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太子是双儿(2)

“为父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林父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林肃道。

他的儿子纨绔至极, 虽不至于横行霸道,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那四十军棍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父亲不觉得我是冒充的?”林肃站在他的对面问道。

林婷儿已经收拾好了剑进来, 站在一旁看着他啧啧称奇:“外表真的一模一样。”

林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你之前也说了, 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你, 为父误会了一次, 这一次给你解释的机会。”

“军中若打人棍子是往何处打?”林肃问道。

“自然是屁股上。”林婷儿说道。

林父看着他道:“有何不妥?”

“若是往腰上打会如何?”林肃再问。

那是成年男人拿的棍子, 若是打在屁股上,最多是让人皮开肉绽, 那是外伤, 可那样重的力道若是打在腰上,那是要命的, 毕竟一棍子下去人的骨头很可能撑不住。

“你的意思是……”林父没忍住站了起来。

“孩儿之前韬光养晦, 故作纨绔之态便是因为西南重陲之地由父亲一手把持, 未免功高震主,引来祸端。幼时便有人故意儿子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林肃看着他道, “父亲在前线征战,儿子不忍父亲还要为家中之事操心, 只是没想到纨绔到如此地步, 还是有人想要孩儿的命。”

原世界线中原身的身死世人皆以为是他身体孱弱,挨不了那几十军棍才会死。

军中行刑之人都是熟手, 打轻打重全看手上的力道,绝不会说是失手打在腰椎之上,林肃来时便察觉腰椎已废, 若非恢复药剂, 即便能够活过来, 只怕也是个废人了。

而护国公的世子绝不能是一位连走路都无法的废人。

“当时哥的腰上确实有伤,我那时候还以为是擦伤。”林婷儿脸色也沉了下来。

嬉闹归嬉闹,若有人真的想要害她的家人,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林父看着他,目光复杂道:“若要了你的命,护国公府无后,谁人得利谁就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西南重陲之地自成一体,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来了钦差大臣,监军一类也无法插手军中之事,不是林父不想允许,而是那些人皆是纸上谈兵,无任何经验,军中自然也不会听从。

“为父只以为忠心耿耿,却不想有的人的手伸的真长。”林父走到了林肃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为家中韬光养晦,也算免我西南之地诸多麻烦,但我林成远的儿子不必韬光养晦,你有多少本事都使出来,天高皇帝远,他若真敢动我林家,我林成远也不是吃素的。”

“爹,你要造反?”林婷儿眼睛亮了,然后下一刻就被林父呼上了后脑勺。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么?若真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不造反也得造反了!”林父瞪着她道。

林婷儿咳了一声:“这不是没外人……女儿知道了,此事绝不随意乱说,京城那种地方哪有西南这边好玩,咱们不去。”

“父亲不畏君?”林肃说道。

林父嗤笑了一声,这一声代表着轻蔑:“我林成远忠君爱国,护持一方百姓为的是百姓,是家国,不是只为了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他手握重兵,自然是京中皇帝的一块心病,既能成一方藩王,自然要有自保的能力。

“父亲怕的不是面对面的硬来,怕的是私下的阴谋?”林肃直视着他道。

“是这个理,既是打在了腰上,为何当时不说?”林父看着他的腰道。

“当时若说,父亲自然是不信的。”林肃说道,“如今展露能力,方才敢向父亲说明其中干系,军中的一些人也该清理一番了。”

现在还只是小苗头,若真让那些从底层安插进来的人不知不觉爬上来了,林家危矣。

“那些人自然要办,只是你这腰没事吧?”林父一个劲的往他腰上瞅,“可有留下什么暗伤?”

“若真是腰废了,日后娶了嫂子都进不了洞房。”林婷儿在一旁揉着后脑勺,然后又被林肃呼了脑袋。

“儿子没事。”

“一天天都打我,打傻了怎么办?!”林婷儿这边刚知道她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结果又多了一个打她的人。

“放心吧,本来就傻到没救了。”林父扣住了林肃的肩膀往外走,“既是不打算韬光养晦,便随为父去军中吧,这些年我跟你母亲也着急,婷儿那性子也不是能够担得住的,刚才为父看你剑法不错,咱俩去比比。”

“爹,我的伤还没有好全,打一下妹妹还是可以的,跟您打的话还是等我伤全部好了再说。”林肃说道。

“好,近些日你便好好养伤,待伤好了再说。”林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的时候步履难得的轻快。

林婷儿:“……”

请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打一下妹妹还可以?

林肃的伤又养了一月便好的完全了,入兵营时围观者甚众,毕竟当初大将军打儿子那可是当着诸多将士的面打的,还险些给打死了。

只是后来林肃恢复,亲自致歉,又帮了王威一家,便是病好了也不像从前一般出来闹事了,之前的事不再言说,后来的行为也让人纳罕,但谁也没有料到他竟是要到军中就职了。

护国公的世子入兵营,即便想要空降在副将的位置上也只是大将军一句话的事情,林肃入伍之事自是遭到了很多人反对。

“大将军便是想要历练儿子,也得慢慢教起,一下子入了兵营,只怕公子吃不了那样的苦。”征南将军拱手道。

能入主营议事之人皆是战功彪炳,凭借着自己的战功一步步累积上来的,军中历来从无空降,便是皇帝派来的看似官职很高,实则皆是坐在冷板凳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话语权。

可林肃不同,他是大将军的儿子,若是一直纨绔,未来自是领不了西南军,可是他若想来,却是不能像其他人一般一步步攀升的,可若直接空降,这样一个纨绔随意指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的人。

“大将军,此事还需再议,不若想给公子请一位武师傅教教武艺再说其他。”安北将军道。

“大将军三思……”

营帐中皆是反对之声,若是从前,林父对于林肃要入兵营之事只会说上一声胡闹,可是他亲自考较儿子的武艺,他说韬光养晦,也不是真的胡闹的,被人如此反对,林父虽是早就料到,但还是心中有些许的郁闷。

“肃儿若来军营之中不领官职,这也是他同我说的,就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随同作战,想要官职也要他自己去挣,诸位可还要反对?”林父不是没有动过让儿子同这些将军比武的念头,但是武艺过关不代表就适合军中,是纸上谈兵还真是有真才实学,都需要实战来检验。

“这公子之前才伤到过,作为普通士兵若是伤了碰了也是不好。”骠骑将军道。

林婷儿入兵营他们自然不反对,那姑娘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狠,可林肃那样的纨绔,不管安插在哪里都是个麻烦。

“他是未来的护国公,也要承袭我的爵位,若是怕伤了碰了,不若未来做个闲散王爷来的轻松自在,既要承袭,此时不历练,难不成等我死了以后再历练么?”林父沉着脸说道,“我既说了他来当普通士兵,尔等便将他当作普通士兵,不必给予特殊待遇,他若出不了头,自是让他回家去就是。”

“大将军这话说的重了,我等惭愧。”右将军拱手道,“只是公子想要改好,只怕免不了吃些苦了。”

“婷儿能吃的苦,他自然也能吃,尔等可同意?”林父问道。

诸位将军皆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让那纨绔来兵营了,但有前提条件,也不用一味地推阻,若那纨绔真能历练出来,西南军在自己人手里怎么都比交到别的不认识的手中更好。

“属下等但凭大将军吩咐。”

此事盖棺定论,林肃林父一同骑马入营,到了营前下马,围观者有识得他的,也有不识得他的,他虽一身常服看起来不似往日富贵之气,只是怎么看都与这尘土草屑遍地的兵营格格不入。

“你且去吧,好好干。”林父拍着他的肩膀道。

林肃拱手道:“父亲放心。”

他随小兵入了营帐,林父转身离开,竟真是没打算给任何的特殊待遇。

众皆哗然。

“那日未见,今日一见,那娇嫩的跟那等吟诗颂词的文士一样,当真能够拿得起枪?”

“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跑这兵营中受罪。”

“说什么呢,大将军的儿子不想当孬种那不是好事么。”

“在兵营里历练历练,总比在城中祸害百姓来的好。”

“大将军也说了,若是受不了让他自己回家去,免得丢人,我等别得罪就是。”

兵营的条件并不好,只有百夫长以上的才有独立营帐,其他皆是挤在一起睡,林肃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入了营帐放下东西,便被小兵招呼着换上盔甲前去训练。

训练场上皆是土石草屑,人人晒的皮肤发黑,即使林肃换上了新兵的盔甲,那俊秀的容貌和相当白皙的皮肤在里面也是十分的突兀。

只是即使引人注目,也没有多少人去看他,因为训练的内容就足以让很多士兵的体力消磨光了,实在无暇关注其他。

训练士兵的并非将军,而是百夫长,千夫长,上面说不必对林肃例外,但他们训新兵的时候可以用棍子指点,甚至有时候强行将人从地上拎起来,摔摔打打都是寻常,可是对上林肃却是难免下不了手。

几人本是迟疑,可林肃的举动却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不管是集体训练,射箭,两两拼刀他都做的极其的出色,根本不用他人训斥指导半分。

“又中靶心!漂亮!!!”士兵们欢呼道。

“这样的若是纨绔废柴,我等岂不是嗷嗷待哺的孩童。”

“林肃,可能骑马射箭?”那百夫长见猎心起询问道。

“可试。”林肃收起了弓颠了颠,“这弓对我来说力道不足,可否换一把?”

马匹被牵了来,林肃飞身上马,引得士兵欢呼不断,王威也在其中,见他上马问道:“要换几石的?”

“三石即可。”林肃说道。

三石之弓拉力便需二百多斤的臂力,整个兵营之中也只有大将军能拉开那样的弓弩,且不在马背之上。

“当真?”王威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说道。

“林肃你可别逞强,若是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就是就是,别逞强。”

不过短短数日,林肃便已经与士兵们混熟,诸人刚开始以为这就是位少爷,但是在他比普通士兵更能吃苦,任务完成的更好,且衣食住行皆在一处,毫无挑剔扭捏,说话虽有些许文绉绉,但是性情豪爽,便是一般他们说的男人之间的笑话也毫无芥蒂的融入其中后,他们不知不觉间似乎就接纳了他,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关系已然相当不错。

“无事,若是不行再换。”林肃笑道。

“来来来,给他上,若林肃今日能拉开三石之弓,则是说明大将军虎父无犬子啊!”

“王威快去!”

三石之弓有人帮忙取来,林肃接过随意试着拉了一下,他拉的轻轻松松,不待众人反应已经一夹马腹进了靶场之上。

马蹄声响,他直接三箭搭在了弓上,三石之弓拉开,破风而出,直中三个靶心,穿心而过。

英姿勃发,士兵们皆是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发出了欢呼的声音,那一刻他们觉得坐在马上的不是一位刚入兵营没多久的士兵,而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

“好!!!”

“这臂力当真是能与大将军一拼!!”

“三石之力在马背上拉开,如此臂力我等谁人能及。”

“便是这份能力也不该同我等一般是个小兵。”

兵营之中虽有战功提升军衔,却也有能者居之,提拔贤能。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人人只能从士兵苦熬,反而错失贤能者。

“如何?”林父站在远处高台之上问道,话语之中不乏骄傲之意。

“公子这臂力一般人当真不能及。”右将军咽了口水道,“如此臂力若只做普通士兵当真是埋没了人才,大将军既想让他建立战功,不若做先锋试试。”

“蛮夷骚扰,总是躲在烟瘴林之中,若有如此百步穿杨之力,直取首级也是极好。”征北将军连连称赞,全然不见当初反对的坚定。

“公子既有如此神力,大将军为何将人藏着掖着,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莫非是学文人那套什么韬光养晦…”

“我西南重陲之地怕过谁,何需韬光养晦?!”

“既是做先锋,那便到我这里来,有你们什么事。”先锋将军当仁不让。

“若真有本事,日后必然晋升,怎会一直待在先锋中,宋兄妄想了。”

“我进军营的时候诸位叔伯都没有这么争过我。”林婷儿看着他哥那么厉害,虽然与有荣焉,但是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她好像很不受欢迎。

几位将军互相看了一眼,就是没人说话,林家这野女娃也就她爹能降伏一二,若是到了他们部下,只怕士兵们得被挨个揍个遍。

不管其他,林肃的箭术在兵营之中是出了名。

西南之地不同于西北那般开阔,这边林地茂密,部族繁多,有臣服于萧国者,自然也有不服作乱者,而每每到了冬日欠收之时,便会各部落联合,齐犯西南,劫了粮食就跑。

若是开阔之地,直接打上一仗也是不怕,偏偏此地林地茂密,烟瘴之地又多,若是遇到水多的地方还有沼泽遍布,便是西南军摸清了很多路数,可是到底不及那些就生活在林中的部族,多年来争斗不断,却是难以根除。

林肃调至先锋之中,也能带领数十人,而那一年的冬季是蛮夷人的噩梦。

他们擅长利用地形,林肃比他们更擅长,他们有耐心设置陷阱,林肃比他们更有耐心,而往往一露头,那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弓箭直接穿过丛林直入心口,便是躲在树后,那弓箭的力道也能够直接穿树而过。

“安南将军那一箭过去,对方刚刚冒头便被扎了对穿。”

“我入伍以来,从未打过如此顺遂的仗,对方就跟往我们将军的剑口上撞一样。”

“正是如此,那地方有什么没什么将军一看便知,即便有人受伤,也只是轻伤,若非大雪封山,那些蛮夷直接就能全部收拾了。”

“让他们杀掠百姓,也是活该……”

林肃从先锋到安南将军并未用多长时间,他征战蛮夷以来从未有过败绩,就像是天生为军伍而生的一般。

从前西南城中人人提起林肃皆是叹气,如今提起林肃却是人人夸赞不断。

“据说将军的儿子那是故做纨绔,免得被他人害了。”

“鬼门关上踏了一遭,却是百姓之福,这个年没有蛮夷骚扰,我们能过个好年了。”

“据说安南将军力大无穷,可拉开十石的大弓,当初的王威如今已然做了他的亲随。”

“当初还说大将军如今还是年轻,再生一个也好后继有人,如今看来的确是虎父无犬子啊。”

“西南之地有大将军和少将军在,我们可是安心了……”

“做的好,待那封山的雪消融了,便能一举破敌,直接将他们彻底消灭掉。”林父拍着林肃的肩膀道。

“父亲,战后无将军。”林肃穿着银色的盔甲,因为数月训练,他的身高比从前高挺许多,肤色从原来的不见太阳的白变成了极为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不似从前俊秀,可眉宇开阔,俊美锋利之气比之从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担心我等彻底消灭蛮夷,京中会以此为借口削弱我西南之地?”林父领悟了他的意思,“可若放任,只怕他们调整后还会卷土重来。”

“不是不灭,而是此事不可声张。”林肃看着营帐内的沙盘道,“趁着大雪封山,从这条路上直逼他们所在,然后只称蛮夷尚未消灭,派人假扮便是。”

野花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是林肃不给他们活路,而是对方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鬣狗,弱势时求饶,休养生息后又继续扰边,上几任皇帝不是没有给过和亲的机会,可等他们缓过劲来,那和亲的公主直接被杀,尸体高悬,只能反复开战,既是喂不熟,就只能彻底打死。

“此法倒是可行。”林父啧啧称奇,“我等远在此处,说未彻底消灭便是未彻底消灭,他便是怀疑也不能说什么,我儿果然比为父更狡猾。”

“父亲过奖。”林肃说道。

计划定下,林肃亲自带着亲随实行,歼灭之事做的轻而易举,火烧连营,那火焰又渐渐被大雪覆盖,最后泯灭于其中。

他们悄悄来,又悄悄去,将近年关,边陲只留驻守将士,护国公父子离家征战数月却是要回来了。

迎接功臣,百姓们皆是出行,回城之日可谓是万人空巷。

“哪个是少将军?!”

“这都是一身盔甲,还真是认不出。”

“傻了,自然是大将军旁边那个,那不是林家的婷儿一起随行的么?”

诸人皆是看了过去,高头大马之上年轻的将军策马慢行,红缨纷飞,头盔之下,俊美刚毅的面容引得女子双儿们观之便红了脸颊。

“那是林家公子?”

“我从前也是见过的,这一入了兵营,当真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那便是少将军?他怎么……”

“少将军,接着。”一道声音从旁边的楼上传了过来,林肃抬头时一个香囊从上坠落,他随手接过,抬头看向那里时,女子面呈绯色,眼含秋水,在与他对视一眼后却是匆匆掩了面转身。

“哦,我们少将军看来日后桃花不少啊。”一个将军起哄道。

“我等粗人就没有这好事,果然女子都是慕这俊美颜色的。”另一个将军打趣道。

“说起来少将军也到了该议亲事的年龄了,可有看上哪家的,叔伯于你去说道说道,这一战归来,想嫁之人只怕不少。”右将军笑着说道。

他们在军伍之中皆是严肃,上了战场也是杀伐果断,只有到了城中才卸下了那些杀伐之气,个个都好像只是普通的长辈一般。

战事胜利,连林父心情都极好,他闻言看了过来道:“正是这个理,肃儿也该娶妻了,旁人在你这个年龄孩子都满地跑了,这次年节你也好好挑挑,看上哪家的跟为父说便是。”

从前他纨绔之声遍布西南城中,便是看上了哪个,人家家中也是不愿的,若是那等只为卖女求荣,攀附富贵者,林父却也是不愿的,可又不愿意让他误了好人家的姑娘双儿,拖来拖去拖到此时,到如今若想迎娶却是比从前容易许多。

“爹你怎么不给我安排一下婚事?”林婷儿看那香囊看的眼热,听他们说话听的心热。

“婷儿这是恨嫁了?”林肃笑道。

青年俊美,一笑更是仿佛寒冰融化,引得围观之人目不转睛。

手帕,香囊之物落了不少,林肃却是未接,倒是林婷儿顺手捞了几个,放在嘴边亲了两下朝人家姑娘示意,她皮肤比之从前更加黝黑,穿着盔甲倒是像男子,有人识得她,有人却是不识,见她此举直接一跺脚恼羞成怒者也有。

除了那些,也有折扇之物,却是双儿所赠,只是林肃连最初的那个香囊都抛给了林婷儿让她拿去玩了,后面的更是一个没接。

“那好像是知府家的苏公子,那个你都瞧不上?”林婷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看见苏家的双儿时眼睛都直了。

那双儿一袭青衫,头束玉冠,眉目生的精致而俊秀,站在楼上宛如一支刚刚长出的新竹一般清新,偏偏那双儿的印记嫣红一抹生在颈处,平添了几分曼妙之色,让兵营之中许久没尝荤的男人们皆是看直了眼睛。

苏文轩在西南城中也是极有名的双儿,不缺颜色,不缺才华,也不缺家世,成年之后家中门槛都快被人磨平了,但是他无中意之人,亲事却是迟迟未定下。

本以为他还会挑许久,却未曾想到他将随身的折扇抛给了这位初初成名的少将军,可将军他却是未接。

马蹄踏过,林婷儿直接接住,免了那苏文轩的尴尬,可林肃却是看都未曾朝那里看上一眼。

“公子,我们回去吧。”身后的小厮道。

苏文轩心中有些微沉,叹气道:“他可是嫌我从前未曾给他半分回应?”

“这,可能是吧,少将军如今功成归来,可能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待他休息过来,便知这西南城中无人胜过公子了。”小厮说道。

“罢了,回去吧。”苏文轩转身道。

那边林婷儿接过折扇,在林肃面前晃了晃道:“哥,当真不要,你从前不是最喜欢那个双儿嘛?”

“不要。”林肃说道。

“你不要我可就收着了。”林婷儿打开那折扇闻了闻,“好香啊。”

双儿也生的男子样貌,只是少有女子会与双儿结成连理,她此举纯属是看人生的好看。

“你收着吧。”林肃并不在意。

林婷儿哼了一声:“哥,你为何不要,难不成你又看不上那苏文轩了?”

“并非看不上,不过是我有心上人了。”林肃说道。

“谁谁谁?”林婷儿连忙问道。

“不告诉你。”林肃笑道。

原身从前确实喜欢苏文轩的颜色,城中之人追逐,他也跟着掺和了一份,要说真心只怕没几分。

从前他纨绔,苏文轩自是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纨绔,此乃人之本性,既是未做回应,如今他也不必替原身担什么干系。

丈夫与子女皆是归来,林母见林父与林婷儿时心绪只是激动,见到林肃时却是多看了几眼,有几分不敢认:“这是肃儿?这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十八变呢,这变得娘都不敢认了。”

“娘。”林肃叫了一声。

林母哎了一声,脸上带上了笑意:“果然兵营是磨练人的,如今我儿子这般功绩与模样,若是娘未嫁之时,必然闺阁之中日日记挂。”

她这话说的豪爽,林肃却是知道林婷儿那些许孟浪之语是跟着谁学的了。

“夫人,先进门。”林父那边被忽略,又听如此孟浪之词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是,肃儿快进来,这数月一定十分辛劳,看这都瘦了。”林母拉着林肃的胳膊,完全将丈夫和女儿遗忘在了身后。

“爹,我真的不是路上捡来的么?”林婷儿甩着一个香囊道。

“去你的,你是从你娘肚子里正儿八经爬出来的,要真是捡的爹早把你丢出家门了。”林父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道。

林婷儿下意识一缩脑袋,溜的飞快,那走路跑步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个女子,让林父看着大为头疼。

儿子如今是好娶妻了,女儿才是个真让人不省心的。

西南城中举行庆功宴与民同乐,颇有几分欢乐之感,京城之中白雪皑皑,御书房中虽有火炉烧的温暖,里面却是一片的冷凝。

为首的太监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发一言一语,坐在龙位上的皇帝一身常服上也是金龙盘飞,低头看着奏折之时颇有威仪。

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看着开口便能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是被各方掣肘之事只能自己承担,不可与他人言说。

他看那奏折看了许久,半晌后直接连带着其他奏折全部扫落在了地上:“这就是尔等监督多年做的好事,西南那位的儿子一战成名,可拉三石大弓,这就是你们说的纨绔!!!”

殿下跪着的人一滴冷汗落在了地上,连忙磕头求饶道:“陛下,当日他确实闭气过去了,全城大夫都说是无救了,不知道怎么的又活了,还一改往日作风,他若是在西南城中我等还好下手,可是护国公直接将他带入了兵营之中,其中安插的人一夜失联,只怕已经打草惊蛇。”

龙位之上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压下了怒气:“废物!你可有留下什么实质证据?”

那人低头道:“回陛下,并未留下证据。”

西南边陲林成远重兵在握,明承帝一直心有忌惮,可是若是毫无缘由的削藩,只怕引起其他藩王忌惮,如今西南战事大捷,偏偏又有这等事情,却是只能安抚,不能引起反弹。

明承帝深吸一口气道:“传朕之意,年关将至,西南大捷,宣护国公与其子进京领赏,共度年节。”

一旁的太监垂首应是,正欲退下时明承帝又道:“封赏一并都送过去,护国公之子林肃年少有为,于国有功,可承袭护国公之位,授世子之位。”

护国公一直未请封世子,如今林肃功成,必然是要请封,倒不如直接快上一步。

“是。”太监应是。

“将东西恢复原样,今日之事不必往外言说,至于迎接护国公进城之事,让瑾儿去你觉得如何?”明承帝询问道。

“陛下决定自然都是极好的。”太监低头道。

“什么极好,瑾儿如今未曾建府,只是庶子,无官职头衔,若让他去,只怕惹眼,不若让太子与他同去,朕这主意如何?”明承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太监笑了一下:“陛下英明。”

太子为元后所生,乃是正宫嫡长子,而五皇子萧瑾却是如今的继后在贵妃时所生,即便如今入主凤仪宫成为皇后,也改不了五皇子的庶子身份,但只要有陛下的宠爱,什么正宫嫡子都比不上一位庶子。

大雪纷飞,宫中冷暖自知,年节下人人走亲访友,互赠礼品,东宫之中却是冷清至极,若无那盆炭火,当真跟冰窖一样。

披着斗篷的青年坐在窗前,斗篷是白的,衣衫也是白的,连那肤色都是极其白的,唯有一双眸和那束起的长发是鸦羽般的黑色。

雪花席卷,有一朵飞舞进来,落在了他的长睫之上,那漆黑至极的眸微眨,雪花融化的时候好像有一滴泪从那处垂落一般。

他轻轻咳了两声,不知从何处落下的侍从将那窗户关上道:“太子殿下,您不能受寒太久,否则冬日病情又会反复。”

“不过才看了半盏茶的功夫。”萧唐轻笑一声,微微阖上了精致至极的眉眼道,“罢了,听你的便是,西南之事打听的如何了?”

那侍从从怀中取出信封,半跪下去呈了上去:“这是能查到的所有,请太子殿下过目。”

萧唐接过那信封,看着其中的内容停了许久:“此子真是出人意料。”

“我们的人也在西南城中停了许久,之前确实没看出任何端倪。”侍从低头说道,“让太子失了先机。”

“西南大捷他必然功不可没,既非池中物,又岂会被人轻易看穿。”萧唐将那信封送进了火炉之中,看着纸张被火舌吞噬,“那边让人按捺不动。”

“这是为何?”侍从跟随在他的身后道。

“既有如此才能,你觉得我那皇弟可能忍得住?”萧唐轻笑道,“此事不急。”

“陛下御旨,太子殿下接旨……”外面传来了声音。

萧唐裹紧了斗篷轻声道:“走吧。”

侍从低头称是,再一次飞身离开,萧唐拉开了门,在看到来人时拎起衣摆跪了下去:“儿臣接旨。”

圣旨下达,以太子萧唐为正使,五皇子萧瑾为副使迎护国公父子入京,消息一出,朝野之上却是又有了可议论之事。

继后宫中青年在宣旨的太监离开后却是将圣旨重重放在了桌上:“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皆是皇后所生,凭什么他为正我为副!”

他气性极大,一旁凤冠华服的女子却是不急不慢的品着茶,等他发完了脾气才道:“为何?因为他萧唐是嫡长子,而你是庶子,非嫡非长,你若恨,便只能恨母后未能在你出生之前登上后位。”

“此事不怪母后。”萧瑾坐在一旁道,“只是那萧唐可恨,若是无他,哪里有这些糟心事。”

“若是无他,这宫中纷争矛头可就直指你头上了,母后同你说过,他如今活着便是替你挡灾,若非他在前,你父皇又如何让你在无官无衔时还能任副使,待你日后步入朝堂,根基稳了才是除他之时,此时你该上心的也不是什么正副使的位置,而是护国公。”皇后不疾不徐的说道。

萧瑾顿了一下道:“母后的意思是拉拢护国公?可父皇颇为忌惮西南之地,如此拉拢,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知道什么,护国公有一子一女皆未婚配,你父皇忌惮西南,想有所掣肘,自然是想将护国公的子女留在京中,若有人为质,西南才不敢乱。”皇后说道,“你若能迎娶护国公之女为妻,一是拉拢了护国公,二则免了你父皇的疑虑,一举两得,还让母后指点么?”

萧瑾眼睛亮了,他起身行礼道:“母后高见,儿臣拜服。”

圣旨快马加鞭,不过数日便传到了西南城中,宣旨之人被迎入休息,主屋之内却有些安静,林父坐在主位上道:“肃儿以为皇帝此举意欲何为?若是他召我等入京设下埋伏,林家危矣。”

“确实如此。”林婷儿连连点头。

“父亲说的也有道理,但皇帝此举也可能是怕我等察觉了他之前的作为,想要弥补一二。”林肃说道。

那皇帝若真是下令伏击,直接免除心腹之患,还算有魄力,但是他只怕是无那份魄力的,此举太过于冒险,且击杀有功之士,史书工笔上会给他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为世人所唾骂。

“肃儿的意思是我等可直接入京?”林父如今对他颇为信重,一应意见都要问询一二。

“要入京,但要做到有备无患。”林肃说道。

“那便挑些精兵,直接扮成农户赶往京城之地,肃儿以为如何?”林父问道。

如果是林肃来行事,他可能会直接调集大军开拔就驻扎京城外,让皇帝夜不安寝,但如林父那般行事也可:“父亲决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