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 坐在程意面前的三班班任顿时气个仰倒。
好不容易见程意的学习态度有点起色，谁成想对方压根不是为了高考, 而是为了追小男生。
“可我最近努力学习是事实啊，”一眼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程校霸理直气壮，“成绩提高总是好事，您就安心等着我成才，甭管是为了什么。”
三班班任没好气道：“听听听听，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好吗？”
“这不是快月考了吗？您就等着瞧吧，”纵然心中没底，程意也能装作信心爆棚, “还有沈裴，他的成绩也不会下降。”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问题, 沈裴他什么都不知道, 希望老师您能高抬贵手别去打扰他。”
打扰？
老师找学生谈话也能叫打扰？
没想到程意护短的性格还能用在这儿上，三班班任定定地看了对方许久, 然后才叹了口气道：“你啊……”
早就在开学前仔细读过转学生的档案资料, 他很清楚，程意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并非一个品格卑劣的学生。
抛开学习成绩的问题, 对方性格外向, 也很有担当, 大部分的同学和老师都和程意相处得很好。
打架都在校外, 上课也不捣乱, 更能镇住三班的一群刺头……说老实话，三班班任其实并不讨厌程意这种“差生”。
“先想办法把论坛的帖子删掉……”颇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嘱咐道, “还有沈裴，以后少去招惹人家。”
那可是肩负着所有校领导期待的好苗子，要是被程意“带坏”，二班班任非得过来手撕了他。
程意背手听着，却没应声。
偷吻过后，他很清楚自己对沈裴是什么感觉，不随便告白已经是极限，想要他疏远对方更绝无可能。
然而这话却不能当着老师的面说，于是程意偏过头，转移话题道：“那发帖人呢？老班你不管管吗？”
“匿名论坛我怎么管？”一想到这个就生气，三班班任沉着脸道。
尽管禁止早恋的确是学校里不成文的规矩，但有情况可以向老师反映，发在匿名论坛里又算什么？
偷拍本身就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这样明目张胆地公开他人**煽动舆论，非常有悖团结友爱的原则。
“要是能查到呢？”想起帖子里最开始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程意语调平静，眸子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要是我能查到，老师你准备怎么处置Ta？”
完全不懂IP地址追踪之类的技术，三班班任摆了摆手，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那就等你查到再说。”
“还有，八百字检讨，明天交。”
程意老实点头。
如果他没记错，当初欺负沈裴的高宏良可是写了三千字检讨，两相比较，程意的心气立时顺了许多。
“我也没指望你能多写，可字一定要工整，”特意选择了其他老师午休的空档谈心，三班班任看了眼时间道，“行了，去吃饭吧。”
规规矩矩地冲老师鞠了一躬，程意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平时都是他和沈裴聚在一起吃午饭，如今自己耽搁这么久，也不知道对方等急了没。
而就在他关好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的瞬间，程意忽然感到自己校服后摆一沉。
一心只想着右转下楼，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等在走廊左侧的沈裴。
瞬间回忆起自己刚刚在办公室的“豪言壮语”，程校霸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杜建说你被老师叫走了，我就想着打好午饭过来找你，”单手抱着两个密封好的饭盒，黑发少年表情如常，“谈完了吗？先吃饭吧？”
发觉对方并没有听到自己和老班的谈话，程意偷偷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要是沈裴来的再早点就好了……
摇摇头甩走脑中的胡思乱想，他主动接过少年手中的餐具饭盒：“走了走了，吃饭吃饭。”
“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
程意口中的好地方，就是青禾高中一号教学楼的天台。
周围铁质的网状护栏围得很高，再加上青禾高中也没什么跳楼自杀的先例，通往这里的门便没有上锁。
由于常常会有一些“刺头”偷偷溜过来抽烟，这里几乎没有普通学生踏足，反而常常能见到老师过来抽查。
得益于时刻留意着论坛热帖动向的0049，沈裴隐约猜到了程意被叫去谈话的原因，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反倒是心里装着事的程意有些坐立难安，吃过饭又漱过口后，烦躁地想要偷偷抽几支烟。
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烟瘾，可或许是心理因素作祟，那种袅袅而升的烟雾和味道总能让他平静。
上辈子的江奕也有这个毛病，黑发少年盯着程意不自觉摩挲的手指，侧身靠近碰了碰对方校服裤子的口袋。
左侧的口袋里装着烟和钥匙，程意条件反射地握住对方手腕，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此刻的距离有多亲近。
然而被拦住的少年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定地换了另一只手，他从程意的口袋里拿出包烟：“想要这个？”
天生火力旺，只穿了校服这一条“外裤”的程意，满脑子都是沈裴隔着衣料在自己腿上摸来摸去的手。
直到瞧见那个被对方捏住的小小烟盒，他才慢半拍地醒神：“嗯、嗯，对，是这个。”
“不行，”宛如突然被0049上身，先前还用过香烟**的沈浪浪，一反常态地把它揣进了兜，“我没收了。”
没等程意拒绝，他又开口接道：“等你成年再说。”
成年？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关未来的约定，被抢了烟的程校霸也不生气，反而在心里乐开了花。
强行压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他故作犹豫地点头：“那行吧……姑且先听你的。”
沈裴抬眼：“没有‘姑且’。”
“我会监督你的。”
小小年纪就开始抽烟，怪不得只有第一世的谢总寿命最长。
0049忍不住偷笑：尽管这一世的虐渣任务进度缓慢，但遇到程意后的宿主，的确要比前两世更加鲜活。
“行行行，管家婆。”
细若蚊呐地嘀咕一句，程意瞧着少年眉眼间的认真，忽然就想起自己对老班的承诺。
即将到来的月考……
还有明年六月的高考。
转头看向天台外的风景，他假装无意地问：“对了沈裴，你觉得你会去哪所大学？”
黑发少年摇头：“我不知道。”
——这话倒不是敷衍、吊胃口或是欲擒故纵，毕竟在重生前，沈裴并没有参加过高考。
他死在高考前的四月初。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到过分的春日午后，暂时摆脱繁重课业的高三生，正享受着他们毕业前的最后一次郊游。
这也是青禾高中所谓“素质教育”的象征，尽管每年都是在爬一个相同的山包，但高考前的这次总归是有些不一样。
当时燕大的保送名额还没确定，可稍微消息灵通些的学生都能猜到，这个幸运儿会在二班的徐向阳和沈裴之间产生——
人缘好的纪唯虽然稳坐年纪第三，总分却还是和前面两位差了一截。
也就是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时间点，性格孤僻的沈裴独自脱离大部队行动，接着便非常倒霉地“落水而亡”。
最早发现这件事的是二班班主任张莉，纵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急救，但她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自己的学生。
在强撑着带完这一届毕业生后，张莉也因愧引咎辞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而那个曾经让无数学生艳羡的燕大保送名额，则因为年级第一徐向阳的主动退出，转落在了纪唯头上。
再再后来的剧情，就是竹马竹马联手创业，“智斗”正式接手家业的反派程意。
但只有躺在冰冷溪水里、被石头磕到头破血流的沈裴自己知道，发生在那个春天里的一切“意外”和不幸，皆是源于纪唯恼羞成怒后的推搡。
大片大片于溪水中晕开的殷红血迹吓坏了这个“单纯善良”的小王子，在同桌徐向阳的安抚和帮助下，他战战兢兢地处理掉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痕迹，头也不回地，永远将沈裴甩在了身后。
年年祭拜、噩梦缠身……饶是0049告诉他纪唯在高考后一连看了几年心理医生，沈裴也依然觉得这种伪善十分可笑。
迟迟没有听到对方接下一句话，程意回头：“沈裴？”
“可能是燕大吧，”艰难从在水中窒息的幻象中挣脱，黑发少年笑笑，“我很喜欢燕大。”
这个目标对刚刚抱了几天佛脚的程意来说实在遥远得过分，他正想低头问问燕京还有什么其他好考的大学，就撞进一双像是在哭的眼睛。
明明没有眼泪，却看得他心尖犯疼。
“怎么了这是？”面前的少年脆弱得仿佛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程意本能地想要用抱抱安慰，却又在指尖碰到对方前堪堪停住，“谁欺负你了？”
“没有。”
误以为对方是在顾忌先前的那条热帖，沈裴主动抬手回以拥抱：“程意……”
“我们一起考燕大吧。”
一起把主角和攻略者虐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