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还想与谁成婚?

老实说,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秒,沈裴脑中确实闪过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对青年各种各样的小表情愈发熟悉,玄逸只消一秒,便能瞧出对方当真在思考他提出的问题。

“沈裴, ”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咬牙压低嗓音, “始乱终弃, 下了床就不认人,嗯?”

若当真如此, 他定要将对方锁紧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笼子里。

“胡说八道,你可别凭着自己的猜测乱冤枉我啊,”恍惚间从男人的眼中读出了小黑屋的预兆, 走神被抓包的沈浪浪脊背一凉, 连忙顺口掰了个理由, “合籍道侣共享福祸, 如此要紧的大事,哪能如此轻易决定?”

内心偷偷道了句歉, 他又补上一句:“更何况……师尊他老人家,也不看好你。”

全然不知自己背上多了口圆圆的黑锅, 百里外忙着修补护山大阵的玄清, 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玄清,他对本座有什么意见?”考虑到对方勉强算是青年的半个父亲, 玄逸耐着性子维持住冷静,“你说,本尊听听。”

既然已经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沈裴犹豫两秒,到底还是放弃了说谎逃避。

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瞧来瞧去, 他小声地应:“师尊说,我是你的机缘。”

——换句话说,玄清是觉得,若没有这份身为机缘的价值,玄逸对他,或许连多看一眼都未必。

“愚蠢!可笑!”强行压住心底清理门户的冲动,玄逸臭着脸冷笑,“他莫不是忘了,当初为何把你带回缥缈?”

后知后觉的沈浪浪:对哦。

若非当年师尊闭关算到了所谓的机缘并为此出山,他这会儿说不定就是个凡世里早夭的弃婴,连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轮。

“所以说,他有什么脸面来质疑本尊?”条理清晰地替自己辩驳,玄逸故意用话去激对方,“亦或者,你与那玄清的师徒情谊,全都是互相演出来的假象?”

听闻此言,白衣青年立时跳脚:“怎么可能?!”

虽说修成元婴后他就搬到了自己的山头去住、平日里的联系也不算太多,但人族修士的交情,大抵都是这般淡淡。

“既如此,他对本尊的诋毁就更没有理由,”成功把青年绕进自己的逻辑,玄逸面色坦然,一锤定音,“况且在双修之前,命盘纷杂难辨,我可还没算到你的身份。”

“往后种种,更是皆出于本心。”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大喇喇地把双修这档子事挂在嘴上,白衣青年耳尖一红,飞快去捂男人的嘴:“□□的,乱说什么呢你!”

“怎么?现在连实话都不让人讲了吗?”半点没觉得自己的直白有何不对,玄逸毫无要住口的意思,唇瓣一下下蹭着青年的手心,“《妙色王求法偈》曾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对修士而言,情|欲确实更容易引出魔障。”

冷静地引经据典剖析自己,他不闪不避,定定望进青年眼底:“可是沈裴……”

“若那魔障为你,本尊便甘之如饴。”

突如其来的情话如同冬日里的烈火,直烧得沈裴脸颊发热手心滚烫,明明已经是九生九世的老夫老夫,但每每听对方把甜言蜜语说得如此认真郑重,他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初恋般的羞涩。

然而狂吃狗粮的0049却丝毫没有感动,甚至还十分冷漠地,希望对方能把这份羞涩用在床笫之间。

并未注意到在青年识海里偷偷翻白眼的小东西,玄逸握住对方想要抽开的手腕,顺势将人拉近了些:“既然肯承认与玄清的师徒情谊,那我方才的话,你可相信?”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青年垂眸,慌乱地点了点头:“嗯。”

即使没有之前几世的经历作保,男人眼中明晃晃的爱意,也足以让他心软投降。

偏那玄逸还能一本正经地继续:“两情相悦,又有了肌肤之亲,在此前提下举办合籍大典,可有什么问题?”

彻底被带了节奏的沈浪浪:“没……”

话未说完,他便发现自己落进了男人的圈套,气呼呼地,白衣青年绷着脸,终于肯抬起头来:“呸呸呸,谁和你两情相悦。”

妥帖地将青年护在伞下,玄逸眉梢轻挑:“如此说来,你是不喜欢我了?”

“那我要亲口听你说一句。”

“说一句不喜欢我。”

纵是在玩那些欲迎还拒的小把戏时都没说过类似的话,正准备嘴硬的沈浪浪猛地一噎,战局刚开就输了个彻底,只能故作凶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玄逸明知故问,不依不饶地追着青年调侃:“怎么不说话?本尊可是猜中了你的真心?”

“一点点,”重新拿出那套用来糊弄师尊的说辞,白衣青年竖起小指晃了晃,“只是一点点而已。”

“如此便足矣,”学着凡世承诺时的习惯勾住青年小指,玄逸轻笑,同样晃了一晃,“约定既成,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虚虚勾在一处的手指,只消随意动动就能轻易甩开,可青年却没这么做,反而还欲盖弥彰地垂下胳膊,将两人交握的手藏进了宽大的袖摆。

“强买强卖、连哄带骗,若师尊知道了,定然要找你拼命。”十分刻意地清清喉咙,白衣青年半真半假地抱怨,眼底却带着笑,脚步也轻快极了,仿佛连平日最讨厌的山路,都变得不再漫长。

慢慢将小指相勾的姿势改成十指交握,他偷偷扬唇,整个儿躲在伞下,亲亲密密地与男人并肩而行:“走吧师叔。”

“我们回家。”

*

作为万万年前飞升的老祖宗,饶是玄逸对身外之物并不上心,岁月带来的阅历,也足以让他的眼界远超此世。

尤其是当他想真心疼宠一个人时,那些玄元小世界有或没有的奇珍异宝,便都一股脑地往长春峰涌去。

内心早已将合籍大典提上日程,玄逸在置备相关用品时,更是显得吹毛求疵、无比挑剔。

倘若换做旁的修士、特别是以贫穷出名的剑修,光是看那罗列出的礼单一眼、恐怕就会被合籍的花销吓跑了去。

然,玄逸道尊修为极高、天地各处尽可随意而去,加之他识海里又存着随神魂下界的珍藏,饶是再怎么精益求精,这准备工作,也只用了短短两年。

彼时沈裴大乘期的境界已经传开,暗处布置被识破的魔修,也逐渐安分下来,因得玄清道人的提醒,其余各派也加紧了对自身的排查,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前世惨剧改换地点发生的可能。

修真界数千年来最年轻的大乘期、沈裴沈真人将要举行合籍大典,人妖魔三界修士,无论内心作何想法,面上都得赶来捧场道贺。

自打莲华秘境认主后便再没什么值得小辈期待的盛事,如今听此消息,一些本就与缥缈道宗交好的门派,更是有一群年轻人吵着要跟来。

生性喜欢热闹,负责迎客的离朱眸光晶亮:“好玩好玩,原来合籍大典会有这么多人来。”

极其敷衍地点头应和一声,站在小凤凰身侧的齐九朝面无表情。

两年过去,该发生的剧情全部被蝴蝶掉,他早已知晓,自己的任务没可能再完成。

无奈这一世的主角偏偏是个开朗外向的好脾性,他先前把好感度刷得太高,之后无论再怎么折腾,都没能让它降到及格线以下。

顶着注定要继承宗主衣钵的亲传弟子名号、又处在那个玄逸的神识范围以内,齐九朝就是想偷偷自杀脱离,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在修真界,肉|身崩溃都能重塑,除非他舍得震碎自己的神魂,否则大概率会被丹药灵果给救回来。

至于攻略主角完成任务?抱歉,小凤凰离朱的好感度始终维持在70以上、80以下,起伏极小,活像个热衷“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渣男。

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唯一能当做依仗的系统又被玄逸吓到沉睡,齐九朝现在仅剩的指望,就是达成任务失败的条件,强制系统苏醒、带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当——”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古韵悠长的响动,离朱耳朵一抖,再顾不得琢磨齐九朝郁郁寡欢的原因,当即变成本体循声飞去:“二师兄你听,是正殿广场的大钟响了!快走快走,合籍大典要开始啦。”

钟敲九响,四海来贺,沈裴和玄逸共同挑选的吉日,恰巧是个无风无雪的晴天。

春和景明,平常喜爱穿素衣和青衫的两人,也一同换上了绣纹对应的大红喜服,一冷淡英俊、一慵懒昳丽,单看气质各异,并肩站在一处,却又显得异常和谐。

头一次以自家人的身份出席合籍大典、同时还担任了证婚人的角色,玄清难得有些紧张,手抖了好几下,才把那张写有合籍誓文的符咒交到两位新晋道侣的面前。

干脆利落地划破指尖,沈裴依例逼出一滴精血,认真将指腹与男人贴在一处,任由彼此的鲜血混合交融,缓缓滴落纸间。

“啪嗒。”

殷红跌坠,洇透誓言,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玄逸却在无数玄妙法理从天而降、联结两人气运的瞬间,倾身凑近沈裴耳边:“我生气了。”

珍而重之地碰了碰青年尚未止血的指尖,他孩子气地抱怨:“大喜的日子,竟让你白白疼了这么一遭。”

“依我看,这祈求天道认证的方式,往后还是改一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