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回来时差不多比遥生迟了半个月,灰头土脸的样子,简直和逃荒的灾民没两样了。
虽然迟到了半个月,也毫不影响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团聚,小小的店铺变得热闹起来。要说下一家子人里,除了长宁,也就属云芝的性格最活泼了,自打回来起,屋子里就叽叽喳喳整日不停,才有了一个家真真正正该有的样子。
“娘子,我去抓几条鱼吧,给云芝做她最爱吃的烤鱼。”长宁屁颠屁颠的扛着渔具回了小店。看着云芝也瘦得飘飘忽忽,做主子的心疼。只可惜春开了不久,这么冷的天,是没几家愿意捕鱼的。买不到鱼,只能自己想办法,长宁还特意跑去村民家里借来了渔网和鱼叉。
“我和你一起吧?”遥生起了身,正准备回屋拿衣裳,被长宁拦了下来,“你陪着云芝吧,你瞧你们两个都瘦成啥样了,还逞强?”
遥生似乎不怎么放心,“那不然咱们吃些别的,不是一定要吃鱼。”
“鱼很好,还健康,再说了云芝爱吃!”长宁开心,可是碍着一屋子人都在看,只得红着脸牵起娘子的手表示安抚。
“不然我陪公主去吧!王妃和云芝就好好歇着。”习音笑笑,这一点她和王妃倒是默契,长宁虽然开朗,却不能放任独处。
“那我也去!”项晚举了一下手,大概是怕习音推辞,“我力气大,出门在外可以保护好公主和习音,而且我会捕鱼,我啥都会。”项晚憨厚笑了起来。
嚯!好大的口气!长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看着项晚不顺眼。尤其是最近她特别喜欢在娘子面前表现,这还了得?长宁心中不悦,噘着嘴火药味十足地耷拉着脸。
“阿宁…”遥生感觉到了,握了握长宁的指尖,当那人转过视线时,目光中果然有股子熟悉的倔强,“别逞强,明白么?”
长宁挑了挑眉毛,捏了捏娘子柔软温暖的掌心,“我厉害着呢,怎么会逞强?”
“我看好项晚诶!”后知后觉的云芝略微迟钝,还不知道府上这几日莫名的气氛诡异,“我跟你们说,她啊,在沛
州的时候简直不能更厉害!”
“我也…”长宁较了劲,正要反驳呢,被遥生无奈牵了手臂拉得更近了一些,“安全最重要,明白么?”
“哦!”长宁心中不悦,总觉得这个项晚,处处夺她娘子目光!殊不知,人家想要吸引的是习音的注意力。
三个人带着渔具出门,遥生不放心送了又送,最终被长宁撵回了家。剩下习音,带着两位勇士出门,一路别别扭扭的向着村子外的大河进发。
生性就十分敏感的习音,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公主和项晚身上都有一种很强势的气场,将自己夹在中间很不舒服。
“习音习音,你看!”长宁蹦蹦跳跳跑到习音身边,撞了撞习音的手肘,掏出了一把果脯放在习音手中。本是是想偷偷地与习音诉诉苦,好歹请她想想办法,不要让那个项晚老在遥生面前乱晃。
谁知道那个电灯泡跟在背后,扛着的渔网的项晚盯着那二人举止亲昵,心中就格外不舒服。这都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王妃了,还不够?
拉了拉挂肩头的渔网,项晚快步撵上去,一把抓了习音掌中的果脯塞了满口。还去提了习音手里的竹篓,“正好我没吃早饭!谢公主!”
习音觉着这两个人格外的莫名其妙,抬头看看眉头皱皱巴巴的公主,又扭头看看似乎是吃了醋的项晚,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好。
独自低下头,扶着手臂沉思,好像还真的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想着这段时间,项晚她总是争着抢着来后厨帮忙,还打水,还总是找着机会抢夺自己与公主之间接触的机会。
现在公主说想钓鱼,她也忙不迭的跟来,公主给自己果脯吃,她还吃了醋。这一推敲不要紧,习音瞳孔巨震望着项晚!
谁知,偏是这么巧,项晚此时正目光“火热”望着公主。
她?项晚?竟然也喜欢公主!都已经强烈到了吃醋的级别?!
习音觉得自己天塌了,什么时候,怎么这两个人之间就擦出了深情的小火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那两个人隔着习音不断地擦枪走火,在习音眼中却成了打情骂俏
。
太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
习音猛然想起项晚某天晚上可是连自己的“老婆本”都掏出来,献给公主解困来着!
看着两个强者“你侬我侬”在河边示威,项晚把自己拉到身边帮忙,这更是激得长宁的又吵又闹。习音被自己的发现吓得不轻,只是低了头强装镇定去拆渔网上的绑线。
可这一切的一切,落在长宁眼中,也是惹得她越发不痛快。
好啊你个项晚,在我娘子面前频频出手不说,你现在是想连习音也拉拢过去?长宁撸撸袖管,夺过渔网,就是一套高难度转体三周半高抛,高是够高了,只是…砸在了自己头上。
“呵……”项晚冷笑,“看来公主不太擅长捕鱼,我来吧?”
当众宠溺?!习音的目光震惊到掩盖不住纷乱,就看见长宁劈头盖脸掀去渔网。气鼓鼓走到河边,脱了靴子足袋,挽起裤腿,拿了鱼叉就要下水!
像个傻子一样在水了跑来跑去,但凡是条喘气的鱼,也被惊得四处逃窜了。
三个人就这样气场十分微妙地相处,长宁地不断,而项晚的渔网次次都能准确无误扣在长宁头上。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要网住你的心?!在习音的眼中,那两个人就连嬉笑打闹都散发着甜腻腻的味道。
习音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进两个人的秘密之中,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太…太甜了…那画面闪耀,晃得眼睛好疼。
“喂!习音!!”长宁挥了挥手中的鱼叉,鱼叉上插着一条比泥鳅大不了多大点的鱼,“鱼!你看!”
只见项晚矫健收网,虽然收获寥寥无几,可网子中,还真躺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公主,你瞧。”项晚似笑非笑将鲤鱼放进习音抱着的竹篓里,长宁被气得骂骂咧咧!
“习音!你过来啊!”长宁挥舞鱼叉,目光之中的幽怨,竟然有一丝要独得宠溺的愤懑。
“来,来了!”习音只好硬着头皮准备下水。
“水下凉,你别什么都由着她胡闹。”项晚走了过来,“我下去吧。”
“不!不必了!
”习音牵强地装傻充愣,她不能让这两个人亲密过了头,否则该要怎么同王妃交代?“我去吧,快点捕够,我们要早早回去。”
不得不说河水是真的冰,习音一步步朝着朝着长宁走过去,不一会儿河水就没过了小腿。眼见着公主钻进一丛枯苇荡子里,习音摸索着跟了上去。
“公……”习音拍了拍长宁肩头,长宁忙在唇角比了噤声的东西,顺势将习音环在了怀里。
公主在瞧什么?习音皱着眉头顺着目光望去。
“我儿去了趟镇上,镇子里都在传皇城的兵变呢。”河中间,有好大的一块巨石,巨石上,两个白头老翁头戴斗笠,腰间拴着竹篓正在聊天。
“咋说?不会又要干仗征兵了吧?”老翁提了一下鱼竿,见勾子上空空,又低头在布袋里捏了口面饵挥舞着鱼竿抛勾。
“打完了都,征个啥?”老翁专注着鱼竿,“我儿说那个皇帝和他儿子都死了,死的可惨了。”
“是嘛?”
“哎,天下奇闻。你说人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真是啥事都能见着。闺女带着兵杀进皇宫里,推翻老子的政权;二儿子给老子和哥哥下酷刑,这一家人,也不怕遭了天谴。”
习音扬了下头,看见公主伸长了脖子听得专注,目光紧紧盯着那两个老翁,十分不悦,不知不觉中攥紧了自己的手臂。
“你可说吧。也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那么凶残,听镇上人们传呢,那个老大让扔进大锅里,小火慢熬三天三夜。听说叫的可惨了,撕心裂肺的,听过的人都做了噩梦!而且啊,据说臭气弥漫皇城久久不散,行刑的刀手,把烂肉剖开,那一副心肝比墨都黑!”老翁叹息。
“可不就是一副黑心肠?把百姓的过冬粮抢得颗粒不剩,我听说皇城边儿那几个村,整村整村的百姓都给活活饿死了,那畜生活该!”另一人没好气的咒骂。
“他那个皇帝老子更惨,我儿说皇城里打了一口地笼,专门用来饲养那个老畜生。本来说是扒光了,跟猪一笼养在淤泥里。后来听说,饿昏了头,给猪啃掉半边脸,那个煮熟的儿子也被他吃了,猪最后也被
他咬死了。每天趴在地笼里,等着人们倒粪……”
“呕!”一名老翁听得直干呕,痛苦拍了拍胸脯,“快别说那些丧气话了,这一会儿就中午饭了,还让人咋吃?”
“你以为那活着的是个好东西?他跟他儿子飙着害人,一个在宫外烧杀抢掠,一个在宫里把当值的官儿们杀成了尸山!那都是罪有应得,该!”那老翁愤懑不平。
“你咋跟那村口的王婆子一样,满嘴胡话?”那个老翁受不了了,不痛快,挪了挪屁股做得远些。
“那能一样么!王婆子胡说八道,我说的镇上贴了告示的!我儿亲眼所见!亲耳听镇上人们说的!”这两人喋喋不休地争执起来。
长宁动了动,倒退着,一屁股坐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主儿!”习音忙转回头将长宁掺起,那些事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当初王妃说的风轻云淡,也带了一句“下场很惨”,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毛骨悚然的一个结局。
“遥…遥生……”长宁嘀咕了一声,狼狈从水中爬起,丢下习音顾不得安顿,就往村子的方向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