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寥寥三字,秦蓁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向温时雪坦白心迹的那一天。
或许没有吧,因为她们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温时雪是光芒万丈的小公主,有万千宠爱,与众不同,而她只是茫茫人海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耀眼的星辰不会为了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跌落凡尘。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向温时雪缴械投降,宁愿喜欢一个同样普通的人也不想喜欢温时雪,因为喜欢温时雪还会让她有深切的罪恶感。
温时雪的父母资助她上学读书,而她却不受控制地肖想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温连昌夫妇发现这件事了会怎么想她,更不敢想温时雪会怎么想她。
往下越想越糟,如同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下坠,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见不到一缕光芒,她及时收敛心神,以免影响心情,然后把温时雪轻轻推开,习惯性地顺手帮她理了一下头发。
温时雪原本还感觉秦蓁今天对自己有点奇怪,饶是彼此间的距离已经贴得这么近,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但这股疏离很快就被秦蓁帮她整理头发的动作打得溃不成军,让她误以为那是错觉。
秦蓁没有疏离她,还会帮她理头发,会帮她剥瓜子,她们还是亲密的朋友。
一股不知名的不安倏然冒上心头,她一把抓住秦蓁的手,睁着一双莹亮的眼,认真又可怜地说:“秦蓁,你不要丢下我。”
秦蓁愣了愣,内心万分不想承认自己很吃她这一套,每次她这样她就会心软,会心疼,会忍不住靠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温时雪有话从来不憋心里,直言道:“不知道,就是突然有点不安,所以跟你打个预防针。”想了想,又特别幼稚地说,“要不你以后谈恋爱就找晨风的人吧?我怕你找了别的公司的人,就被他们给拐跑了!”
温总:那不行的,我的副总,谁也别想撬走!
秦蓁又无奈又好笑地问:“我有这么容易被挖走吗?”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容易就被撬走,就不会在温氏呆这么多年
了。
温时雪有理有据道:“那说不准,那时候诱惑你的可不止是金钱,还有爱情和美色呢。”
她相信秦蓁不会被钱蛊惑,因为晨风和温氏给她的工资对得起她的付出。但她捏不准秦蓁会不会为了喜欢的人离开公司,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她发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能挽留她。光是想想,心就被无力感和不舍挤得格外难受。
秦蓁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心尖蓦然一软,轻声道:“我们温总要对自己有信心。”
——能蛊惑我的爱情与美色,皆是你,哪怕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温柔地说:“你不比任何一位老板差。”
他们的温总会帮受了欺负的员工讨公道,会为了给员工最好的工作环境而努力,是非分明,又有上进心,是她见过性格最可爱讨喜的老板。试问哪个员工会不喜欢这样的老板?
受到业内专业人士的鼓励,温时雪终于又重拾信心,抬头挺胸道:“你说得对,我不比别家老板差。”
她突然有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定可以凭自己把秦蓁留下来的信心。
她拍着秦蓁的手臂,一本正经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是你夸我好的,要是你哪天走了,那我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秦蓁忍俊不禁:“我不走。”
温时雪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很好,这句话我也记住了,你跑不掉了秦蓁!”
像只神气的小松鼠。秦蓁这么想着,没忍住,伸手摸一把她的发顶,轻轻地笑了。
跑不掉的。
谁让她喜欢的人这么可爱。
……
晨风签下第一个投资合同之后,双方进行了深度交谈,核对所需产品以及各项细节,最后晨风出于谨慎心理,决定派出副总秦蓁和物流部部长徐美惠过几天一同出差,亲自确保金月需要的这一批珠宝玉石毫无问题地送回晨风。
多派一个秦蓁是因为温时雪看重这一次的合作,而秦蓁在温氏里有一定的名望和经验,认识的人不少,有她在,对方绝对不敢糊弄晨风。
秦蓁和徐美惠自然没有异议,温时雪直到散会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没人给她做饭了。
温时雪:噩耗!!!
秦蓁出差的那一个星期
里,正好是温时雪朋友的生日,她答应过对方不会爽约,而且正打算借这次生日宴会好好地给她那些小姐妹们安利安利晨风的珠宝首饰,所以没办亲自出差,只好派出秦蓁。
秦蓁好笑地看着反射弧长出天际的她,缓声道:“我出差的时候,你先回家去住。”
回温家会有人给她做饭,方方面面都给她伺候好了,不需要任何人操心。要是把她丢在家里自己一个人住一个星期,说不准她能连着点上一个星期的外卖,万一点到那家卫生有问题的把自己吃昏了都没人发现。
更糟糕的是,她不在的时候,小魔王说不定就要对冰箱里的可乐痛下杀手,大开杀戒了!
秦蓁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把这个不安分的小魔王一个人留在家里。
温时雪瞬间瞪圆了眼,惊恐地看向她,仿佛听见了死亡魔音:“什么,老秦你居然想要让我和赖床分开?!”
秦蓁:“……”
这时候都还在想着赖床,真是不忘初心……
秦蓁抬手按住她的脑袋,铁面无私道:“赖床不重要,你身体才重要。”
“乖乖回家去住,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饭吃,顺便监督你少喝可乐。”
温时雪还想再辩上几句,结果被秦蓁温柔的话和眼神当先挡了回去:“听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赖,现在先回去住,等我回来就去接你。”
秦蓁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温时雪变得亲昵,温时雪也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因为她还记得自己每天早上赖床赖得迷迷糊糊时,秦蓁也是这么好声好气地哄她,所以内心十分习惯,并且很受用。
尤其是这话从秦蓁嘴里出来时,竟让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喜欢,无法拒绝。
“知道啦。”她妥协道,“我们秦副总的面子,不能不给。”
……
出差前的第二天,一位气质高雅,保养得当的妇人来到晨风,温时雪一见到她,瞬间眉开眼笑,一路小跑地朝她跑过去:“三姑!”
秦蓁见状,轻蹙眉头,机敏地换了个称呼,轻声喊道:“温总,慢点。”
小孩走路总是冒冒失失的。
温绣看着这个越长越好看的小侄女刚准备像个火箭似的朝自己窜过来,结果听到秦蓁话后,竟然真的
乖乖停下脚步,好好走路了,不禁眉眼弯弯,温声笑道:“看来这里还有人能管得住你。”
温时雪想法很多,骨子里就是个不服管的,她不想听的话,拿着喇叭在她耳边喊都没用,但没想到一个秦蓁就把她制住了。
温绣想:挺好。
这样至少能保证她在做糊涂事的时候,有秦蓁这么个头脑清醒地在旁边拉一把。
温时雪“嘿嘿”笑了两声,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问道:“姑姑,你怎么过来了?”
温绣嫁到澜市后就一直在那边经营温氏的分公司,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温时雪长大后和她见面的次数就变得越来越少,倒是经常和她的女儿温月一起出门旅游,联系感情。
“来帮你撑场子呀。”温绣说,“张董要亲自带着他儿子过来给你道歉,家里没个长辈陪着你不行。”
虽然温家还有个长辈在本市,但是这个长辈是跟温时雪八字不合的温长顺,叫他过来显然不合适。温时雪没先闹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会让他陪着安安静静地看张家道歉?
温绣轻轻拍了拍温时雪的手:“你别怕,姑姑陪着。”又道,“对了,你姑父来不了,让我托句话给你,他说下次那小子要是再乱说话,你就告诉他,他一定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欺负他们温家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温时雪甜甜一笑;“知道啦。”
秦蓁看着这和睦的一幕,神色越发默然。
她不知道被家里人宠着爱着是什么样的滋味,不知道家人这个词汇背后藏着怎样的温暖,这些正是她给不了温时雪的。
她没有强大的亲属来为温时雪做靠山,她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自己。
她站在原地,看着温时雪和温绣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里,再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她们身份悬殊,又突然感到庆幸,幸好,她的小魔王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她。
然后她就被突然走出来的温时雪拉住了手。
温时雪道:“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快进来。”
她已经习惯身边有秦蓁陪着了,如果秦蓁没跟上,也能第一个发现,并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她不会丢下秦蓁,因为她觉得那样的秦蓁看起
来太过孤独可怜,她的心不喜欢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秦蓁。
秦蓁看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们这辈子真的会像这样一直陪在对方身边,永不分离,因为她们永远都不会丢下对方。
……
张天昊在家受了一顿“爱的教育”之后,当着两位长辈和秦蓁的面,老老实实地给温时雪道了歉,并诚挚地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乱说话,期间还小心翼翼地瞄了秦蓁两眼,被温时雪发现后又立马收敛,正襟危坐,面庞严肃,态度端正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温时雪:“……”
她怎么觉得这孙子不安好心呢?
鉴于张天昊的认错态度很好,并且已经在家里被教训过了,温家对这个处理没有异议。温绣和张董事长坐着和和气气地聊了一会后,张董就带着不孝子张天昊回去了,温绣客气地起身送他们一程。
张天昊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下。
温时雪能确定,他看的就是秦蓁,顿感不爽,宣示主权一样往从容淡定的秦蓁身旁一站,双手环胸,看着他的背影说:“我觉得这鳖孙刚刚在看你。”
秦蓁淡然地应了一声:“大概?”
作为一个同性恋,她对于男人的视线毫无兴趣。
温时雪抬指顶着下颚,边想边道:“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她觉得很奇怪,林佳俞跟她说过,张天昊喜欢外形看上去好看又乖巧可爱的,当然,好看的比率绝对占大半,但从没喜欢过秦蓁这种成熟型魅力女性。
难不成这孙子变了性了?她疑惑地想。
秦蓁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张天昊这样爱玩的公子哥不会喜欢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女人。
但她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张天昊给秦蓁送了一大束热情的红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