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于白嘉佑这个人,沈裴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根据圈子内流传的八卦花边来看,对方应当是沈跃的竹马校友,性格也温和绵软很好相处。

不过沈裴对旁人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从第一次见到白嘉佑起,他就觉得对方没有面上那样单纯。

只可惜当初他一心想要离开沈家自立门户、好好当个混吃等死的甩手掌柜,这才失了防备,没有躲开最后那场伪装成车祸的意外。

虽然对于现在的沈裴而言,第一世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可那种内脏破裂的痛苦、鲜血涌出的腥甜,依旧伴随着脑海里因重生而解封的记忆,真切鲜明地萦绕不散。

他原本也是个佛系乐观的人,尽管突然没了养父养母、亡了亲爸亲妈,可沈裴却从未埋怨过老天。

那些见风使舵的媒体都在说他沈裴鸠占鹊巢、抢走了沈家亲子的优渥生活,但又有谁曾想过,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假少爷,不仅失去了一直被他当做双亲的养父养母、更没有享受过亲生父母的一点疼爱。

没人在乎,也没人关注。

像沈氏这样作风古板的老牌世家,最在意的就只有所谓血脉。

而那些不敢得罪资本的记者狗仔们,自然也懂得要如何遣词造句,才能讨沈跃这位新任继承人心欢。

可饶是如此逼迫却也不够,某些认准炮灰会碍主角事的攻略者们,还打定主意要把他往死路上推。

恍惚间又想起那段被死死镇压在极地冰海的艰难时日,沈裴裹紧外套,轻轻哈出一口白气:【0049,我有点冷。】

银白龙猫没有接话,而是凭空变了个暖宝塞进青年怀里。

——它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此刻看上去难得脆弱的宿主,只能做一些实事,让对方暖和起来。

过了两秒,小小龙猫又有些羞愧地补充:【抱歉……这个只能记在你的账上。】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生系统,它真是连一点多余的私房钱都没有。

【已经很好了,】发觉代表白嘉佑的红点正逐渐在脑海中的地图上消失,沈裴瞥了眼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数据面板,【话说回来,这玩意儿要怎么分成?】

因为有那么一瞬让虐渣目标联想到冤魂索命的缘故,沈跃名字后面代表悔意的进度条已经小小地前进一格。

【五五分账,一点悔意值换一点积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解说,0049重重拍了拍额头,【不过宿主放心,你只管按需兑换就好,已经上涨的悔意值并不会因为花掉积分而倒退。】

——虐渣目标有沈跃和白嘉佑两个、悔意值的最高上限则是一百,也就是说,沈裴在这一世最多能获取100积分。

看着小金库里可怜巴巴的两点积分,黑发青年嘲讽一笑:【他的后悔可真廉价。】

面对这张和自己九成像的脸,沈跃心底所产生的触动,最多不过能换来十个暖宝罢了。

想光靠爱感化这对利己冷血的狗男男,真是佛祖来了都不好使。

【其实这个暖宝很高端的,安全方便,还不用充电……】生怕宿主一个冲动真去撞人,0049小小声地补充。

放任银白龙猫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沈裴揣好暖宝,重新迈动双腿走向不远处的酒吧后门——

比起白嘉佑路过和沈跃尾随这种小事,还是上班赚钱比较重要。

所以,当再次看到黑发青年忙到接近零点才回家时,等在门口的谢易不由有些焦躁。

虽说身为谢氏老总的他原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可每每瞧着青年拖着那副瘦弱的小身板为养自己奔忙,谢易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或许是这具身体和普通犬类不同,他不仅没有变成色盲,甚至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

下班忘卸妆的沈裴:哦豁,今晚的颓废风好像吓到了狗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裴总觉得这只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的二哈,远比他见过的所有宠物都要聪明。

随手将满是寒气的外套丢在一边,黑发青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一把熊抱住身前毛毛茸茸的大狗:“好累,要抱。”

早年孤零零地在冰海躺了太久,比起暖宝宝刻意制造出的热度,他还是更喜欢动物和人类自然的体温。

第N次逃跑失败的谢易:……

虽然被青年抱在怀里捋毛实在有失总裁身份,但看在对方今晚格外疲惫的份上,他倒也可以勉强停住不动。

不自在地感受着拂过自己颈边轻柔且微弱的呼吸,谢易犹豫两秒,终究还是抬爪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腿。

他向来不擅长这种充满温情的举动,尤其是眼前这个看似开朗的青年,还藏着每晚都会催生噩梦的心结。

然而,还没等难得心善的谢总猜出对方是在为什么发愁,黑发青年便眯着眼一把捏住他的爪垫:“好软。”

趴在主人怀里的狗子顿时一僵。

因为这具身体还没有彻底成熟,他的爪垫还留着一点淡粉。

每每想到这点,常年只穿黑白灰的谢总便觉得自己格外丢人。

又羞又恼,还没等意识到自己中了苦肉计的狗子跳脚离开,黑发青年便低下头,自然而然地在对方鼻尖印下一吻:“乖乖乖,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鸡肉。”

比起小超市里吃了会掉毛的劣质狗粮,还是他自己煮肉来得划算。

完全没有即将被投喂食物的喜悦,母胎单身30年的谢总愣愣抬爪,在青年看不到的角度摸了摸鼻尖。

自己被强吻了。

纵然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一碰,但对方唇瓣水润Q弹的触感,依然清晰得让他无法忽略。

猛然摇头晃走脑中涌起的纷乱思绪,谢易一边侧耳留意着青年煮肉的响动,一边悄无声息地去翻丢在旧沙发上的外套。

每当青年洗澡睡觉或者忙做饭的时候,就是他联系外界的机会。

不过以他现在这副明显超出常理的模样,就算已经用特殊暗号联系到亲信,短时间内也无法露面主持大局。

好在根据地方台上财经新闻的报道来看,谢氏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

“簌簌……啪嗒。”

就在谢易装作拆家地和外套作斗争时,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忽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盯著名片上张扬肆意的“沈跃”二字,回头望向青年的狗子动作一顿,趋向浅蓝的兽瞳倏地紧缩——

这人到底是谁?

如果他没记错,对方应该只是个连维持温饱都勉强的普通青年,又怎么会和沈家的新继承人有过私交?

还是说,包括自己和青年的相遇在内,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毕竟谢易清楚地记得,在他莫名其妙变作二哈的那个晚上,正巧受邀参加了一个沈跃在场的饭局。

彼时对方正带着男伴争取一个和谢氏合作的机会,不过他对那个项目没有兴趣,便直言不讳地选择了拒绝。

除开已经替自己工作近十年的司机老李,沈跃及其男伴就是他最后接触的外人。

“臭宝贝,怎么又拖我衣服?”

刚刚把煮泡面的小锅烧上开水,听到窸窣声响的沈裴无奈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低垂的尾巴和大幅后靠的飞机耳。

那是犬科动物即将进攻的征兆。

受伤结痂的皮毛被将养的几近痊愈,站在沙发旁的狗子四肢修长矫健,整个背部和尾巴都是深沉且漂亮的纯黑。

大抵是那双颜色浅淡的兽瞳太过骇人,它此刻不仅不像被列为雪橇三傻的二哈,甚至都不太像一只狗。

0049尖叫:【注意用词……不对!宿主小心!】

这要是被捡来的流浪狗咬上一口,他们可没钱去打疫苗。

【出息。】

懒洋洋地在脑海里轻笑一声,黑发青年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后一世在修真界见过的奇珍异兽实在太多,像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值得让他害怕。

0049:【……不害怕是吧?有本事你先把刀放下。】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总要打打杀杀。

偏生下意识神经紧绷的谢易听不到这一人一系统的对话,他望着青年眉眼低垂的侧脸,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不管怎么说,他晕倒在这间出租屋门口的确只是意外,如果没有陈晨,他肯定要比现在狼狈许多。

想到对方天天熬夜上班还记得给自己加餐,他悄无声息地咬住那张名片,讨好似的蹭了蹭青年的小腿。

【原来是嗅到了外人的味道,】见站起身来高过自家宿主膝盖的大狗重新安分下来,0049松了口气笑开,【还好还好……】

故意不理睬某只温顺过头的二哈,沈裴心念电转,不动声色地掐了下大腿。

鼻尖一酸眼眶一红,黑发青年睫毛轻颤,恰到好处地落下一滴泪来。

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他一边切肉一边抱怨:“小没良心的,都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可你居然凶我。”

谢易:……

好吧,其实他是个人来着。

不过考虑到的确是自己惹得对方伤心难过,他还是默默在青年腿边趴下,视死如归般地翻身露出了雪白的小腹。

“嗷嗷。”轻点。

垂眸看着禁不住诱惑的青年俯身rua动自己全身上下最柔软的皮毛,谢易生无可恋地呜咽一声,努力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

反正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个智商不高的二哈,就算偶尔做出些蠢事,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谢易身上。

除非对方还是童话里能解除王子魔咒的公主……

“喀啦。”

常言道这人最是经不起念叨,正当谢易在心底嘲笑自己突如其来的幼稚联想时,他忽然双眼发黑,听到一阵关节骨骼碰撞的脆响。

……好硬。

掌心下传来的触感紧致而又充满弹性,沈裴愣愣地看着家里凭空出现的裸男,没忍住动手多摸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