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喻接到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陆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出事儿了，“阿白，阿白,你在哪里？”
“……”可陆白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是身后的贺锦天在支撑他，他已经要倒在地上。直到缓和了许久,他才用极低的声音对明喻说道, “我在江毅公司的大门口。”
“我就在附近,三分钟，我和司机就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明喻吩咐司机发动车子的声音,陆白的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阿白，别睡,在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手机不要挂断，我一直和你说话好不好？”陆白今天来找江毅，是和明喻还有明喻父亲全都商量过的。
所以明喻也不敢离得太远，送陆白到了地方之后,就找了个附近的咖啡厅等待。
距离也就一千米。
可就这么三两分钟的时间,对于陆白来说,却比什么都难熬。如果不是身后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的贺锦天,陆白早就支撑不住了。
然而就这么看着贺锦天的脸,陆白竟然真的等到了明喻到来。
“阿白！”明喻从车里下来，直接跑到了陆白身边。
“还好吗？”明喻让陆白靠在自己怀里，可紧接着就摸到了陆白胳膊上的湿润。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一道长长的伤口。
因为没有处理,眼下还流着血。多半是陆白下手太重了这次,血一直流个不停。
“走，快点去医院！”明喻赶紧叫司机开车。
可他刚把陆白抱上车，就被人完完整整的拍了进去。
路上，陆白完全陷入昏迷。明喻也十分焦急。他用毛巾裹住陆白的伤口，看着毛巾渐渐被血浸透，明喻心急如焚。
“再开快点！怎么不止血呢？”明喻是真的太着急了，而司机也一样担心陆白的安全。
因此他们都没发现后面一路跟着自己拍照的车。
江毅公司，江毅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里面传来的画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而他的面前则是摆着陆白的那张名片。
陆白陡然失控超出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陆白精神脆弱，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应该很快就崩溃了。
即便还能清醒，肯定也只能沉浸在自己植入的假记忆里，分不清幻想和梦境。
所以，他为什么会突然清醒？陆白的精神分裂分明已经很严重了，他并发的妄想症在之前已经严重影响他的现实生活，陆白为了抵抗幻象，还开始利用自残这种激烈的手段。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江毅最担心的并不是陆白去黎氏之后会做什么，而是担心陆白这个半疯半清醒的状态会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才给自己和于粥铺好路。甚至他已经准备好了，以后和于粥顺理成章在一起的时候，如何把黎氏也一起合并。
届时就算是没有陆白，设计部和黎氏广告合并，也依旧能依靠着黎氏广告原本的优秀设计师们存活下来。
可偏偏陆白脱离了掌控。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去了黎氏有什么目的？
江毅把自己这些年和于粥的所有细节都扒拉出来仔细的想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任何纰漏。
陆白那些推测，最终也只能是推测。否则依照明家的作风，陆白也不会是今天这样孤身一人来，而是直接由明喻的父亲出面和自己讨论财产分割问题。
陆白会站到这里，而明喻的父亲也允许了陆白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就说明了他们拿自己没有办法。
他们除了推测自己和于粥的关系，并不能拿到法律意义上说。
而黎家那头，其实也曾经怀疑过。可于粥家里的公司要指望黎氏，而于粥本人也要依靠黎氏。再加上那个黎家人做了无数次血缘鉴定都确定是黎家人的孩子，就算陆白把一切拿到明面上，黎家人也不能靠着怀疑就对于粥怎么样。
至于他们调查，他们什么都不会查到的。
江毅也是没有办法。他到底是草根爬起来的，这些年也被人喊一声青年企业家。可到底底气不足。
黎氏对他来说不算庞然大物，但也绝不是他现在能轻而易举对上的。
所以，陆白的确是个麻烦。
看着视频里，陆白坐着的车，江毅在考虑另外一种可能，能不能让陆白不着痕迹的出意外。
在这边肯定不行，明喻一家现在把陆白护得和眼珠子一样。明喻直接就跟他翻了脸，哪怕他们拿不出自己真的欺负陆白的证据。可依旧是只要陆白说，他们就愿意相信。
可如果陆白换了城市，去了黎氏呢？
毕竟他是个疯子，身上还有不少传言，几乎全网络都知道他滥交，万一真的死在了一些群体趴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还不行。
他不知道陆白是怎么应聘上的这个职位，但是他可以肯定在陆白在明家这段时间里，他一定和黎氏的高层接触过。甚至有什么交易。
万一他贸然动手，陆白死了，反倒让自己受到牵连，那就前功尽弃了。
实在不行，他最近和于粥最近小心再小心，总能熬过去。
陆白的那种精神分裂是不可能恢复的。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厉害。
所以他只要等就好，等陆白彻底崩溃。
就比如今天，哪怕记忆没有植入成功，可已经足够让他的精神状态陷入严重的打击。就算他想去黎氏任职，也得等到自己能下床以后。
江毅的猜测没错，陆白的状态的的确确差到了极点。他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全程没有清醒过。
因为精神虚耗的太厉害，这次就连陆白本身的灵魂也陷入了暂时的沉睡。
傍晚的时候，明喻母亲也赶紧赶到。看到陆白身上新的伤口，就忍不住掉眼泪。
“这孩子也太苦了。何苦这么对待自己？”
而后面来的明喻父亲却神情严肃。
“爸，阿白这样我不能让他走。”明喻也知道陆白要任职的事儿。
这件事是陆白清醒以后和他们商议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要对付江毅，是因为他毁了我。而黎家人虽然现在没有查到真想，但未必真的对于粥一点都不怀疑。否则他们也不会三番五次的给于粥的那个孩子做亲子鉴定。”
“所以我想，他们会十分欢迎我的加入。毕竟我可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人。”
“黎家是百年世家，手里的能量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我进去，就等于又多了一道护身符。只要江毅动不了我，等时机来了，他就是我案板上的鱼肉。”
的确，从许多角度来说，陆白没有一丁点关于江毅害他的证据。可就像明喻父亲说的那样，陆白能站在这里，本身就是证据。
他们现在拼的就是耐力。
依照陆白的人品才华，只要能接触外界，迟早能自己洗白自己。毕竟真的假不了。
而江毅恰恰最拖不起的就是时间。
他和陆白的婚姻是无法进行推敲的。而以假乱真这种事儿，只要破开一个口子，很快就能连根拔起。
所以，他们现在博弈的，就是看谁能站到最后。
是江毅的完美演技，还是陆白死死守住的本心。
原本陆白在说的时候，明喻是十分赞成的。可今天亲眼看见陆白伤筋动骨的样子，他实在是难受的要命。完全不敢把陆白放到外面去。
这一刀这么深，万一要是划偏了，或者陆白意外想不开了，那岂不是就连人也要一起没了？
想到这，明喻就更绝的自己像是沉浸在煎熬里，越发替陆白赶到不值。
他还记得当年陆白执意跟着江毅去创业，他和陆白坐在学校外面麻辣烫摊上聊了许久。
那是陆白的眼里还是满满的温暖，他对自己说，“小明，你知道吗？我其实是被爸妈一起抛弃的孩子。”
明喻十分惊讶，这是陆白第一次和他说起父母。
“我是他们两方的累赘。所以他们有了新家庭后，就把我遗忘在房子里了。就像是一件不要的家具，一个不重要的摆件。”
“这么些年，我其实从来都不缺衣少食，毕竟他们两方都会打钱给我，房子也是留给我的。但是我放学回家后，家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真的恋旧，也不是怀念原本家庭幸福，所以才留着那些老家具。哪怕坏了也反复修整舍不得扔。是因为我和他们同病相怜。因为我们都是被丢下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说起江毅，陆白整个人都在发光，“江毅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所以他希望我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江毅……江毅也是没有父母了。但是他和我不一样，他父母是意外去世的。但一直都爱着他。所以江毅在充满祝福的环境里还有爱人的能力。”
“我觉得他很温暖，他对我的要求让我觉得我也是被爱着，被需要着。”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是再难，我也想陪他一路走下去。”
“我被抛弃过，所以我不会让江毅觉得他被我抛弃了。”
当时的陆白说的那样郑重，接下来的十年，陆白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惜江毅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阿白……”看陆白有要清醒的趋势，明喻赶紧喊了他一声。
陆白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充满歉意的对明喻笑了笑。
明喻还没说话，明喻父亲却用郑重的语气对陆白说道，“你真的可以吗？”
“还有三天，你要去做入职前的体检。黎氏有要求，要求你必须做精神鉴定。你确定你现在的情况，可以顺利度过吗？”
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旦陆白精神鉴定的结果十分糟糕。江毅可以以夫妻的名义，作为陆白的监护人将陆白强行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