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空寂的外域,危机四伏的世界。

卫南星苏醒过来时,看到的就又是这样压抑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环境,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只能蜷缩着,谨慎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与气息比起周围那些透露出危险气息的能量体要孱弱得多,而他的身边,有两团看起来同样并不算强大的力量,其中一团已经与自己周围的混沌迷雾相连,另外一团,像是正在试探着寻找自己的弱点……

此刻他的头脑似乎也被一层混沌的迷雾所阻挡,他只能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思维与意识都迟缓了许多,但面对危险的本能仍旧让他尝试着收缩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尽可能地削弱存在感,不要让自己被更遥远、更危险的存在发现、吞噬。

太弱了。

他真的太弱了。

似乎只要是来自于那些厚重的星云迷雾后的世界轻轻与自己相撞,他就会灰飞烟灭。

来自不远处的死亡的威胁,还有近在身侧的危险,都让他谨慎蜷缩着,甚至就连呼吸都放到了极尽缓慢。

他不想死亡,他想要存活下去。

他内心中,最深处有一个奇妙的声音则在告诉他,变强——只要他也能将那些侵蚀着自己的力量打败、吞噬,他就能逐渐变得强大,成为可以尽情呼吸,而不用担心死亡威胁的存在。

忽然之间,外域间有一股混乱的气流扬起,猛然间,似乎所有沉寂中的世界都开始变得兴奋了气来。

一团绚烂的流光途经了这片沉闷的外域,然后,似乎有几个被厚重迷雾包裹的世界骤然发出了巨大的吸引力。

绚烂的流光在这股巨大的吸引力的撕扯下,有一小片光芒被扯在了原地。

只是瞬息之间,这一小片光芒在停驻之后,就猛然炸裂了开来,崩裂的光芒碎片大多数被最初那几个强大的世界力量凭借巨大的吸引力吞噬而去。

卫南星猛地察觉,最后,有一个零星的小碎片在争抢之中,竟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吃掉!

吃掉它!

身体之中的本能在这样告诉他,但他突然而生的理智和感知也察觉到,那个与他外围的星云迷雾相衔接的世界,还有那个对着他的方向蠢蠢欲动想要将他吞噬的世界,也在此刻骤然兴奋了起来。

冷静。

属于他的冷静与智慧似乎突然就占据了上风,让他能够很好地思考,随后,他窥伺着那道光芒碎屑,在左侧与右侧的世界都爆发了力量开始撕扯争夺时,猛然释放出了积蓄已久的力量。

轰地。

原本只是受到左右力量拉车的光芒碎屑早就无限靠近它,他周围的那两个世界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弱小到随时都可能被他们吞噬的世界,竟然也胆敢来争夺这片光芒碎屑。

只是这样的一个轻忽,那片光芒就被他迅速地吞入腹中。

虽然只是一丁点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光芒碎屑,却让他顿时感觉暖洋洋了起来,就连周边的星云迷雾似乎也增厚了一层。

但与此同时,他周围的那两个世界,显然已经更加愤怒了起来。

本应该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外域之中,卫南星混沌的头脑中,像是突然有两声可怕的咆哮炸响了起来。

危险!!

“危险!!”

卫南星猛然从床上惊醒,满头的汗水已经汩汩而下,就连他的后背也已经被冷汗浸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不过3分钟时间,激烈的敲门声猛然响起。

“卫南星!卫南星!!!”

是霍陵的声音。

卫南星此时仍旧惊魂未定,那种被巨大的威胁笼罩的恐惧感仍旧充斥在他心中,很快,门外的霍陵放弃了等待,直接开启了最高权限,然后猛地打开了这间特管局为卫南星准备的休息室房门。

在冲进休息室之后,霍陵先看到了坐在床上,浑身汗湿得仿佛从水中捞出一般的卫南星,同时,这间休息室内到处都充斥着暴乱的能量,就像是有能力者能量失去控制产生了暴动一般。

不仅如此,霍陵从这些暴动的能量之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与普通能力者能量不同的威胁感。

在霍陵之后进来的,还有几个同属特管局的能力者,他们都知道,这间休息室里住着的,是目前唯一一款能够让非能力者觉醒的游戏的创作者。

卫南星的安全不容有失。

可是他们在冲进房间内之后,除了看到床上冷汗涔涔的卫南星,就只能感受到已经暴动结束的未知能量。

除此之外,一无所查。

“老大,你有看出什么吗?”

霍陵面色沉沉,他的感知已经将整个房间都探看了一遍,但是毫无所得。

霍陵将视线转向了呼吸终于渐渐平缓的卫南星,他用探究的视线将卫南星复又看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南星,发生了什么?”

霍陵认真地凝视着卫南星,试图从卫南星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些什么来。

床上,卫南星却始终沉默不语,直到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霍陵完全不相信卫南星的这个说辞,他想要再一次追问,但是卫南星却沉着脸让他们快些离开。

“我要冲个澡。”卫南星抬起头,看向霍陵:“你们出去。”

卫南星的声音很冷,完全不像之前,时不时地能带着一些调侃轻松的意味,还能让人感受到非人般的危险与威胁。

霍陵甚至觉得此时透过这个声音,像是看到了一只孱弱的幼兽,正假装冷静的龇着牙,想要赶走身边一切正在威胁他生命的家伙。

霍陵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卫南星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我讨厌死亡,也不想去死。”

“好。”

面对卫南星甚至有了一点颤抖的尾音,霍陵冷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自己的队员离开,最后自己也后退着离开了卫南星的房间,然后自己还亲手为卫南星将门给带上了。

在即将关门的时候,霍陵的声音传了进去:“南星,相信我们,我们会保护好你。”

霍陵在房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在他的感知里,还是能感受到,坐在床上的卫南星并没有因为门即将关闭而放松。

咔哒。

直到房间门彻底关上,落锁。

床上,卫南星又一次谨慎地以自己的精神感知探查到整个房间内都没有能够监控他的设备之后,才掀开被子,去到了房间内的浴室。

他的头脑到现在仍旧还是有些混沌的,以至于对周围一切的感知都变得迟钝,就像是梦里一样的迟钝。

直到花洒中的水冲到他的身上,在冰凉冷水的刺激下,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在汩汩而动,他能模糊地回忆起梦境中的些许事情,但真正的梦境究竟如何,他已经难以完整地想起。

他所能知道的只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威胁,已经又增加了。

那种来自于生命本能中,对于生存下去的渴望,让他谨记着,一定要更快一些,更快一些帮助更多人成长起来,只有更多的能力者觉醒,只有觉醒者们掌握更强的力量,那么……当世界与世界相接,两个世界之中,真正决定世界胜负的,还是属于世界原声生灵的力量。

哗啦啦的冷水从花洒中浇到了卫南星的身上。

卫南星沉默地任由冷水浇灌着自己,他有些无力地倚靠在浴室的墙上,脸上不由又露出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想起,霍陵刚刚说的那句会保护好他的话。

自从他北辰的身份确认后,又在他所做的游戏确认了能够帮助非觉醒者觉醒后,霍陵对他虽然还是偶有试探,但与最初的态度已经截然调转。

他能听得出,霍陵此时所说的保护是真诚的。

但是……如果真相是,他死了,才对这个世界最有益,那时……霍陵会怎样选择呢?

又或者说,人类会怎样选择?

卫南星没有再想什么,他此时的思绪仍旧是混沌而迟缓的,直到大约半小时后,他才将水温渐渐转暖,真正地冲洗了一遍,又任由浴室中的烘干系统轻柔地烘干他身体表面多余的水分,然后穿上浴袍回到了房间里。

直到坐到窗边的飘窗台上,卫南星的思绪才渐渐流畅。

今天的这个梦境,已经远远不是第一回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在他幼年时,他就经常进入到像是今天一样的梦境中,幼年的时候,他的记忆比现在更加模糊,因为梦境中空寂而压抑的外域,还有来自周围的森寒窥伺,都让他不知所措。

渐渐地,他学会了收敛自己的声息。

但是在周围的世界中,早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孱弱到根本毫无防护的他。

出于一种本能的直觉,他从没将自己的梦境和任何人提起过,就连从小照顾他的爷爷奶奶,也只以为他总是容易被噩梦惊醒。

幼年的时候,因为恐惧梦中的可怕场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一个人独自入睡。

直到他逐渐习惯了自己的梦境,才能勉强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安。

他原本并不太懂梦中的一切代表什么,直到他18岁成年的那一刻,觉醒了诸天世界后,他才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梦境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讲述的秘密。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但他本能地知道:只要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对于其它的碎片世界就将变得索然无味。

灵气将重新从这个世界消失,而属于人类的平静生活又将重新降临。

只可惜……

他实在是个自私的人。

卫南星看着窗外的世界,双层悬浮轨道上,磁悬浮车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独属于行人的车道上,高速平衡车也在不断穿行。

多么和平又普通的景象?

他却偏偏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真正的灵气之战中,借助这些普通人的手,来保护自己。

卫南星最后垂下眼眸,自嘲地勾起嘴角:卫南星,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最自私的家伙……

***

霍陵在退出卫南星的休息室后,并没有离开太远,卫南星房中那种混乱的能量暴动感,让他仍旧感到十分担心。

但在不到十分钟后,他突然又收到了来自总局的紧急信息。

根据设立在全球的大型能量波动仪测定,从上午7时开始,来自异种凶兽世界的能量增幅开始变强。

从最初记录到的异种凶兽世界对于本世界的入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数年,自特别能力者从诸天世界中获取了能够捕获异种凶兽世界的能量波动仪后,虽然来自异种凶兽世界的波动能量在一年年增强,但是它的增长幅度是相对匀速的。

可是从上午7时开始,这种能量的增幅开始出现剧烈的波动。

根据能量的测定结果预测,世界各地曾经被异种凶兽世界撕裂的空间薄弱点,都有可能在短期内面临异种凶兽世界的二次撕裂攻击。

来自第二碎片世界的威胁还未褪去,本世界能力者才勉强将将能够应对的异种凶兽世界又突然狂暴,这让原本觉得危局已经逐渐受到控制的人们深深地感受到,悬在人类头顶的危局又猛地向下飞速坠落了。

霍陵在收到这份告知的同时,同时接收到的是一条新的指令——与北辰商议,全速加快游戏《仙女不想谈恋爱》的上线进程。

既然危局在逼近,那至少人类需要能够有一战之力。

***

网络上,从前一天开始,最热门的讨论话题就是#玩游戏群体觉醒#。

普通能力者的自然觉醒概率是多少,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尝试,而山海、临海和望海三座城市距离这么接近,又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有两三百人宣称在玩游戏的现世玩法,并且最终都在现场出现了群体觉醒现象。

这个话题,既然官方给出了默认的态度,那么形成话题讨论热潮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

在这两天时间里,不仅是在网络上,就是日常生活中,人们也在同样讨论着这个话题。

特别能力者这个词汇,从五年前的灵气爆发大潮之后,又一次高频地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日常讨论之中。

网络上,人们开始猜测,究竟是什么游戏才能够帮助非觉醒者觉醒?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引人瞩目,而对于这件事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游戏业内人士,主要的讨论聚集地就是在【游戏打工狗论坛】。

主题:【理讨,从目前的最前沿技术来考虑,有什么技术能够支持通过游戏的方式刺激、帮助非觉醒者觉醒的?】

主题:【从游戏类型上来考虑的话,大家觉得什么类型的游戏更容易刺激非觉醒者觉醒呢?】

主题:【楼主我是TOP5游戏工作室的核心成员,从昨天开始,TOP5工作室就互相联系过了,并没有哪个工作室参与到这个项目中,那么这是官方的自建团队做的游戏吗?】

主题:【反复观看了主播胖胖的视频,可以看出,集中的人群确实是在进行游戏的现世玩法,这些人也只佩戴了最普通的AR眼镜,这样说来,这款游戏的核心技术是体现在游戏中?】

……

南星工作室里

卓小天、宁楚夏还有林成明几个,都在无声地刷着网络上的信息,在刷完了之后,又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关于这次的群体觉醒事件,普通人群中,距离真相最接近的就是他们了。

毕竟,《仙女不想谈恋爱》这款游戏,在进行限号测试以来,特管局的测试人员名单是由他们导入游戏账号库中的,而参与限号游戏的区域落点,就是山海、望海和临海这三座城市。

卓小天的电脑上,现在都还有玩家帐号登陆IP的显示呢。

而且卫南星被苏怀生抱着离开工作室这件事,他们都还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宁楚夏更是说破了苏怀生的特管局成员身份。

林成明从昨晚到今天就一直觉得很懵——他当初真的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随手筛选了觉得适合的工作室投的简历,但面试时遇到苏怀生也就算了,结果现在他们工作室做的游戏居然还能够帮助玩家觉醒吗?!

林成明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的复杂情绪,当然,最复杂的一条想法大概是,为什么恋爱向的游戏能够帮助人觉醒呢?

因为……爱情使人成长吗?

这两天,卫南星也没回工作室,苏怀生也不见影踪,他们原本按照卫南星说的,一面开了限号测试,一面在好好地在预备游戏的常规上线。

可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情况,让他们也懵在了当场——大家讨论的这个,是他们的游戏没错?

可是他们做的不就是一款普通的女性向恋爱游戏吗?时间要往回推个一个月的话,他们都还在愁应该怎么能够通过X署审核拿到游戏版号呢,现在剧情怎么就快进到他们的游戏能够帮助未觉醒者觉醒了?

就在众人懵逼时,卓小天接到了卫南星的联系电话,告诉他们,很快会有特管局的人上门帮忙,帮助他们搬个工位。

卓小天很迷茫:“啊?搬去哪啊?”

卫南星:“山海市特别管理局专属大楼。”

……

等特管局的工作人员进门后,卓小天等人就十分茫然地看着特管局的工作人员们动作迅速务必地将南星工作室中的所有办公相关设备都逐一仔细谨慎地打包好,然后又十分客气地邀请卓小天三人跟他们一同前往新的办公地点。

当卓小天三人被特管局工作人员带着,来到新的‘工作室’位置时,都还有些恍惚。

特管局32楼有一间足足四五百平的大平层空间,朝向外侧的一整个墙面都是巨幅的幕布玻璃墙体,这种墙体默认为普通的透明形态,可以根据需求,切换为普通白墙形态、镜面形态、投影画廊形态等多种功能形态。

此时的幕布玻璃墙是普通的透明玻璃形态,明亮的阳光从外毫无遮挡地撒入室内,令整个大平层都显得明亮而舒适。

大平层已经按照最舒适的办公环境进行了整理,巨大的工作空间,宽幅整洁的纯白色办公桌,与整体装饰风格统一和谐的格挡,甚至连绿植装饰也搭配得恰到好处。

在办公层旁,还布置了舒适的按摩椅与健身设备,另外还配备有零食区和休息区、娱乐区。

这种奢华的配套资源,实在是堪称游戏人的梦想配置了。

卓小天往边上看的时候,看到墙上还有南星工作室的logo,简直是贴心一百分。

看完这全套的配备内容之后,卓小天恍惚地问了身边的特管局工作人员一句:“……我们工作室的游戏,真的能让人觉醒的?”

特管局的工作人员直接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仙女不想谈恋爱》这款游戏马上就要在全国的特管局进行推广了,卫先生需要长期留在特管局处理相关事务,也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到你们,所以直接请你们到特管局内办公,很多事情会比较方便沟通。”

卓小天有些惶恐:“有事情需要麻烦我们?”

工作人员干咳了下,道:“比如……贵工作室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开发一款,养儿子的游戏?毕竟特管局男性玩家也很多,面对那些男性角色,就,不太容易发挥。”

卓小天&宁楚夏:“……”

之后,工作人员没讲太多就先走了,卓小天他们对于当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当然也不可能就这样答应他们。

等人走了之后,他们几人在偌大的崭新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卓小天:“……现在咋办?”

宁楚夏揉了揉额头:“没什么办法,等老卫来了之后再说。”

也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游戏打工狗论坛突然有人发了个帖子,帖子里是卫南星当初女装站在特管局门口时的景象,然后是苏怀生加入南星工作室的新闻。

主题:【……朋友们,换个思路,苏大佬加入女神的工作室,会不会不止是千里追爱,而是因为女神的工作室出品的游戏,能让人觉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