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没有怎么犹豫便起身出发。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足以盖到脚踝的长裙,一件驼色的大衣,脖子上盘着厚实且毛茸茸的雪白围巾,一头漆黑的长假发垂到腰际,五官用化妆品柔和了不少,堂而皇之用女性身份走过大街小巷的芥川龙之介顺利的买到车票,还被长得不错的售票员小哥兴致勃勃的搭讪了一番。
意大利男人的搭讪浪漫又多情,这一点对含蓄的亚裔女人来说更是如此。
只可惜,实质上为男性的芥川龙之介并不吃这一套。
他微微欠身,神情冷淡的用伪音道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搭着列车再度回到罗马之后,芥川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对方把自己送到波鲁那雷夫所在的罗马郊外。
“郊外啊,那里可是相当的远……这位小姐,收费会很贵哦?”
出租车司机是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中年人,他报了一个数字,芥川算了算自己的余额,还在承担范围内,便点点头:
“麻烦你了。”
罗马乡村的建筑并不密集,植物遍布,还有不少户在家门口圈了地、养了一群牛羊,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芥川龙之介下车付钱,确定出租车的司机驶离自己视线范围之后,便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迈步走进了异空间。
他让罗生门操纵自己驼色的大衣布料,脱离本体变为猫咪的形态,然后由异能力带着位于异空间的自己移动。
芥川龙之介待在异空间内,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也能够通过罗生门的眼睛看到外界的景象,他只需要给予指示,他最为忠诚可靠的同伴就会带着他前进。
变为小巧猫咪的罗生门很努力的让自己猫的造型变的更加普通一点。
虽然如此,那对红通通的眼睛依旧有些诡异,出于谨慎,它只能潜伏在角落和阴影里快速移动,好在除了眼睛之外,罗生门猫和乡下的野猫没什么差别,因此哪怕被人看到跑过的身影,也不会升起疑心。
以猫的身份行动……真是安全啊。
芥川想。
……
找到波鲁那雷夫的住址并不算难。
但芥川没有直接去找那个男人,而是让罗生门猫窜上了窗户,用那对诡异的红眼睛观察室内。
罗生门猫从为关严的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悄无声息的落到地面。
因为布料是驼色,变成的猫也是驼色的外表,像只最普通不过的野猫。罗生门活灵活现的抖了抖耳朵,细长的猫尾巴在身后摇摆。
它潜伏在了柜子下面,替自己的小主人观察这间屋子的构造。
罗生门猫在确定这个房间里没有人之后便出来徘徊,它忽然看到了一个相框。
——木质的相框,被珍视的放在卧室的书桌上,里面是一张有些老旧但被保养的非常好的照片。
照片没什么奇特的,是六个人和一只狗的合照。
真真正正让罗生门关注的重点,是那六人里面站着一个罗生门再熟悉不过的青年。
——黑发黑眼,唯独两鬓尾端是独特的白色,脸色苍白,体型纤细,看起来病弱不堪,还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神情有些冷淡。
那是……芥川龙之介。
大概二十岁出头,比他现在的外表稍微成熟些许的模样。
在五个肌肉过于发达的男人衬托下,唯一一个病弱纤细的他显眼的不行。
那是未来的芥川。
罗生门猫在照片前坐了下来,它歪了歪头,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它凑上去观察了一会,然后抖了抖伪装出来的耳朵尖,毫不犹豫的张大嘴巴,一口气把照片吞进了肚子里。
在异空间的芥川龙之介伸出手接住忽然出现的照片。
他拿着相片,平静的观察着。
果然毫无印象。
但这却并非伪造,而是货真价实当场拍摄的照片,从照片老化程度来看,已经历时不短了。
哒——
房间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吱吱呀呀的,正朝这个房间前进。
罗生门猫立即敏锐的压低耳朵,它微微眯起红色的眼睛,四肢站来,像猫一样压低重心,似乎想要藏到角落里。
“不用躲了,罗生门。”芥川缓缓呼出一口气,忽然出声。
罗生门猫闻言抖了抖耳朵,细长的尾巴晃了晃,它听话乖巧的坐回了原地。
门没过多久便被推开。
坐着轮椅进来的男人缓慢的进来,他在看见室内的猫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眯起眼睛,警惕孤疑的看向坐在桌面上的驼色猫咪。
但所有的警觉都在注意到猫咪奇怪又有些可怕的红色眼睛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芥川!你已经来了啊!”
波鲁那雷夫无比安心的露出久别重逢的爽朗笑容,他眼神都亮了起来,语气欢快的推动轮椅往罗生门猫靠过去,一面上下打量小巧的罗生门猫,一面滔滔不绝的说道:
“呜啊,真是好久没见过罗生门这个样子了,真是让我超级怀念的啊,我还记得在我们当初在你那个空间里放了好多水源和食物,维持物品状态不变的特性,让我们在沙漠里也能喝上冰饮料,简直爽的不行,甚至还能藏人,不用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辆车里,超级实用的!”
芥川龙之介借着罗生门的眼睛看清楚了外面的男人:一头银发全部向上梳起,右眼带着透明的眼罩,穿着灰黑色的背心,带着金属手甲,裸露出来的手臂倒是非常强壮,但双腿却是义肢。
仔细看看的话,对方带着透明眼罩下的右眼……虽然十分逼真,但同样是义眼。
波鲁那雷夫吗?
芥川将对方和照片上的男人作对比。
尽管对方笑的爽朗,却依然没办法和照片上意气风发的人相比。
更像是经历了现实的残酷和折磨,不得不变的成熟稳重,带着无法掩盖的岁月风霜的气息。
那一身惨烈的伤势也说明了这一点。
罗生门猫跳到地上,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打开了异空间的通道,芥川龙之介缓缓迈步从中走了出来。
驼色的猫顿时化为无数的布刃盘旋在芥川身边,最后像是液体一般重新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变回了一件大衣,宽敞的衣摆自上而下滑落,翻起了好看的波浪。
披着漆黑的长发,穿着白色长裙,套着大衣,脖子上还带着厚实且毛茸茸的雪白围巾,绝对认不出是男性,甚至能够称得上美丽惊艳的[少女]笔直的站在原地。
[她]一只手拿着照片,一对黝黑无光的眼眸带着疏离的神情凝视着波鲁那雷夫。
“诶?诶诶?——诶!!!?”
波鲁那雷夫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变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结结巴巴,他伸出手指着对方好半响,最终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银、银妹妹!?”
砰——!
芥川龙之介狠狠的朝对方的轮椅踹了一脚,对方转悠了好几圈之后撞到了墙壁。
“说起来,在下之前就想警告你了,但是因为惊愕所以忘记了……不过现在补充也不算晚。”
不再刻意伪造声线,完完全全是男性的嗓音带着不悦的情绪,冰冷压抑的语调缓缓响起。
“虽然不知道你和在下未来经历了什么……但你这家伙,少叫的那么亲密,银可是在下的妹妹啊!”
伪装成少女的芥川冷酷且不快的模样也是如此的美丽,尤其是那宛如女王一般的威严感,更是迷人至极。
——如果不考虑那低沉的男性声线的话。
波鲁那雷夫用手揉了揉眼睛。
半响:“……!???”
“你是芥川!?”
波鲁那雷夫吓的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轮椅,浑身僵硬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芥川龙之介把照片放回桌上,随后盘着手,稍稍歪过头,用那张在伪装之后和银格外相似的脸冷淡的看着对方。
……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伪装成银妹妹的啊。”
波鲁那雷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给芥川,一言难尽的上下打量坐在一旁的少年。
“呜啊,你这个样子,绝对会让全世界的男人产生心理阴影的,被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事实上却是带把的现实打击到彻底自闭……”波鲁那雷夫眨巴眨巴眼,像个小姑娘似的抱紧自己,然后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太让人难过了!”
“在下现在可是个已死之人。”芥川把牛奶放在一旁,“为了不被发现,女性的身份是很好的伪装,而且,别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相提并论。”
“你就没点心理障碍吗!对于穿裙子这件事!”
“在下是实用主义者。”芥川挑眉,“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流程并不重要,而且,男性和女性对在下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女孩子也可以非常的强大。
他的妹妹银就是典型的例子,R先生世界里的最强七人之一的女教官,拉尔米奇尔也同样如此,再加上伪装是杀手的必然技能,所以芥川龙之介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啊啊,也就只有你这样瘦小的体型能够伪装成女人了。”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波鲁那雷夫嘟囔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芥川现在的身高,随后想到了什么,笑嘻嘻伸出手指着对方:“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大概不会再长高多少了哦,芥川。”
“太过庞大的体型对在下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高就算了,你那种程度的肌肉完全是多余的。”芥川浑不在意的冷漠回复,“不便于隐藏,占地面积也多,还引人注目,更何况,在下并没有比你矮多少。”
芥川龙之介现在一米七。
波鲁那雷夫站直的话虽然看起来有一米九三,但实际上,其中有八厘米的身高是由他那往上梳的笔直、像电线杆子似的头发伪装的,现在坐在轮椅上,身高更是打折了不少。
“最后,少再继续套近乎了。”
芥川龙之介不太耐烦的皱着眉看向对方。
“在下是为了情报而来,并不是为了和你叙旧。”
“哪怕你以在下的友人自称,但由于在下对你实在毫无印象,也没有任何了解,因此也谈不上什么信赖,我们现在的状况,是以商谈为基础,然后考虑是否要进行合作。”
“所以,请公事公办吧。”芥川龙之介用那对黝黑冷静的眼眸与波鲁那雷夫对视,“告诉在下,你对[热情]那个组织……到底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