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没有询问的机会。
因为敦恰好找了过来,没来过酒吧的小老虎犹犹豫豫的在门口转了一圈,然后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室内——地址是他问织田作之助的,对方思考了一番之后告诉了他,如果太宰没有刻意躲的话,很有可能在这里。
这俩不愧是挚友,人确实是找到了,但太宰治也立即二话不说找借口开溜,黑发鸢眼的男人朝芥川老师挥了挥手,打哈哈似的和敦推脱了几句,脚底抹油就钻出门。
敦朝对方背影伸出的手,表情看起来可怜巴巴,“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交代过,等下的会议一定要全员到齐的啊——”
太宰声音远远的传来:“PASS!!”
中岛敦一脸绝望:我会被国木田先生骂的!
银发的少年匆匆朝芥川鞠了一躬,拔腿就追了出去。
一前一后出门的两人把门铃撞的震响。
芥川:“……”
留下来的芥川龙之介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提取码,彻底没了询问的机会。他半晌扭头,看了看吧台剩下的两个空杯,无奈的呼出一口气,紧接着慢吞吞的从风衣夹层把钱包拿出来,拿出两张纸钞放在桌面上,用空杯子压住。
——那是他和太宰的饮品费。
虽然自己这杯番茄汁是酒吧老板说请客的,但早就溜走的太宰那杯却不一定。再加上芥川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哪怕只是一杯饮料……所以他干脆一起付款。
如果是太宰在这里,肯定会大大咧咧的说没必要。
[不需要在意什么人情啦,反正对方也不会记得你欠他人情。]
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赖。
但这可不是芥川的作风。
他站了起来,双手放在风衣的兜里,平静的走出了酒吧的门。
然后在出去的一瞬间,操控罗生门分出一缕布刃,从门缝钻进去,由内部上锁。
没有再额外打扰酒吧老板,芥川龙之介直接回了家。
横滨芥川家老宅。
芥川龙之介开门,朝空荡荡的大宅内稍稍提高声音喊了一声金之助。
没人回应。
不在家吗?
芥川换了鞋,踩在玄关的廊道上。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人或者猫,芥川心里便有数,干脆拐去厨房做饭。
简简单单的日式饭食,做好之后呈出自己的份,把剩下的用保鲜膜裹上,放进密闭性极好的微波炉箱里保温。
伸手到异空间里拿了纸笔。
[微波炉里放着晚饭,如果凉了记得要加热——龙之介。]
然后用磁铁贴在厨房的冰箱上——他们家人多,有什么消息想分享的,一惯这么干。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宰治给他定的新干线车票是五点,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想错过的话,大概吃完这过早的晚餐就得立刻出发了。
芥川不紧不慢的吃完饭,把碗洗了,然后看了看时间,还剩下半小时。
“金之助还没回家,似乎没办法和他道别再离开了。”
芥川龙之介喃喃说道,与其同时,罗生门从风衣的布料里钻出来,化作一只灰色的猫,窝在了它小主人的怀里。
然后软乎乎的叫了一声。
这样又软又奶的猫叫,简直和它凶残的本质截然不符。
“罗生门,你觉得在下该不该回东京?”
把所有事情解决,芥川慢吞吞的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用手摸了摸怀里罗生门猫的毛,轻声的询问自己的异能力。
罗生门猫歪了歪脑袋,没回话,反而一个劲往对方怀里蹭,把肚皮露出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太宰治奇奇怪怪的表现让芥川有点不安,倒不是在担心对方,别的不说,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太宰的脑子也足以让他平安无事,更何况,那家伙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哪怕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但名为太宰治之人的本质,依旧是十足的危险。
凭借太宰治的智慧、无效化的奇特异能和侦探社的武力,如果不是像上次那样的三大异能组织斗争的局面,基本上不可能会陷入困境。
他担心的是金之助。
毕竟他们家的金之助虽然拥有异能力,但是说实话,变成猫这样的异能,貌似并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再加上金之助人形的年纪看起来就很大了,一个异能是变成猫的老先生,这组合听起来就没什么威胁性——芥川龙之介理所当然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如果金之助愿意和他一起去东京就好了。
芥川想。
他绝对会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当天走。
侦探社那边的事他不太关心,反正万一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太宰和织田作也会联系自己——当然帮不帮就得看是什么事了。
这样想想,芥川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纠结到最后,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今天出发回东京。
“算了,明天再走吧。”
虽然有点可惜那张票,无故浪费可不是他的喜好,但是和这点东西比起来,到底还是家人更加重要一些。
芥川想:还是等金之助回来之后,问问他最近横滨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吧。
金之助……原名夏目漱石,行走在横滨的旁观者。
对方一生理想尽在横滨,如果发生了什么威胁到横滨安危的事,想必对方肯定也会知道多少。
芥川龙之介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家人的理想,他是他们天然的后盾,这句话一直都算数。
他得见见金之助。
被太宰治的反常弄得忧心忡忡,在没搞清楚对方反常的根源之前,芥川龙之介无法把金之助留下之后独自一人离开。
于是就等了起来。
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点都没见到那只三花猫回家。
如果芥川龙之介不在横滨,整个芥川家老宅就只有金之助一只猫的话,他或许还会选择在外面流浪一整天、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过夜。但是芥川还没有离开,在身份早已暴露的前提下,哪怕是为了让这个身体不太好的青年安心,金之助……夏目漱石在没什么事的情况下,也一定会回家,再不济,也一定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提前说清楚原因。
除了三大异能组织斗争那次特殊情况以外,金之助无故离家的最迟回家记录是晚上十点,超过十一点还没回来,甚至还没有提前告诉他,实在是芥川所见的第一回 。
连电话都打不通。
理所当然,芥川龙之介神情凝重了不少,他走到庭院,望着漆黑的夜色,心情稍微有些焦虑了起来。
芥川最终没有在继续留在家里,他写了张纸条再度贴在冰箱,让金之助回家之后就发短信过来联系他,随后就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罗生门!”
芥川身上灰色的风衣被整个剥离,独立出来的罗生门猫轻巧落地,而他的小主人则是走进了异空间里。
以猫的形态,芥川出门去找他们家另一只猫了。
……
横滨夜晚忽然起了大雾,
大概就在芥川出门数分钟之后,从市中心开始蔓延的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顿时笼罩了整个横滨主要城区。
就连周围都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不对劲。
芥川龙之介操控着罗生门猫,眼睛连接着自己异能的视野,无声的观察着这场来势突然的雾。
太安静了。
要知道,横滨可是日本第三大城市,人口数量仅次于东京,现在不过是晚上十一点多而已,绝对不可能安静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轰!
砰!砰!砰!
忽然,道路上忽然传来了连环碰撞的剧烈声响。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的想要让罗生门猫过去看看情况,却在下一秒猛地发现自己和异能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异空间也仿佛崩毁一般消散,芥川从异空间被排出到现实,灰色的布料也缓慢的恢复了原状,重新变回风衣,附着在芥川龙之介的身上。
“罗生门……?”
白色的浓雾覆盖了上空,将月亮都遮挡了起来,可见度不算高,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在周围寂静的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被清晰听到的环境下,略有些迷茫的呼唤着自己的半身。
但是,他那从来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半身、出自同一灵魂的可靠同伴和亲密的家人,第一次在他呼唤的时候,没有给予它最喜爱的小主人任何回应。
芥川甚至已经无法从自己的意识海里感受到那个喜欢撒娇又粘人的异能的存在。
罗生门不见了。
这一认知,让芥川惊怒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在下的罗生门……属于在下的那个可爱的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罗生门!”
他再一次喊了出来,声音提高,修长但过于冰凉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风衣,黝黑的眼眸却着急的四处张望。
没有任何回应。
也没有罗生门冒出来的小巧的野兽脑袋。
芥川龙之介一颗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半晌,呼出一口气,调整呼吸,这位青年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自己的冷静,随后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在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也无法动用异能的状况下,朝道路上走去。
刚刚的声响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是连环车祸。
不……准确来说,是肉眼可见的整条道路的车,都乱七八糟的撞在了一起。
走到最近的一辆车旁,芥川看了看驾驶座,没人。
其他几辆车同样如此,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芥川做出合理猜测:
是什么异能作用吗?
芥川皱着眉头,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他微垂着眼睑沉思:“到底是在下一个人消失了、还是说眼前的一些都是幻觉,亦或者是整座城市的人都消失了?”
不清楚。
芥川龙之介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就中招了,他甚至都没看见敌人。
在困惑之下,芥川以超高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决定。
——找太宰治了解情况。
事已至此,芥川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太宰治白天之所以让芥川龙之介离开横滨,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今晚这件事。
那家伙肯定知道理由。
芥川拿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看,一点信号都没有,想要使用电子设备显然不太可能。
那么只能去侦探社了。
十一点十五分,怀着对不知所踪的金之助和忽然消失的罗生门的担忧,芥川久违的用自己糟糕的身体,朝侦探社的方向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