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秋狭幽幽道:“你都如此了,我画个春宫图又何错之有?”
相重镜:“???”
相重镜匪夷所思看着他。
琼廿一捂着心口,仿佛受到了重创,悲痛道:“我这把可怜的剑又何错之有啊主人?”
相重镜:“……”
相重镜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满秋狭,又看琼廿一,沉默许久后,他脸色惨白,抖着声音道:“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满秋狭见状就要不怕死地将相重镜那一箩筐的“秀恶龙”给添油加醋重复一遍,但一旁熟知相重镜性子的琼廿一瞧出来他主人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了,立刻上前,大声“啊”了一声盖过满秋狭的“你说你和恶龙在草丛里颠鸾倒……”
“主人方才什么都没说!”琼廿一闭着眼睛违心道, “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
相重镜沉默。
满秋狭不满地瞪着琼廿一,道:“他刚才明明……”
琼廿一几乎要尖叫了,压低声音道:“你想他把我们就地灭口吗?!”
满秋狭:“???”
相重镜冷冷地一握拳,骨骼轻撞,发出一阵“咔咔咔”,在这诡异的声音中那比刀锋还要冷然的视线从羽睫下漠然看来。
明明还是那张让满秋狭神魂颠倒的脸,但那神情却意外地森寒可怖。
满秋狭不做声了。
相重镜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让琼廿一化为灵剑握在掌心,冷漠看了满秋狭一眼。
“若被我发现有第四个人知晓今日我所说的话……”相重镜俯下身隔着那层白纱在满秋狭脸蛋上拍了拍,漆黑眸瞳仿佛深不见底的秘宝深渊,情不自禁让人坠入其中, “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说着,他手中灵剑寒光一闪,全是冷冽的杀意。
满秋狭呼吸一窒,瞳孔紧缩,似乎是被吓到了。
其实他根本没听相重镜在说什么,只一门心思痴迷地盯着相重镜那罕见的神情看。
相重镜满意地看着他被吓成这副样子,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满秋狭慢条斯理地目送相重镜离开,最后还将神识铺出去确认了一下相重镜真的走远了,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着急忙慌地找到一张白纸,飞快落笔将方才相重镜所说的场景草草勾勒了几张图。
满秋狭作画极快,短短一刻钟就画了一沓的草图,直到确定把所有能画的灵感都一个不漏画出来了,他才将图收起来,慢悠悠回家打算认认真真勾线上色。
只是刚回到山下小镇,满秋狭就瞧见宋有秋急急忙忙从送葬阁跑出来,下台阶时一个没注意,踉跄着直接滚了下来。
满秋狭眉头一挑,脚后跟点地抬起脚尖,一下抵住朝他滚过来的宋有秋的后背,强行让他停住。
宋有秋惊魂未定,愕然抬头看。
满秋狭道:“怎么了,哪里又死人了你急成这样?”
宋有秋连忙扒着满秋狭的衣服爬了起来,焦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宿蚕声逃了!”
满秋狭:“……”
满秋狭匪夷所思:“哈?不是把他封在棺材里了吗,怎么还能让他跑了?”
“我也不知啊,送葬阁的结界是我花高价请人布的,这些年从未被人破过,但这次被人闯入却没有丝毫异动。”宋有秋急得团团转,“我方才写完话本去后院看棺材,那封着宿蚕声的棺好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撕开的,明明一刻钟前还无恙的,他肯定没跑远!”
满秋狭心一动,忙追问:“话本?什么话本?让我看看。”
宋有秋:“???”
宋有秋不可置信地看着满秋狭:“自然是剑尊和恶龙的。”
还用问吗?
满秋狭:“哦,等会誊一份给我。”
宋有秋:“好啊。”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都跑偏了。
相比较满脑子都是相重镜的满秋狭,宋有秋还是稍微靠点谱的,他正说着话本,突然一愣,再次焦急道:“宿蚕声逃走的消息我要先去告知剑尊!”
“告诉他有什么用啊?”满秋狭不甚在意道,“把宿蚕声带走的人能悄无声息不惊动结界和你,修为必定不弱。相重镜现在还没恢复灵力,你说就算他追到了,可能和那人一战?”
宋有秋犹豫了一下,才摇头:“不能。”
满秋狭:“那不就得了,你着急与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慢悠悠地去呗。”
宋有秋惊觉满大人说得竟然十分有道理。
***
去意宗内,曲危弦已经清醒,折磨了他六十余年的火毒一朝拔除,他茫然坐在榻上许久,才看向一旁端着药垂眸吹着的相重镜。
“重镜,重镜。”曲危弦呆呆的,“我是终于疼疯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疼了?”
相重镜捏着的勺子差点掉下来,他无奈叹息,上前屈指在曲危弦脑袋上弹了一下,哄孩子似的问道:“疼吗?”
他用的力道不大不小,曲危弦捂着脑袋,好半天才生涩地露出一个笑容:“疼。”
“这就对了。”相重镜将凉得差不多的药递给曲危弦,“喝些补身子的药。”
曲危弦乖乖点头,捧过来抿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相重镜十分诧异,曲危弦的味觉是失灵了吗,那么苦的药喝下去,怎么没有任何反应的?
这六十年来,曲危弦只感觉到了灼烧般的痛苦,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应对火毒,根本不能分神去顾什么酸甜苦辣。
这样苦的药对曲危弦来说,只能不断提醒他自己已经不必再强行忍受苦痛的折磨,哪里还会皱眉排斥呢?
相重镜大概想通了什么,看着曲危弦的神色更加温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去意宗弟子的禀报,说宋有秋到了。
很快,宋有秋溜达着走了进来,瞧见相重镜和曲危弦,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笑吟吟地道:“见过剑尊,宗主。”
相重镜道:“有何事?”
宋有秋还是笑眯眯的:“有大事。”
相重镜见他这么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看着曲危弦将药喝完,撑着下颌懒洋洋道:“说。”
宋有秋道:“宿首尊失踪了。”
相重镜:“……”
相重镜僵了好一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运气,沉着脸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之前。”
相重镜这次缓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吐出来,面无表情看着宋有秋:“半个时辰之前,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宋有秋将满秋狭的道理如实说了,满脸无辜看着相重镜。
相重镜:“……”
相重镜见宋有秋这副样子,也发不了火,只好痛苦地撑着额头,有气无力道:“多谢,我知道了。”
宋有秋帮了他太多,能将宿蚕声困在送葬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相重镜不能将旁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应当。
宋有秋也没直接走,反而偷偷摸摸凑了上去。
他正要坐在相重镜身边,一旁的曲危弦眉头一皱,漠然看了过来。
宋有秋被这个眼神看得一僵,立刻蹲在地上,不敢坐了。
他仰着头看着相重镜,安抚他:“剑尊其实也不必担心,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宿首尊身上下了追踪香,应该能很快寻到的。”
相重镜微微抬起头拧眉看了他一眼:“追踪香?你们送葬阁还会做这个?”
宋有秋一拍胸脯,十分骄傲:“要不然那些惨死在外面的尸骨我们要如何去寻啊,而且棺材铺里卖香不是众所周知吗?”
相重镜想想,也对。
不过……
相重镜幽幽道:“所以六十年前你也在我身上下了追踪香?”
宋有秋:“……”
宋有秋干笑道:“剑尊……说笑了,小店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相重镜似笑非笑瞥他,知晓宋有秋和满秋狭两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正统的好人,也没多说。
“要如何追踪?”
宋有秋搓着手,笑得和花儿一样,眼巴巴看着相重镜。
相重镜早就习惯了:“再去双衔城要玉石。”
宋有秋双眸放光,立刻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指节大小的香,捧给相重镜。
“点燃后顺着香的方向走就好。”
相重镜好奇地接了过来。
那香嗅着和寻常的香味道差不多,只是香的模样似乎像一只鸟,两侧还长着奇怪的小翅膀——翅膀和宋有秋那花里胡哨的衣服一样,一边翅膀上刻着「奠」,一边刻着「喜」。
相重镜不对这奇怪的形状评价太多,将香拿好,朝曲危弦看去。
“去寻他吧。”曲危弦微微仰着头看着相重镜,眸里一派死水似的波澜不惊,“重镜做自己的事便好,不必顾念其他。”
相重镜对上他的视线,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好。”
宋有秋的心思缜密又为他大赚了一笔钱,他美滋滋地回送葬阁派人去双衔城要账了。
曲危弦虽然火毒已解,但还是需要好好休养,听到相重镜找到宿蚕声后还打算去临江峰,他本想跟去,却被相重镜勒令在去意宗好好养身体。
曲危弦很听话,几乎不用劝就乖乖点头说好。
相重镜捏着那古怪地香,若有所思地回了住处。
但还没进门,相重镜突然回想起来顾从絮现在还躺在榻上睡觉,开门的手顿时一僵,呆愣一瞬后立刻缩了回去。
他一时间竟然不敢打开门去面对顾从絮那张脸了。
相重镜正在暗自懊恼自己没出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门口做什么呢?”
相重镜一回头,云砚里正抱着一堆吃的,皱眉看着他。
云砚里虽然嘴里说着九州人全是蝼蚁,但完全招架不住九州各个种类的美食,这段时日只要他一有时间就会带着小凤凰下山寻好吃的。
相重镜见他身上还有雪,疑惑道:“你去哪里了?”
“九州最北边,听说那里的美食一绝。”云砚里将觉得最好吃的美食打包了一份,随手递给相重镜,道,“给你的,尝尝看?”
相重镜:“……”
你竟然都吃到最北边了?
相重镜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天都不见云砚里人了。
“不必了,我辟谷多年。”
云砚里“哦”了一声,拿回来自己继续吃了。
相重朝小凤凰招招手,道,“凤凰,来。”
小凤凰有些怕他,但未来尊主的话它不敢不听,便扑扇着翅膀飞过去落在相重镜纤细的手指上。
之前小凤凰一靠近相重镜,云砚里就怒气冲冲地骂它白眼狼,但自从知晓相重镜身份后,云砚里再没了排斥,非但没有骂凤凰,还在那没心没肺地啃东西吃。
相重镜看了云砚里一眼,识海中的云纹灯轻轻亮了些。
“交给你个任务。”相重镜收回视线,认真地对小凤凰道,“整个天底下,只有你才能完成。”
这话一出,云砚里不知哪来的好胜心,哼了一声道:“它就是个肥团子,什么事只有它完……”
他话还没说完,相重镜就从袖子里拿出来一颗琉璃似的孔雀蛋塞到小凤凰怀里,温柔道:“乖,帮我孵个蛋。”
云砚里:“……”
小凤凰:“……”
啾?
云砚里肃然道:“果然只有它能完成。”
小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