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理看着邵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然后才坐进车里。
贺冥帮他系好安全带,又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需要抱抱吗?”
庄理根本不需要安慰,但他依然伸出手臂,假装脆弱地低语:“抱一个。”
贺冥立刻将他抱入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承诺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在我身边,你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这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庄理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互相亲吻,然后相视一笑,于是所有阴霾都散了。
坐在后排的邵颜看见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自己仿佛也得到了安慰。她纠结片刻,终是不放心地问:“蕙蕙能去哪儿?”
贺冥发动引擎,语气冷漠:“去锦绣豪庭,去找萧一恒,去汪家,她多的是地方可去。”
邵颜顿时不敢吭声了。她察觉到儿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不满。其实认真说起来,她的确是偏心的,但她偏的是女儿,亏的是儿子。这么些年,她一直教育儿子要忍让妹妹,照顾妹妹,所以才会把邵蕙养成那样自私自利的性格。
无私给予的家庭氛围让邵蕙产生了全世界在应该围着自己打转的错觉。别人对她好,那是应该的,别人无法满足她的私欲,就是十恶不赦
她会变成如今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妈妈没教好你妹妹,妈妈也有错。”邵颜捂住脸,低声哭泣。
庄理把一包纸巾递给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如果原主的灵魂还在,他会哭得更伤心。他远比邵颜更需要安慰。
庄理取代了他,却并不代表那些伤害也跟着一笔勾销。
邵颜盯着儿子近乎于冷漠的后脑勺,又想到女儿对儿子做下的那些事,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忽略了儿子的感受。她首先哭的是自己,其次关心的是邵蕙的去向,却连儿子的心情都没问一句。
邵颜的哭声停止了,浓浓的愧疚在她心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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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邵蕙却并未回到锦绣华庭,而是在城中村找了一家不用登记身份证的破旧小旅馆入住。
她担心金尔贤拿不到五百万会去警察局自首,所以不敢出现在自己名下的任何一处房产。
旅馆的房间非常狭窄,还飘荡着一股霉味,床单黄黄的,像是很久没洗过,墙角躺着一只死掉的蟑螂,墙壁里偶尔还会传出老鼠吱吱跑过的声音。
邵蕙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周围。
隔壁传来暧.昧不清的呻.吟,楼上的住户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外面的走廊有醉汉在闹事,所有杂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抱紧自己,开始嚎啕大哭。
庄理会狠狠报复她,公司的债务等着她还,抵押在银行的资产随时会被没收,身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汪丹。邵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环顾一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条出路。
手里有灵泉又怎样?喝了灵泉只会让她在这生不如死的环境中活得更久。
当她哭到几近崩溃时,手机响了,是萧一恒打来的。
邵蕙手忙脚乱地接通,带着哭腔大喊对方的名字。这时候她太需要跟别人说话了。
“蕙蕙你在哪儿?我找朋友借到一笔钱,你需要吗?你需要我给你送过来?金尔贤已经上了警方的通缉名单,如果他被抓到,我们俩也有可能会被牵连。我准备跑路,你跟我一起走吗?”之前还对邵蕙恨之入骨的萧一恒,此刻却说着关怀的话。
邵蕙根本没多想,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喊道:“要要要,我跟你一起走,你快来接我!”
她飞快报出一串地址。
萧一恒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包夜宵。
走进房间之后,他把门反锁,打上链子,这才拉开背包,让邵蕙亲眼看一看里面成捆堆放的现金。这么一大包,少说也有上百万。
邵蕙长舒了一口气。曾经买个几千万的房子都不带眨眼的她,有朝一日竟会因为这点钱而感到安心。
“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就上路。”萧一恒打开食品袋,取出可乐、薯条、汉堡、鸡翅。
饿了大半天的邵蕙狼吞虎咽地吃着,根本不担心发胖的问题。以后漂泊在路上,能坐下好好吃顿饭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只要能逃到别的国家,她凭借掌心的灵泉依旧能过得很好。
说不定遇见什么贵人,又能在短时间内积攒雄厚的资本。
灵泉是她全部的希望。
萧一恒有一根没一根地吃着薯条,眼看邵蕙大口大口喝光了一瓶可乐,他忽然问道:“蕙蕙,玉兰的配方是什么?”
“嗯?”邵蕙的脑子转不动了,强烈的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一旁的床沿。
萧一恒取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那头接通之后再次问道:“蕙蕙,玉兰的配方是什么?”
手机接通了,那头的人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邵蕙明知道灵泉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却管不住舌头。她摊开掌心,让泉水汩汩冒出来,恍惚道:“是这个,是我掌心的泉水。”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完了!毫无疑问,她刚才喝的可乐被下.药了!萧一恒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算计她的!
她连忙低下头去舔掌心的灵泉,试图缓解药性,萧一恒却禁锢了她的脑袋,将她绑在椅子上,然后扯过能冒出灵泉的那只手,不敢置信地看着。
“你的掌心为什么会冒水?这是魔术吗?”
被下了药的邵蕙只能如实回答。她开始述说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和灵泉的来历。
萧一恒的眼睛越睁越大,被他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里也传来粗重的喘息。
邵蕙制作的护肤品效果有多好,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她种出来的水果有多可口,每天花高价购买的客户也都一清二楚。
所以说,她的这些话是很可信的。
萧一恒连忙把可乐瓶冲洗干净,用来接邵蕙掌心的灵泉。
“喝了它会有副作用吗?”他颤声询问。
“会痛到每一个细胞都撕裂,但撕裂过后,你会脱胎换骨。”邵蕙的大脑在药物地控制下无话不说。
萧一恒连忙把可乐瓶藏进背包,又握住邵蕙再也滴不出一滴灵泉的掌心看了看。
“泉水怎么没了?”他焦急地问。
“每天只有一小瓶,它不是无限供应的。”邵蕙猛烈摇头,试图让自己闭嘴,却依旧吐露了所有秘密。
萧一恒死死盯着邵蕙的手,瞳孔里不断闪烁着凶光。
“要怎样才能把那个玉佩拿出来?”他语气狠戾地询问。
邵蕙的身体害怕得瑟瑟发抖,嘴上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拿出来,它已经融入了我的掌心。大概要等我死了吧。”
这话一出,她的脑子就炸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条死路!
“不要,不是的,萧一恒,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邵蕙一边掉泪一边哀求。现在的她比路边的野狗还可怜。
萧一恒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灯光照射着他,却入不了他漆黑的瞳孔。
直到此时,连线中的手机才传来汪丹冷静的声音:“萧一恒,把邵蕙带过来,我额外再给你一个亿!”
金钱的力量让萧一恒从愣怔中清醒。
“两个亿。”他嗓音沙哑地开口。
能让人脱胎换骨的灵泉是无价之宝,两个亿卖出去他都嫌亏了。
汪丹没有一丝犹豫:“成交。”
萧一恒马上解开五花大绑的邵蕙,半搂着她离开旅馆。前台以为这是一对儿喝醉的小情侣,倒也没管。
车子行驶在前往汪宅的路上,萧一恒的面容被路边的灯照得忽明忽暗。
邵蕙的身体还是软的,脑子却渐渐清醒过来。她哀求道:“萧一恒,求你别把我交给汪丹,她太心狠了,她肯定会把我切成片。这些年,我也帮了你很多忙,你看在我害了谁都没害过你的份上把我放了吧。”
“对,你没害我!要不是你的蓄意谋划,我这辈子原本可以和庄理结婚,一起经营公司,一起享受创业成功的喜悦。我不会破产,更不会像条丧家犬,被人撵得四处跑。你没害我,你帮了我大忙!”萧一恒咬牙切齿地说道。
邵蕙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她已经忘了上辈子的萧一恒过得有多幸福。
她一直以为唯有自己才能给他更美好的生活。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她的重生毁了所有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而她原本可以改变这一切!她可以过得比上辈子更好,只要她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她可以凭借庄理的照拂,过上富裕安稳的生活。
几千万的房产会有的,几十万的包包、上百万的豪车,也都会有的。只要她开口,未曾与她决裂的庄理都会慷慨赠予,因为他从小就被母亲教育得很好,懂得谦让和照顾妹妹。
他对妹妹素来是有求必应的。
邵蕙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才真正看清楚,原来一切厄运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
但她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只因她发现,外面的路并不是朝汪家去的,而是通往郊区的一座水库。据说那个水库是自杀胜地,每年能捞出不少尸体。
邵蕙从不吝啬把人往坏处想,于是立刻就猜到了萧一恒的心思。
这个人要杀了她,拿到那块玉佩!论起心狠,连庄理都不如他!
邵蕙尖叫着问:“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快停下!”
萧一恒非但不听,还把油门一踩到底。
邵蕙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却依然装作无力挣扎的模样,苦苦哀求萧一恒,然后猛地打开车门,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她是挑准了时机才这样做的。
此时,萧一恒的车正行驶在一座桥上,桥下是奔腾的河水。
邵蕙的身体经过灵泉的改造,药效清除得很快,承受撞击的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她在马路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强撑着剧痛不已的身体爬起来,纵身一跃,跳下了白涛滚滚的江河。
河水迅速把她吞没,继而将她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当口鼻被水淹没时,邵蕙没有挣扎,反倒畅快淋漓地笑了。她这辈子虽然活成了笑话,却绝不会把任何好处留给别人。
论起自私,她永远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