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在高二下学期,第一轮复习就开了头,课时比周什一以前的学校快了一个礼拜,必须自己课下找时间补。
有前面那么多瓜葛在,周什一神经很紧张,正担心课上被白斯明百般刁难,谢初鸿就把草稿本推来了,信誓旦旦。
-“他不会为难你的”
白斯明虽然昨天晚上猪油蒙了心,但其实只要不发病,都是个正常人。
周什一完全不敢苟同,他本来觉得自己转学前那点破事就够了,哪想到来了新学校更离谱。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要论烂在肚子里装不知道,周什一比谁都擅长。
谢初鸿挑眉。
-“你刚害他砸了水杯砸,你说呢”
-“那是我害的?不是你?”
-“有区别?反正都是要关系好的,干脆好得彻底点,举手之劳”
周什一:“…………”
不是他不肯,是跟谢初鸿关系好的代价实在有点大,不仅要承受班主任的压力,还得顶同学的非议。
谁不知道谢初鸿讨厌去小卖部人挤人?就教室里大家看谢初鸿怜爱的眼神也能猜到,都心疼他被迫带自己去买水。
与其这样,不如冷处理,当个自闭的学习机器。
谢初鸿从这人别扭一早上不跟自己说话,就知道他是憋着准备打退堂鼓,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真没多复杂,你只要在我挨你的时候不躲就行了”
-“还能随时给你辅导数学作业”
看到“数学作业”,周什一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学不通数学,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写。
-“那你要提前给我信号”
白斯明还在讲台上给他们复习背过的文言文,谢初鸿睨着草稿本上笔锋有力的连笔字险些笑出声。
怎么,两个大男生靠近一下,还得提前约个号?
-“只是要白以为我们俩有一腿,我又不真动你”
-“你块头比我还大,你紧张什么”
周什一不吭声了,现在回归正常社交距离,不是真的一点来不及。但就像谢初鸿说的,白斯明不发病的时候,的确是个正常人,还是很称职的那种。
这一节语文课下来,白斯明不仅没找他麻烦,甚至在好几个跟前面课文有联动的地方,停下来着重讲——怕他漏了课时,跟不上。
谢初鸿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一下课就开始穷追不舍,对他展开“游说”工作。
第一次去饮水机接水。
谢初鸿:“要我帮你接水吗?”
周什一:“不用。”
吃瓜群众:“靠,把他牛逼的。”
周什一:“……”
第二次去接水。
谢初鸿:“还不用我帮你接吗?”
周什一:“……好吧。”
吃瓜群众:“靠,这不情不愿的。”
周什一:“…………”
第三次。
谢初鸿:“我……”
周什一立马起身:“我帮你接。”
吃瓜群众:“靠,不会以为接个水就能洗白吧。”
周什一:“?”
做什么错什么?
吃瓜群众:“他瞪着眼嘴上不说什么,该不会在心里飙脏话吧,凶什么啊。”
周什一:“………………”
什么都不做也错。
然后谢初鸿就发现这人彻底不搭理自己了,能三个字解决的,绝不说第四个字,企图划清界限。
但事实是周什一越这样,不良少年的形象就越深入人心,议论的闲话就越多,周什一就越不想搭理谢初鸿。
实实在在的恶性循环。
到晚饭,夏晚黎在后排刚想找谢初鸿一起去食堂,就被池澈拎走了,说他专业老师今天有事推迟了上课时间,可以陪他一起吃。
谢初鸿合着夏晚黎对池澈拳打脚踢的抗拒,对周什一发出邀请:“走吧。”
作为一个被抵制了一整天的人,周什一都不明白这人哪来的底气,直到听见下一句。
“晚黎跟池澈吃,你不陪我,我只能自己一个人,也太惨了。”谢初鸿一副吃准了他芯是纸糊的架势。
周什一在心里疯狂演练:惨就惨、关我什么事!
最后实际出口:“……那一起。”
到食堂,又是人山人海的排队。
周什一有点不习惯谢初鸿把手按在他肩膀上:“搭我干什么?”
“人这么多,你不怕走丢,我还怕你把我扔下跑了。”谢初鸿说这话时照常弯着一双眉眼,不特别注意,很难分辨出不同。
可能因为他自己不会笑,周什一总喜欢盯着谢初鸿的研究。
比如现在这样的笑,他喜闻乐见,但两人第一次见面那种敷衍的笑。
笑了不如不笑。
白斯明跟同事端着吃完的餐盘,站老远就看到这两个人了。
边上是隔壁理科班的段老师,两人年龄相仿,同在语文组,进进出出总待一起。
段老师哪知道他们那点弯弯绕绕,看谢初鸿搭周什一只觉得稀奇:“没你说的那么离谱啊,我看你们班扛把子跟那新来的关系不是挺好。”
段老师人逗,每个班上成绩最好的都被他叫“扛把子”,白斯明远远看着亲昵的两人,没应声。
“这有说有笑的,还是初鸿主动,你们班学委都没这待遇吧,是不是哪误会了。”
白斯明收回视线,胡乱扯了个借口:“可能他面相不像好学生。”
“以貌取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吧白老师,他们青春期对长相问题很敏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不挺帅吗。”段老师正归置手里的餐盘,就在又一个抬眼时看见那帅小伙干好人好事,挑眉,“哦吼,还不近女色,妥妥的好同志啊。”
白斯明顺着看过去,发现周什一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几个黄色校服外套的高二女生。
为首说话的那个长得最漂亮,琼鼻精致,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一条高腰牛仔裤把身体曲线修饰得很好,正极诚恳地给周什一道谢,说要请学长吃饭。
周什一顶着谢初鸿揶揄的目光,整个人都是蒙的,他不过是看有个餐盘快被人撞到、随手托了一把,怎么就要请饭了……
面对眼前英气的学长,女生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烧得通红,却也依然在强装镇定。
边上同行几个学妹长得都不差,最次也是白白净净的小短发,纷纷在一旁帮腔,追着自己姐妹的请求,能添几句是几句。
食堂这么多人看着,搞得周什一一次次回绝得自己都快觉得自己不是人了,不得不拉下脸、以眼神向身边看戏许久的人请求支援。
他单方面把两人的“恩怨”放了,不代表谢初鸿也肯放。
对视间,谢初鸿好整以暇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求我。
天道好轮回,先前自己对人家有多爱答不理,现在周什一就有多哽咽。
谢初鸿其实就是逗他一下,没指望这哑巴真给什么反应,结果他正准备放弃勒索、无偿援助,就听眼前人耳尖飘红地憋出两个字:“初鸿……”
周什一嗓音沉沉的,带着点少年人极难为情的沙哑,出口一瞬间便湮没在嘈杂的食堂里,谢初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周什一其实并不是多害羞的人,他真正怕的,是尴尬。
跟前几个女生一直锲而不舍,旁边排队打饭的虽不至明目张胆,但四面八方投来的窥视目光也足够让他不自在,下意识便将脸又往衣领里藏了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周什一见谢初鸿对自己的服软无动于衷,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到,刚要清清嗓子再来一次,一副炙热的身躯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别说信号,连个发射基站都没建。
谢初鸿单手环上他的腰,偏头便将下巴搁到了他肩上,对几个学妹纯良笑笑:“但我们两个想单独吃,懂吧?”
周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