“直男”好像一直这样,是他自己不对劲,最近两天忽然开始注意人家的身体。

对上谢初鸿满眼的茫然,周什一狠狠揉了两把自己的脸:“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跟白斯明直接约的下午球场见。

去之前,周什一以为的球场,只是体育中心里最最普通的那种,结果等他站到门口一看,那独门独幢、富丽堂皇的架势,根本就是个高级俱乐部。

光看里外进出商务人士那行头也知道,人手拎着俱乐部统一配发的健身包,派头十足的,除了他们。

周什一本来还对自己今天这一身感觉特别良好,结果现在看看脚下锃亮锃亮的大理石,登时觉得不够用了:“要来这种地方,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谢初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趣:“这不是挺好,还需要提前说吗,我哥跟我出来约会,肯定穿最帅的。”

“话是这么说……”

周什一根本没心思开玩笑,平时上讲台说个话都会不自在的人,现在顶着周遭炙热如炬的目光,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藏起来。

眼见他哥又将一张帅脸久违地埋进领口,谢初鸿安抚:“衣服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穿的也很普通啊。”

周什一内心:但你看起来不普通!

虽然他对钱和奢侈品并不敏感,只知道自己家里还行,吃穿不愁,但这不代表他感觉不出谢初鸿骨子里跟他们的阶级差异。

言行举止到吃穿用度,就算已经是过去式,方方面面也依然能找到痕迹。

挑嘴就不说了,谢初鸿的鞋柜周什一是见识过的,不谈别的,就拿今天他穿出来的这双,看着平平无奇,但价格顶他半个鞋柜一点问题没有。

衣服也是,用的是那租房里自带的老式木柜装,但一打开就能闻到金钱的味道——除了校服和几件常穿去学校的,其他几乎找不出他认识的牌子,随手查都是国际货。

谢初鸿今天这一身“普通”,多半还是特地为了配合他才穿的。

周末,俱乐部里的人比工作日多。

也不知道是真的人手调派不够,还是巧合。总之别人进门都有专人领到前台,正好到他们这就没人管了。

顶着大厅里或隐晦或露骨的打量,周什一尴尬得头皮发麻,看别人都是来几个人,到前台刷几张卡、换走几个运动手环,明显是会员制。

他悄声对谢初鸿问:“我不是这里的会员,我能进吗?”

“能。”谢初鸿肯定得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是就行了,可以带你进。”

周什一看他气定神闲,焦虑顿时少了大半。

可排队正要到他们,谢初鸿的手机就响了。

“是我妈,你站在这边等我一下。”

周什一老实点头,乖乖从队伍里挪出来,目送谢初鸿到大堂另一头休息区接电话。

于是事实就是,谢初鸿可能真的是对的,他的长相,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凶”。

起码在年长者看来是这样。

原本周什一从队伍里挪出来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但排在他后面那几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似乎并不愿意占这个便宜,朝周什一扬起下巴笑:“弟弟你先吧,我们不着急。”

周什一摇头:“不用了,我等我朋友。”

“你朋友是刚刚过去接电话那个?怎么没拎俱乐部的健身包。”那些人说着说着便哄笑起来,“我看你们穿的也不怎么讲究,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要不要给你们爸妈重新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这一下,立马让不善言辞的周什一更加局促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硬邦邦说:“没走错,你们先吧。”

他是没想到这种场所,原来也会有无聊的人。

几乎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看热闹的有,嫌恶的更有,就是没一个吭声——在互相不知道身份底细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惹上无妄之灾,随便开罪人。

尤其这几个性格越张扬,多半代表家底越殷实。

好在客人不说话,不代表工作人员也惯着。

在前台工作的是个长相很甜美的姐姐,她轻声细语便对周什一安抚:“您这边可以先换手环,等您朋友回来了,再换他的。”

意思是不用跟他们废话,直接拿事实打脸就行。

但包在谢初鸿手上,周什一显然拿不出卡。

前台再次做出决断:“如果卡没带,直接报姓名或者电话也是可以的。”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周什一想也没想就把谢初鸿名字报了,前台找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具体是哪几个字,正要松下一口气,却被前台告知她没有找到会员信息,只能转而问他有没有预约时间。

周什一已经有点蒙了,因为他依然答不上来。

旁边好整以暇等着看的几个公子哥瞬间笑开了,纷纷伸手朝他们其中一人要钱:“我们都说了不可能,你还不信。”

“圈里的平辈我都认识,‘谢初鸿’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过,哪来的空降微服私访啊哈哈哈。”

又一个无聊的赌约。

旁边工作人员就算不待见他们在这开这种低级玩笑,也不好直接上去说什么,毕竟这样的客人屡见不鲜,都是祖宗,忍忍也就过了。

大概是周什一脸上茫然的神色过于软柿子,几人互相笑闹完,还不忘回过头给他科普忠告:“这家俱乐部是预约制,没有预约,就算是会员也进不去。弟弟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是给家长打个电话问问吧哈哈哈。”

“是不是走岔了,路口朝反方向左拐就是体育中心,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岔到那边过。”

其他几人立马跟着附和,既不看周什一了,也没说什么侮辱性的词,但就字里行间拐着弯地说,边说边从包里掏卡。

周什一在旁边听得整个人都木了,正庆幸自己今天|衣服带领,就听不知何时归来的谢初鸿对前台平静问:“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们都不管吗?”

和周什一的局促不同,只要谢初鸿想,他哪怕一声不吭站在那,也是矜贵的,完全找不出平日在学校温和无害的模样。

那几个公子哥立马炸了,大庭广众的,哪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我看你们年纪也不大,成年了吗就过来。”

周什一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他就见不得人动手。

周什一眼看那几人就快杵谢初鸿跟前了,立马上前挡在中间,一句“成年了”刚说出口,就被在包里到处捞卡的谢初鸿拍着胳膊打断:“哥你成了,我没成,我还缺点。”

周什一愣了,他以为那酒吧进出查的那么严,谢初鸿都能去驻唱了,怎么也得满十八。

那几人很快再次开始叫嚣开:“没有监护人带着,这里不放未成年单独进。”

不想报名字,谢初鸿只是平和地把自己的卡放到前台桌面上,看他们:“真的吗?我不信。”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边了,会员卡愣是在包里捞了半天才找到。

那张卡上具体写了什么,周什一没看清,只知道别人摆出来的都是黑的,独独谢初鸿,是白的。

放在一摞黑卡里格外显眼。

那几人早在瞄见谢初鸿的卡时,便已鸦雀无声。

“我确实不用预约吧?”这句话谢初鸿几乎是盯着那几个人问的。

看着屏幕上刷出的会员信息,前台笑得无比亲昵:“当然不用,谢先生很久没来了,今天VIP很空,让他们带您进去吧,关于管理制度的问题,我等下就帮您向上面反映。”

“不用,我约了人,姓白。”说话时,谢初鸿眼皮再没往那几人身上撩一下,口吻始终淡淡的,“不用那么麻烦,门口贴一下禁酒的标语就行。”

“噗——”

周围响起一小片哼笑,那几个青年气得脸都绿了。

前台在心里疯狂赞同,面上也还得装作一本正经:“查到了,是白斯明先生对吗?他已经到了,在羽毛球馆。”

今天一整天,统共也就来了这么一个姓白的。

看出谢初鸿没什么攀谈欲,前台识相递出手环结束寒暄:“祝您下午愉快,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过手环叫我,套间的温泉随时可以正常使用。”

谢初鸿垂着眼睑淡淡应了,随手便将手环戴到了周什一手腕上。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要离开时,谢初鸿却重新抬头看向了前台:“标语呢?”

“什么?”前台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初鸿倚着前台耐心重复:“我说标语,什么时候能安排下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周什一都以为谢初鸿刚刚只是一句玩笑。

前台很快回神,重新挂上甜笑:“您出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到了。”

“行。”谢初鸿点头,“哥你等会如果再碰到喝高的,直接手环叫前台就行。”

这次周什一接到信号了,应得正儿八经。

那帮人脸上的神色已经很精彩,但这还没完,谢初鸿离开前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对前台说了:“以后再收到他们预约,记得提前发给我。”

意思是他错开一下,眼不见为净。

周围又是低笑一片,周什一眼见那几人气变了形还不敢作声,他前脚刚跟谢初鸿往里走,后脚就听他们在背后嘀咕开了,愤慨琢磨着“谢先生”是哪位。

关于这个问题,周什一也想知道,一脱离人群就小声冲谢初鸿问了:“谢先生是谁?”

他刚报名字,前台都没查到。

谢初鸿看不出情绪地笑笑:“谢鹤城。”

周什一先是“昂”了一声,紧跟着:“……谢鹤城是谁?”

谢初鸿:“我爸。”

周什一闭嘴了。

这智商,活该他班上倒数。

这家俱乐部的黑卡只是普通会员,白卡才算VIP这些,都是周什一后来才知道的。

眼下他跟着谢初鸿没走两步,就又开始担心了,虽然是挺爽的:“但这么嚣张真的没关系吗?”

谢初鸿从始至终毫无心理负担:“反正是我爸的名字。”

殊不知,他们身影一消失在拐角,前台便错开操作屏幕,发出一条消息。

-“谢鹤城的儿子来了,没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