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听到隔壁送葬阁传来宋有秋一声铿锵有力的“满大人等我,我立刻过去!”
相重镜无语地看着满秋狭,幽幽道:“满大人,你难道想将无尽楼开遍九州吗?”
满秋狭却摇头,煞有其事道:“你之后不是还要去云中州吗,我还要在那开一个。”
相重镜:“……”
野心倒是大。
两句话功夫,宋有秋已经稀里哗啦地跑了过来,身上小棺材都撞磕了个角,但他一点都不心疼,双眸放着光好像两盏灯笼似的一路照着就过来了。
“满大人!大人啊!”
满秋狭已经将面纱戴上,雷厉风行地开始和宋有秋商议在临江峰山下建无尽楼的事。
相重镜:“……”
相重镜根本管不了这两个疯子,彻底放弃了劝阻。
顾从絮还在识海里看他的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这灯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亮了些,火焰都粗壮了一圈。
恶龙满脸茫然,冥思苦想却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看相重镜根本不想和他说话的架势,自己似乎做了让他极其讨厌的事,但为何这灯却亮了一圈?
顾从絮百思不得其解。
相重镜已经同曲危弦告了别,和满秋狭说过后便动身去了去意宗山下的小镇。
云砚里已经在路边等着了,小凤凰蹲在他肩上尽忠尽职地孵蛋。
瞧见相重镜过来,云砚里随意招手,道:“我们要坐玲珑塔去哪里?”
相重镜走上前:“先等等。”
他将宋有秋的追踪香拿出来,用幽火点燃鸟喙状的尖尖,一股奇特的香味顿时弥漫四周。
相重镜本以为这香会飘着指引方向,但没想到这竟然是倒流香,点燃后那白烟仿佛瀑布似的往下流。
相重镜皱眉,正要细看,就听到手中的追踪香突然发出一声鸟鸣,接着那刻着「奠」「喜」的翅膀突然像是活物般挥了挥翅膀。
追踪香像是一只鸟挥翅从相重镜掌心飞了起来,一声尖啸飞向天幕。
点燃的倒流香丝带似的从空中飘落下来,指向南方。
相重镜这才弄明白这追踪香是如何用的。
云砚里挑眉:“宿蚕声在南方?可临江峰不是在西边吗,你确定这破香有用?”
相重镜也在思索,那香却直接飞了下来,扑扇着翅膀,口吐人声:“蠢货!蠢货!去玲珑塔!玲珑塔!”
云砚里:“……”
相重镜:“……”
相重镜悚然,这香竟然还会说话?
云砚里关注点却偏了,他怒气冲冲道:“谁是蠢货?!你才是蠢货!凤凰!把它给我啄下来!”
小凤凰懒洋洋“叽”了一声,沉迷孵蛋,不理主人。
云砚里气得鼻子都歪了。
相重镜无奈地劝了劝他,跟着追踪香指引的方向去了小镇里的玲珑塔。
去意宗是九州三门大宗,玲珑塔自然也通往九州遍地,相重镜看到玲珑塔外的墙上密密麻麻的城名,一时不知追踪香说的是哪个。
很快,飞在半空的追踪香再次飘过来一缕烟,在无数城池名字上指了一个。
相重镜一看。
正是临江峰。
他古怪看着追踪香,心道这玩意儿倒是挺方便,连去那地点最便利的方式都能指出来。
确定地点一样后,相重镜去买了两颗去临江峰的玉令。
刚付完玉石,顾从絮就从识海里出来,站在他身后幽幽道:“为何不给我买?”
相重镜不知怎么,看也没看他,像是故意偏开视线似的,淡淡道:“你在识海里待着就好,省得浪费玉石了。”
顾从絮:“……”
顾从絮酸溜溜地看着他将玉令递给了云砚里,只觉得相重镜身边的人全都碍眼至极。
要是能吃就好了,他一口一个都不带吐骨头的。
恶龙不想因自己的幼稚给相重镜添麻烦,只好憋屈地回了识海,继续盯着那灯去了。
就在两人即将要进玲珑塔时,终于和宋有秋签好契文的满秋狭姗姗来迟:“等我!等我啊——”
相重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想来去临江峰应该会更热闹了。
对于玲珑塔,相重镜一回生二回熟,再瞧见那一团黑暗也没什么惧怕的。
他本以为自己融合了两片神魂,乘坐玲珑塔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难受成那样,但当他跨进去后,再次感觉到了上次坐玲珑塔时神魂被四处撕扯的感觉。
只是这次比上次好了些,相重镜除了感觉有些冷外,没太难受。
他正等着再忍片刻就能到临江峰了,还没过一会,顾从絮突然出现在阵法的虚空中,看着相重镜紧皱的眉头似乎极其痛苦的样子,沉着脸扶着相重镜的侧脸,极其熟练地覆唇过去渡了一口龙息给他。
相重镜:“……”
相重镜猛地睁开眼睛。
顾从絮速度极快,渡完后根本没等相重镜反应过来,便再次回到了识海,只留下浑身温暖的相重镜在虚空中发呆。
因为在玲珑塔的传送虚空中,相重镜竟然一时间分不出来是真实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呆呆摸着唇,直到了目的地才堪堪回过神。
临江峰到了。
相重镜迷迷瞪瞪刚出了玲珑塔,就听到一阵沉重浑厚的佛钟彻耳畔,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临江峰是一条连绵山脉,高山直耸入云,白雾白云相连,宛如人间仙境。
清冽的气息弥漫鼻息间,玲珑塔就在山脚下,相重镜微微抬头,隐约瞧见那半山腰隐约露出的古刹。
与此同时,袖子里的追踪香再次飞了出来,欢快朝着半山腰飞过去。
看来宿蚕声果真是被溯一救走的。
云砚里还没来过临江峰,一出了玲珑塔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小凤凰四处寻找美食去了。
满秋狭才不管什么美食美景,他只管看相重镜,也不知每天看他到底腻不腻。
相重镜就当他不存在,慢条斯理往临江峰山上去。
满秋狭溜达着跟着他:“据说临江峰的山阶有成千上万层,你就这么打算用这条腿爬上去?”
“嗯。”相重镜点头,“怎么,不可以?”
满秋狭看他的瘦弱小身板,不敢相信他真的能爬上顶峰。
相重镜看到满秋狭眸里的怀疑,当即起了好胜心,闷头踩着台阶往上走,发誓要用这双腿爬上去。
两刻钟后,相重镜微微喘息着艰难迈了一层台阶,额角上全是汗,缓缓顺着他的脸滑下来。
他彻底撑不住,踉跄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半天爬不起来。
满秋狭有灵力傍身,优哉游哉跟在后面,脸不红气不喘,见状笑道:“爬不上去了?”
相重镜满口都是血腥味,他狠狠瞪了一下满秋狭:“谁说我爬不上去?”
满秋狭哼笑,示意他继续。
相重镜感觉喉咙里都是血,好像一咳就能吐出来似的,他喘了好一会,突然道:“三更。”
在识海里一直担忧看着的顾从絮立刻出现,双手环臂,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怎么了?”
相重镜朝他伸出手,理所应当地道:“背我上去。”
顾从絮:“……”
满秋狭幽幽道:“你不说要靠自己吗?”
相重镜强行将顾从絮拽过来,踩着台阶伏在顾从絮宽厚的背上,瞥了满秋狭一眼,道:“龙是我自己的,靠他怎么不能算靠我自己?”
满秋狭竟然对这个歪理无法反驳。
顾从絮也没反驳,默不作声地背着相重镜往前走。
满秋狭不知又有了什么歪点子,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一步步离开,好像在欣赏什么画似的。
相重镜刚才累瘫了,现在伏在顾从絮背上彻底缓过来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到羞耻,他闷咳一声,道:“三更,放我下来吧。”
顾从絮没做声,继续闷头往上爬。
相重镜以为他没听到,又攀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畔:“顾从絮,放我下来。”
顾从絮又走了几层,才站定,微微偏头看着相重镜,奇怪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背你了,你害羞什么?”
相重镜:“……”
相重镜瞪大眼睛:“我……我没有!”
顾从絮看着他的神色,笃定道:“你就有。”
相重镜:“……”
相重镜突然觉得这种对峙十分眼熟——之前他总是调戏顾从絮的时候,不是和现在一模一样吗?
只是两人的位置彻底反了过来。
相重镜又觉得自己输了一筹,当即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怎么,我就害羞了怎么了,你自己在玲珑塔里对我做了什么我还没说,你倒先挑起我的毛病来了?”
顾从絮更加疑惑:“之前不是渡过一次龙息了吗,怎么第二次还要害羞?”
相重镜:“???”
相重镜尝试着去理解顾从絮的脑回路。
一件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哪怕羞赧得手足无措了,但只要顺理成章,那往后就能正大光明、毫无心理负担、无限制地做。
相重镜头疼地捂住了脑袋,觉得和恶龙根本讲不通,他疲惫得很,额头抵在顾从絮后背,有气无力道:“你真是……算了,随你怎么样吧。”
顾从絮本来还在怀疑自己这个想法到底对不对,但相重镜这句话一说出来,恶龙立刻确定下来。
嗯,是对的。
以后只要相重镜的神魂有一丝异动,他就能不打招呼地上前去渡龙息了。
甚好。
就在这时,相重镜突然嗅到一股微弱又熟悉的香味,他恹恹一抬头,便扫见不远处正在山间伫立着一座寺庙。
相重镜连忙拍了拍顾从絮的肩膀,拽着他两肩的发催促道:“快,去那里看看。”
顾从絮也不生气,背着他到了古刹门口。
离得近了,相重镜终于认出来了。
这座寺庙烧的香,正是溯一身上带着的那股奇特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