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昊满眼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温时雪,水珠从发梢掉落,擦过睫毛,他轻轻地眨了一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眼睛——是真的,温时雪确实在这里!
温时雪放下手里的空杯,转而抄起放在桌面上的长柄叉子。
张天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叉子在她的指间轻盈翻转,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她的手心里,折射出森然的金属光芒。他模样狼狈地贴着墙,喉结上下一滚,结结巴巴地问:“温时雪你、你拿叉子是想干什么!”
温时雪轻抬下颚,半眯杏目,既高傲又嘲讽地看着他,仿佛拿在手里的不是令人惊惧的叉子,而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玫瑰:“没什么,就是想教教你这孙子这是‘叉子’。记住了吗?看清楚了吗?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她漫不经心地把叉子往前伸去,张天昊一下绷直了身子,死死地靠着墙,登时就叫了起来:“你别过来!谁会不知道叉子啊?!”
林佳俞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店里的服务员不敢贸然上前跟温大小姐起冲突,急急忙忙转身去喊老板。秦蓁特地给了她泼水撒火的时间,等她摸了叉子才走过来,轻轻地按住她的另一只手,无声提醒。
张家和温家有业务合作,要是温时雪今天在这用叉子给人戳个窟窿出来,温氏将会很难办。教训张天昊的方法有很多种,秦蓁不希望温时雪选会伤到自己的那一种,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张天昊的视线在秦蓁的脸上掠过,停了两秒后才重新惊恐地汇聚在温时雪的脸上。
温时雪其实很冷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才不干,要打张天昊也要出去之后找个小巷子套个麻袋打,拿叉子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顺便让林佳俞看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碎成渣滓的灵魂千篇一律都是怂逼,而且跟温健混在一块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淡定地挑眉收回手放下叉子,森然笑道,“你居然还有常识?那‘不要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这件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不知道?”
张天昊被抓了个现行,不禁喉中发涩,抿着唇
窘迫地咽了咽口水。他也没想到随便打个比方,也能把人招来!想起温健被温时雪打掉的那颗牙,心中发憷,趾高气扬的气势一下就委顿下来,怂巴巴道:“误会,都是误会。”
林佳俞拧着眉头看他,对他这个模样感到分外陌生,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不禁在心中质疑:我一腔真情就喂了这么个东西???
温时雪也不理他这话,挡在座位口,抬手懒懒地撑靠着花台,悠闲地拨开肩上的长发:“来,说说看,你祖宗我哪里脑子不好了?”
“玩笑!”张天昊立即道,“都是玩笑,不要往心里去!”
温时雪撩起眼看向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冷冷的、淡淡的:“让人觉得好笑的才叫玩笑,你看我笑了吗?嗯?”
有温健这个前车之鉴在,张天昊不敢和她硬碰硬,表情苦兮兮,像是要哭出来了:“我错了姑奶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温时雪静静地凝望着他,片刻后,忽然侧开身子,为他让出一条路:“下次,你就等着跟温健那个蠢货在牙医那里开个终身会员吧。”
张天昊见她居然这么好说话,忙不迭冲了出去,脚底抹油似的逃得飞快,头也不回,连女朋友林佳俞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结果他刚窜出店门,温时雪就扭头问秦蓁:“我记得张家跟我们集团有合作,是吧?”
秦蓁从温氏里出来,对这些应该十分清楚。
秦蓁颔首:“嗯。”
温时雪确认完毕,道:“那你一会给老温他们打个电话,就说我被张天昊欺负了,把我说得越惨越委屈越好,让他们来帮我收拾张天昊,有他们出面,张天昊他爸不会放过他。”
温连昌是把控着温氏集团命脉的董事长,许多业务往来没有他点头就等于告吹。现在她被张天昊“欺负”,把她当命疼着惯着的温连昌和孟月竹断不会轻易放过张天昊这个浪荡子。
等张天昊他爸知道这件事后,绝对会气急败坏地打他一顿,不打也要让他吃吃苦头,毕竟涉及到了利益,要给温连昌一个交代。
温时雪:呵,孙子,祖宗打你还需要用自己的手?
林佳俞懵逼了:“?”
她没看懂温
时雪这手操作,满心疑惑。
她懵逼地说:“你刚刚不是、不是原谅他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手坑他了?
温时雪一脸无辜:“我刚刚有说原谅他吗?我就只是挪了个位置。然后给他做了个预警,好像没有说过这回会原谅他?”
林佳俞:“……”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秦蓁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有仇必报的操作。原谅?不可能的,惹了温家的混世小魔王的人,“全身而退”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就是痴心妄想。
秦蓁扫了一眼店里的情况,自觉去和工作人员们交涉,请他们安抚客人的情绪。林佳俞看着她走开,又看了一眼温时雪,自暴自弃地往下一坐,眼泪凝在眼角:“你是不是想笑我?想笑就笑吧,我今天够丢人了,不在乎这么点。”
发现男朋友在外头沾花惹草,还反被男友说不如当初,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掉眼泪,还被一个圈子里的人看见……她觉得不会再有比今天更糟更丢人的日子了。
温时雪抚着裙摆,淡定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反问了一句:“笑什么?你哪里丢人了?”
林佳俞又惊又气:“我、我这样还不够丢人吗?!”
温时雪不答反问:“你看清了一个渣男,成功地摆脱了一个渣滓,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丢人?”
林佳俞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以为她在安慰自己,可是她的眼神却比任何人都要诚恳真挚,好像真的这么认为,让她不禁开始疑惑:难道一点也不丢人,真的是好事?
温时雪对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因为无法理解她从前疯狂喜欢张天昊,甚至能为了他舍下自己最喜欢的漂亮首饰的行为。
她难道也被控制了吗?但想想又不可能,在原剧情线里,张天昊和林佳俞毫无姓名,没有姓名的角色应当意味着各方面都自由,所以林佳俞喜欢张天昊这件事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她。
她同情她,因为她疯魔似的喜欢张天昊的样子,和她被按头喜欢许见凡,跟在许见凡屁股身后跑几乎一模一样。她也对她感到不解,因为她不能选,而她能选,是自由的个体,但她偏偏抛弃了自我,爱得没有尊严。
之前两个人并不熟
络,也没有立场可以让她对这件事发表看法,直到今天她们坐在这里。
她想,她可以,也应该说点什么了。
温时雪想一会后,还是决定开口道:“林小姐,有些话我从前没立场说,今天应该有了。”
林佳俞愣愣地看向他:“什么?”
温时雪冷静地说:“我看得出来你之前特别喜欢我公司那位设计师的作品,但张天昊那孙子却能因为温健那个狗东西几句挑唆就让你放弃单子,他想过你的感受吗?想过你有多喜欢这位设计师的作品吗?”
“——他没有。”
林佳俞一边听着一边回忆。那时候她对那位设计师的作品确实爱不释手,头一次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一位设计师帮自己设计出只属于自己的珠宝首饰。定下单子后,她万分期待,但是张天昊却要她退单,只说了还可以去别家买,根本没问过她有多喜欢那位设计师的作品……
张天昊……或许根本就不在乎她。
温时雪吸了口气:“你喜欢他,喜欢到不喜欢自己,喜欢到卑微,喜欢到言听计从。你不该这样,人不论多喜欢对方,都不能忘了喜欢自己,因为当你为了对方连自己都能抛弃的时候,你的尊严在他眼里也会变得一文不值,你们之间也不再平等,但爱情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
“所以林佳俞,不要糟践你自己的人生,你只属于自己,没有人可以让你成为他的附属品,整日跟在他身后跑,仿若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她的声音顿了顿,情绪变得越发冷静,像是说给林佳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无比坚定地说,“没有人。”
她的人生属于她,没有人可以擅自支配,没有人!
什么恶毒女配都去他妈的吧!温时雪只是温时雪,是有尊严的温时雪!
“让那些妄图左右你人生的人都特么的见鬼去吧!”她高傲地说。
秦蓁停下脚步,眼睛里倒映出温时雪此时此刻的模样,那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毅,仿佛那些话不仅仅是为了说给林佳俞听,还有她自己。
秦蓁不禁打量起她来,心中隐隐冒出几分沉重,那个爱喝可乐的混世小魔王,或许活得远不如别人看起来那么轻松。
她有心事,秦蓁想,因为真
正无忧无虑的人不是她这样的……
温时雪看林佳俞听进去了,转而好声好气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界上比张天昊好一百倍的男人多了去了!”
“男人不行,女人也可以啊,年轻人路不要走窄了!”
她抬手一指朝秦蓁一指,无比真诚地说:“我家宝贝副总难道不吸引人吗?”
秦蓁:“???”
请老板不要擅自给下属牵红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