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战队里最常在观众眼前露脸的直播小能手, 熬了半宿的周火困得要命，一边揉眼一边替秦毅解起了惑。
“……看到这个礼物排行榜了吗？上面就是给主播砸钱最多的十个老板，”见自家队长说什么也不愿意踏足自己抱枕乱丢的小窝, 周火只能靠在门边冲对方解释, “排名第一的老哥名下只有一颗守护星，三万联盟币, 奇了怪了，这么糊的主播您是从哪翻……”出来的？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完，精准接收到队长死亡注视的周火，就极有眼色地闭上了嘴, 顺便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正在这时, 先前还一片漆黑的直播间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屏幕中央“主播不在家哦”的小字慢慢消失, 一张让周火暗觉眼熟的脸露了出来。
许是刚刚才洗过脸，青年乌黑细软的额发还带着点湿, 浓密卷翘的睫毛沾满水汽, 好像轻轻一眨，就会有“眼泪”滚落下来。
瞌睡的大脑瞬间清醒, 周火狠狠一拍大腿：“卧槽卧槽卧槽！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训练室那个！”
“队长你一大早骚扰我居然是为了给男主播充钱！”
GOD正式队员的宿舍本来就只有二三两层，周火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再好的隔音也拦不住。
脊背一寒，明确感知到自家队长周身萦绕的、有如实质的低气压, 一时嘴快的周火战战兢兢地把装有小主播的光脑还给对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张纸片, 侧着身往门外蹭：“那、那个，我去训练……”
素来没有公共场合外放音频的习惯，秦毅只在“抓皮猴加练”和“回房找耳机”的选项中犹豫了半秒, 便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静音中的直播间像是母星数千年前流行过的默片，本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青年开开合合的唇上。
还是昨晚见过的那个马克杯，许是怕烫，青年喝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嘴边却依旧沾上了一圈小小的“白胡子”。
偏生将视频窗口缩成小框的青年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一条条回复着后台寥寥无几的弹幕，熟稔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
直到瞧见弹幕上粉丝的贴心提醒，他才慢半拍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呆呆懵懵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软和。
触电般挪开自己直愣愣盯住青年的目光，回过神的秦毅终于找到了他的耳机。
“……今天是播得比较早，”随手丢掉纸巾，重回镜头的黑发青年笑眯眯道，“因为遇到了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是指早上和自己双排吗？
尽管这么想多少会有些自恋，但青年通红的后颈和甜甜的wink，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游戏肯定还是要玩的呀，”全然不知自己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已经暴露在正主眼中，沈裴歪着头，懒洋洋地举了举杯，“不过得先等我吃完早餐。”
早餐。
瞧着青年马克杯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热牛奶，秦毅蹙眉，总算明白了对方为什么瘦得厉害。
好在GOD的伙食向来丰盛，怎么也能把这兔子喂得更胖一点。
脑海里连续响起周火那皮猴关于“糊”的言论，秦毅顺手点开网页上方高亮的充值通道，十分熟练地输入支付密码。
两分钟后，整个直播平台突然开始刷起一个相同的公告。
【高能预警！GOD_Vic在Echo的直播间里送出了一片星海，美景共赏，直播间将随机掉落100个礼物，请大家火速前往！】
【高能预警……】
作为沈裴所在直播平台数额最大的礼物，一片星海自带一条全站公告，无数星子温柔灿烂地凭空降落，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瞬间让直播间的背景变成了璀璨银河。
紧跟公告涌进直播间的路人们也炸开了锅。
【卧槽！银河！这最少也得砸十片星海才能成吧？】
【老板大气！老板威武！白嫖礼物非常快乐！】
【这小主播谁啊？之前怎么都没听过？】
【等等……GOD_Vic？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Vic吧？】
未等满头雾水的路人理出什么真相，日常蹲守秦毅直播账号的粉丝就已经顺藤摸瓜地过来逮人——
【报告组织！活捉一只野生秦神！】
【Echo？这不是昨天带秦神小号的那个主播吗？】
【对对对！枪法贼好那个！】
【长得贼漂亮那个！】
【喵喵喵？我们电竞圈知名大龄男神终于春心萌动了吗？】
因得平时完成直播任务时都是在游戏里排位，从未亲眼看过粉丝砸礼物的秦毅，根本不知道所谓星海会自带如此醒目的特效。
手边的通讯器嗡嗡嗡响个不停，秦毅刚一接通，就听到了战队经理人于海焦急的询问：“老板，您起了吗？你的直播账号好像被人盗……”
眼瞧着对方的推断已经无限跑偏，秦毅只得出言打断：“没有盗号。”
“是我本人。”
“哦哦，本人……本人？！”无意识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于海猛地提高音量，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联想到那最少价值十万联盟币的银河星海，他再开口时不由带了些无奈：“老板，秦毅，您不觉得您有点太高调了吗？”
“虽然有喜欢的主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毕竟您的名气还摆在那儿，换个小号它不香吗？”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虚虚瞥了眼青年搭在马克杯上，修长有力的手，秦毅一脸淡定地解释，“反正我很快要签他进队，狙位，这些星星就当见面礼了。”
星星？谁家的假星星这么贵？那一颗颗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的联盟币好吗？
彻底放弃理解有钱人的世界，身为俱乐部元老的于海敏锐嗅到一丝异样：“不对啊……当初周火那小子进队的时候，我可没见您提见面礼的事。”
“他太老了，”抬手碰了碰屏幕里青年明显比游戏建模显嫩的侧脸，秦毅不由放软语调，“这个还小。”
因为年龄还小，所以多宠宠也是应当。
通讯器那边的于海彻底没话说了。
——全息技术需要与玩家意识接驳，职业电竞选手都要等年满十八、大脑发育健全后，才能正式踏入这一行。
周火虽然性格跳脱，却也是青训营里磨过的、基础扎实的好苗子，对方正式入队的时候，怎么看都和这个小主播差不了太多。
什么叫双标？这就叫双标。
还见面礼，他看秦毅就是瞧上了人家主播的美色……还有技术。
清楚自家老板向来不会拿GOD的前程开玩笑，于海认命地挂断电话，匆匆去拟定相应的公关方案。
而此时的沈裴还在发蒙。
尽管他知道这一世的秦毅并不缺钱，但以对方偏闷的性格，大抵做不出如此高调的事。
该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平台的礼物好像只能退一半来着……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各种念头，黑发青年大大地喝了口牛奶压惊，然后小心翼翼对镜头问道：“那个……秦神这是被盗号了吗？”
【没有。】
实打实的正主回复被粉丝路人密密麻麻的弹幕汹涌淹没，饶是字体已经变成了尊贵的VIP炫彩，秦毅也没能脱颖而出。
薄唇紧抿，他重新选了个能留言的礼物发送——
【没有。】
自带特效的炫彩弹幕高调悬浮在整个直播间的最上方，瞧着那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ID和头像，生死关头都能稳稳握枪的黑发青年手腕一抖，差点没把杯子里的牛奶洒掉。
星光闪烁，紧随其后的是另一条弹幕：【你刚刚叫我什么？】
自动忽视了直播间里的其他弹幕，黑发青年下意识地答道：“秦神。”
【可你在游戏里不是这么说的。】
游戏里？
难以辨别单纯文字背后蕴藏的真实情绪，误以为对方在生气的黑发青年一慌，条件反射地改口：“……老板。”
“小、不对，大老板。”
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一通，瞄到满屏哈哈哈的青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暴露：
自动把小老板和秦神对上了号，简直明摆着代表他知道那是对方的小号。
专一、wink、包他……前两场游戏说过的骚话言犹在耳，黑发青年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被前辈抓包的羞窘，一张漂亮的脸蛋更像是有火在烧。
偏偏那置顶的弹幕还要不依不饶地问：【脸红什么？】
“……这样聊天实在太破费了，”最正经的语气问着最暧昧的话，假装没看到直播间里那一排整齐的yooooo，黑发青年从礼物排行榜点进对方的头像，故意转移话题道，“我私聊您好吗？”
静静瞧着青年明明无措还要假装淡定的倔强样儿，屏幕外的男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送出了最后两个留言礼物。
【好。】
【慢点，别急。】
指尖一抖，因为一个“您”字拉开距离的关系再度变得gay里gay气，需要对观众负责的沈裴没法儿立即下播，只得在私聊界面小心敲了个1。
“好啦好啦，我马上就切镜头登录游戏，”努力将直播间里的弹幕带回正轨，余光扫到对话框顶端“正在输入”的青年一个激灵，“……抽水友？不抽水友。”
“我可是匹独狼。”
“超独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