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连昌虽然不知道这个经典台词是从哪来的,但是觉得有个地方不大对劲:“五百万是不是太少了点?我女儿就只值五百万?”他想了想又道,“再说了,人秦菱也不缺五百万呀。”
温时雪道:“我就打个比方嘛。”然后放下茶杯,随手抄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往温连昌身边坐去,主动挑起话头,“爸,我妈去我女朋友家做什么?真像我猜的那样,要让秦菱离开我吗?”
她不是一个喜欢做选择题的人,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当然是想父母和女朋友都要,打通完美的结局。而且如果要她夹在中间选一方的话,秦菱一定会愧疚难当,温连昌和孟月竹也不好受。
温连昌慢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杯中茶香四溢,饮一口醇厚清冽,恰到好处的温度从舌尖滚入腹部,暖人心脾。
温时雪看着他放下茶杯,表情一派悠然没什么变化,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又像是在故意卖关子,让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爸。”又道,“你们不能想着拆散我和秦藻,我是绝对不会跟她分开的。”
温连昌侧头无声地凝望她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
秦藻打开家门,乍然在门外看见孟月竹时,心中小小地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于是面上波澜不惊地侧开身子,请人进屋。
孟月竹站在门口凝视着她,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身姿颀长,容貌出挑,一如从前——这就是她女儿喜欢的人,也是他们一直深信的人。
她收回视线,拢了一下身上的大衣,抬步迈了进去。
她是第一次来到秦藻的住处,房屋宽阔,三室一厅,光线清透充足,客厅的阳台前还摆着一台黑色的跑步机,墙边摆着一个萦绕生活气息的小花架。她的视线不禁在跑步机上多停留了片刻,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温时雪抱着她撒娇时说的那些话。
看来温时雪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秦菱走上前来,发现她在看跑步机时,心中莫名紧张了一瞬,连语调都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局促:“您想喝些什么?”
“一杯温水就好。”孟月竹客气地说,等秦菱离开之后,便独自站在客厅里打量四周。
屋子被收拾得很整洁,纤尘不染,让人看了好感倍增,不难想见屋主的生活习惯如何。她还发现屋子里很多装饰品都是蓝色色系,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她那个喜欢蓝色的女儿买的,还是秦菱买的。
她抚着裙摆,在柔软的沙发上落座。看着走出来的秦菱,随口问了一句:“你和时雪一样都喜欢蓝色吗?”
秦菱淡定地回答:“嗯,喜欢。”
孟月竹便继续观察屋子的布局,说实在话,当父母的能看见孩子每天生活在这样整齐舒服的空间里,心里肯定会感到安慰放心,庆幸孩子离开家以后也有在好好地过日子。
她设想了一下,如果温时雪找的是一个邋里邋遢,屋子像狗窝一样到处都乱七八糟的人,那他们做父母的一定死都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因为连屋子都无法收拾妥帖的人,还怎么照顾得好他们的女儿?
有了一番对比之后,她突然觉得有秦菱这样成熟稳重,过会日子的人跟温时雪在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秦綦还有办法让他们的女儿乖乖锻炼不是?
她接过秦菱端来的水杯,看向她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
秦菱在另一头沙发上坐下,两手交叠,左手悄然无声地摩芈着右手手背:“……知道。”
孟月竹将水杯捧在手心里,没有喝,目光依旧停在她的身上:“你喜欢我女儿什么?”
一个老调的开场白,秦菱早已预见这个问题的到来,抬眼坚定地回望着孟月竹的视线时,她诚恳认真地回答:“地的全部。”
她喜欢温时雪,不仅仅是喜欢她的外向开朗性格,还喜欢她的善良、撒娇、古灵精怪、与众不同……她爱她每一个样子,也正是这方方面面的特别造就了一个完整的温时雪,少一点都不行。
孟月竹闻言,又问:“你又能为她做什么?”
秦菱没有立即回答,因为突然产生了一丝讨巧的心态,脑海中极力分析孟月竹想要的答案会是什么,以便做出一个满分的答案。只有讨到对方开心,被接受的概率才会更大,温时雪也会很高兴。
但她想来想去,发觉自己实在不适合在别人面前说甜蜜又震撼人心的海誓山盟。那不如放弃吧,何必强迫自己做做不来的事情?不如如实相告,只要心诚,孟月竹一定能看见她的心意。
于是她顺从本心,一字一句地说:“工作的时候为她做好一切分内之事,下班之后让她继续做个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小公主。”
而这正是她现在为温时雪做的事,未来她也会如此,不论温时雪多少岁,在她这里都是永远的小公主,可以肆意撒娇任性,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拘束。
“如果,”孟月竹微微抬首,“我要你离开她呢?”
交叠的手倏然握紧,秦菱平静的眼里终于出现一丝波澜,她抿了抿唇,缓缓迎向孟月竹锐利的目光:“对不起孟姨。”
“———我做不到。”
孟月竹步步紧逼:“哪怕我们把你赶出温氏,剥夺你这么多年辛苦打拼下来的事业,让你重新开始?”
秦菱轻轻颔首。
孟月竹问:“你不怕?没多少人有勇气在你这个年龄段放弃—切,重新开始。”
秦藁闻言莞尔:“不怕。”
“因为她就是我重新开始的勇气。”
笃定,不容置疑又一往情深。
孟月竹突然就收了话头,将手里的水杯轻轻搁下:“我明白了。”又起身道,“今天打搅了,我先回去了。”
温时雪跟在孟月竹身后跑,不停地追问,像个飞来飞去的小蜜蜂,嗡嗡嗡得吵个不停。
“妈你跟我藁藁姐说了什么?”
“你没用钱让她离开我吧?没有吓唬她吧?把她吓跑了,我可是要找你们赔的。”
“妈,说个话嘛。”
“哈喽孟女士,您还在线吗?”
温时雪的问题又多又密,一急起来就跟个小机关枪突突突地往外蹦,让人插都插不进去。孟月竹像是被施了紧箍咒一样,不止耳朵,连脑袋都被念疼了,最后立住脚跟,侧首看着她。
温时雪登时立定站好,笑意和煦。
孟月竹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最后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记住,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吃苦的。不论什么时候,爸妈永远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温时雪听得心有感触,伸长手臂抱了抱她,软声软气,装腔拿调地喊了几声“妈妈”,然后把话题拽了回来:“所以你跟我女朋友说什么了?你没吓唬她地吧?”
孟月竹捏了捏她的脸,拿开她的手,转身往楼上走:“我要去找你爸,你自己去问她好了,反正你一会也要给她打电话。”
温时雪见状,心下了然,继而粲然—笑:“孟女士辛苦啦。”也跟着回了房间跟女朋友通话。
等把这头的事情解决完了,她就要回公司上班,回女朋友家里继续住了,毕竟她给自己又多放了这么多天的假期。
秦藁独自坐在客厅里,正沉默地思考着孟月竹今天话里面的含义,那究竟是同意她和温时雪在一起,还是不同意?但看她离去前的样子……事情好像并不乐观。
接着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她漂亮的小魔王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温时雪便兴奋地问:“怎么样老秦,我妈说了什么?”
秦綦没什么把握地说:“不太乐观。”
温时雪:“?”
她们看见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怎么她觉得她刚刚看见的孟女士态度很值得人乐观呢?
她疑惑地挠了挠脸:“怎么了,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吓你了?”
秦菱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把事情经过复述了—遍。
温时雪:“???”
好家伙,孟月竹女士你还真的说了半句经典台词吓人啊?? ?
她听见秦秦低声喊了喊也的名字,显然有几分丧气。
秦菱必然不愿意见到她和父母决裂的场面,尤其那个原因还是她自己,但她们在一起这么久,互相许诺要陪伴彼此一生,不能背信弃义。现在的秦菱恐怕正夹在爱情与恩义之间,两头难做。
温时雪叹了口气,目光柔软地安抚道:“别担心,我妈肯定是吓唬你的。他们不会跟我决裂,我也不会和你分开,相信你的勇气。”
秦藁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低声依恋又克制地说:“时雪,快点回来。”
“我很想你……"
孟月竹离去之后,她对她的思念更是空前强盛,甚至会开始任性幼稚地想去温家把她带回来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抢走她。
温时雪听得耳根子都软了:“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下班回来就能看见我了,乖哦。”
现在她要去帮秦菱讨个公道,问问他们家的孟月竹女士好好的为什么要吓唬她亲爱的女朋友!
第二天一下班,秦菱便往家里赶,一打开门就看见心心念念的爱人站在玄关温声地对她道:“欢迎回家。”
长发微扬,秦秦将人紧紧地拥入怀里,像是怕她被人抢走。
秦藁低首,声音与气息落在她的耳边:“我还以为孟姨不会让你回来见我了.…"
“那怎么会呢。”温时雪笑了笑,“老孟还托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秦秦迟疑道:“什么?”
温时雪把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礼盒递给她:“你自己拆了看看。”
秦菱凝望着礼盒片刻,终于抬手解开精致的红色蝴蝶结,打开了盒子,一眼就看见躺着里面手掌大小的蓝色小熊,脖子上还系着白色的爱心蝴蝶结——是孟月竹亲手做的。
秦菱不由一怔。
温时雪捧住她的手背,声音像微风─样温柔。
“从今天开始,我们秦綦就是温家的小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