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留下的人手?”遥生茫然望向将军,她甚至不明白将军的话里究竟是何意思。
之前苏遥生也考虑过许多,如果长宁有能力去扭转局势,为什么父亲篡权时她没有去使用这份力量阻止?将军为什么又说这是长宁给自己留下的兵?遥生只觉得脑子里很乱,长宁阻止不了一个区区令卿的篡权,可她又有翻覆朝廷的能力么?
“丫头,腰牌借来一用。”大将军伸手与苏遥生。
苏遥生握了握那枚纯黑的腰牌,拆下系绳,将它递到将军手中。
两军叫阵,双方还在不停地对骂,将军夹了夹马肚子出阵。手里高高举着长宁的腰牌,声如洪钟震慑道:“好好看看清楚,今日我长宁军进京,何人敢拦!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我呸!还长宁军!拿个死人的腰牌来咋咋呼呼!”苏海潮还在猖狂,“为老不尊!还想跳出来一起反叛?”
大将军也不气恼,打马回身,一副看热闹的阵势悠哉悠哉回到阵前。
“将军。”从未这样丢人现眼过,苏遥生一言难尽。
见将军冷笑着将令牌丢进苏遥生怀里,不以为然,“等着好戏上演便是,老夫,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城楼上叫骂声不断,只见角落里有小兵悄无声息退下了城楼,与守在城下的某个士兵交头接耳,很快有人偷偷逃跑,似乎是传递了什么消息。
……
“你开还是不开!”副将实在骂不行了,撑着腰杆子,骂得口干舌燥。
“不开不开就不开!你爬上墙来打爷爷啊!”苏海潮洋洋得意。
“看着。”将军忽然小声提醒着苏遥生,目光似笑非笑,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游刃有余。
苏遥生忙抬起目光巡视,只见城墙上的一小角有战旗乱晃,似乎是起了争执看着就像是在来回推搡一样!
城楼上的咒骂声戛然中断,苏遥生攥紧了缰绳屏息凝神,看那一小角的波动渐渐扩大,战旗在退,更有数不尽的战旗接连而倒。
“苏遥生。”将军的脸上渐渐兴奋,“记住这些为你而战的人。”
“杀啊!!!”城楼上的战旗被挨个推翻,苏海潮的部下被
仓促撵下城楼,两相冲突,来来回回的相争。
城门就这样在莫名之中突然轰然开启,城墙之内,喊杀冲突之声越来越大,将军的目光紧盯着前方,压低声音:“苏遥生,拔剑,下令。”
苏遥生振奋,身下的坐骑也安耐不住的踏蹄,长剑在手,直指城门,苏遥生呐喊道:“杀乱贼,救百姓!”
“杀啊!”只见千军万马从背后奔腾而过,将士们像是终于要吐出这口恶气,亢奋的拔剑驱马!铁蹄飞踏挤入渐开的城门。遥生被战意震撼得心脏狂跳,城门里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手拿扁担,木棍,奋勇将敌军的长矛隔开,死死护着城门,骑军才得以杀去皇城。
“丫头,好好看着吧,把你今日的所见深深地记在心里,好好记着你苏家的罪恶,好好记着为这一切忍辱负重多年的长宁。”将军从身旁拔出插在土里的长刀驱马。
苏遥生忙跟上前去,曾经长宁护着她,哪怕是最残忍的厮杀,也誓要护着她脱险,可现在她不在身边了,那种安定的感觉却依旧强烈。就仿佛长宁还站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仿佛长宁是在告诉她:就算长宁不在了,你也什么都不用害怕。
战场上鲜血四溅,血肉横飞。遥生再没有精力分神,顾不得乱糟糟的心情,专心于眼前的战事。
停在城门前,将军冲杀在前,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将那些与百姓对峙的官兵砍翻在地,满脸狰狞笑意亢奋,“儿郎们关门,替阎罗收尸!”
叛军在城中四处溃逃,骑兵进城本是不占优势的,奈何那些渣滓的战斗力更弱。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倒是心狠手辣,真的遇上了常年厮杀的热血汉子们,反倒吓得弃械投降,四处乱窜。
“丫头!”背后有一根长矛投掷而来,将军急呼,苏遥生忙举剑侧挡,立马就有骑军拖住矛尾大吼:“保护好公主!”
投掷长矛的敌军霎时被大将军挑飞,用刀背勾着苏遥生的缰绳扯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苏遥生有些被吓到了,握着剑的左手被震得发麻,面色苍白摇了摇头,“我没事,谢将军出手。”
大将军松了一口气,转身大刀挥砍,将缠斗的叛军砍翻,
又拽了苏遥生的马鞍,让坐骑并得靠近一些,“这就怕啦?”
“没有!”苏遥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将军拍拍苏遥生手臂,指着一些穿着叛军战甲,却又在保护百姓的军士指点,“认清楚,谁是你的人,谁是你的敌人!”
遥生循着将军所指,镇定去看,见有一些叛军他们身处战事之中,却不会被边军误伤,仔细辨别,发现他们的战甲之上,襟前处都挂着竹制的令牌。
“是令牌,胸前挂着的。”遥生指去。
“观察力不错。”将军满意点点头。
苏遥生又转目去望,只见许多人都戴着这种竹令,一些手拿扁担的百姓,一些组织着家臣门客厮杀的青年,还有夹杂在叛军里的军士。
“清剿反贼,缉拿苏海潮,进宫!”将军血染长刀,率先驱马,将逃跑的叛军尽数斩首。巷子里,甚至百姓的家里都有叛贼疯狂逃匿躲藏,可再跑也跑不过骑兵的战马,再逃也逃不出百姓们的深恶痛绝。
一路跟随着戍军冲杀,区区苏海潮叛军军营,被冲得稀烂。没有战意的逃兵四蹿,刚才还在疯狂叫嚣的苏海潮就已经被骑军拖着像个畜生一样五花大绑打马赶赴皇宫。
“恭迎将军。”皇宫之外,一众穿着私服的权臣跪拜,他们手无寸铁,在厮杀中显得格外狼狈。木棒就放在身侧,遥生认得出,正是那帮趁乱打开城门的人。这么观来,甚至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公主册封典时,苏遥生就见过他们。
“少傅大人,别来无恙?”将军威风凛凛拉住缰绳,千军簇拥,显得面前这些权臣,各个狼狈,甚至不少人都挂了彩。
“将军,献平王她…”少辅目光中满是期待。
“啊…对了对了。”将军拉转马身,让开背后,转头看向苏遥生,“丫头。”
“哎呀!那是公主吧?”
“真的是公主,怎么不见献平王?!”狼狈的权臣们小声议论不止,再看少辅,显然刚刚还是喜出望外,现在又严肃地沉下了脸色。
“公主,臣奉献平王令潜伏朝廷,保护公主安危。”少辅毕恭毕敬的伏地跪拜。
“就不看看令牌便跪?”大将军些许不悦。
少辅抬起头看了看将军,又伏
身拜了下去,“不必,臣奉命唯献平王和公主调动,既然是公主亲来,令牌于臣等来说不必查验。”
少辅行过礼,看向苏遥生的目光复杂而失落,“公主殿下,请您下令吧。”
言罢,少辅起身让路,那些群臣前襟皆系竹令,也跟随着少辅退至两侧让开宫前的道路。
原来是这样,这才是长宁一直以来隐藏的底牌。苏遥生敛着眉头驱马,少辅立刻下令叫门,未待多久,宫门随即而开,而宫门之内随即散发出阵阵恶臭,苏墨池带着还能活动的将士们接应。
四目相对,苏遥生望着苏墨池襟前的竹令,苏墨池则是望着苏遥生手中的纯黑令牌晃神。
“公主。”苏墨池率着守军跪迎,哪怕论辈分他是兄长,亦是皇子,可作为受长宁调用多年的臣子,他们见到长宁的令牌都应该跪。
“哥!”苏遥生哪里敢受。
“阿生,你是找到献平王了么?”苏墨池含泪望着苏遥生,脸颊深深地凹陷,整个人面黄肌瘦,已经饿得身子直晃。
“找到了,阿宁…她还活着。”遥生哽咽一瞬,潸然落泪。
这样的消息在军中炸了锅,就连少辅那样沉稳的权臣也不可置信望着苏遥生,“殿…殿下,您说我们献平王还活着?!”
遥生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被苏海潮的嘶吼咒骂打断,“不可能!你们不要被那个贱人骗了!长宁死了!长宁早就被大火烧死了!烧得渣都不剩!”
孰料,遥生冷笑,满心恨意含泪直指皇宫,“稍后我自会与大家解释,现在,进宫羁押苏儒,苏儒与苏海潮父子二人构陷忠良,趁乱篡位,祸国殃民,其心可诛!”
“是!”副将得令率兵开路,将军扬扬手示意,拿了路上带来的干粮分给苏墨池和幸存的将士们充饥。公主大将军在前,群臣在后,大军向皇宫浩浩荡荡进发而去。
越往皇宫里走,刺鼻的味道就越难闻,苏遥生说不上哪里不对,余光看了看将军,老将久经沙场,此时面上也严肃凝重了起来。
“苏墨池,这就是你说的好吃好喝?”苏海潮气急败坏的谩骂,“你们是吃屎了吧这么臭!”
苏墨池黑着脸没说话,他夜以继日守在宫门
前,唯恐有叛变之人误开城门。可这越往主殿的方向行进,这股恶臭就越来越明显,连苏墨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继续行进,宫道上躺着的尸体越来越多,遥生望去,见那些尸体干瘪,瘦的大概只剩下一层皮,冻在地上面目狰狞,惹得遥生不适。
行军的队首未有招呼,突然停下了步子,将军不悦,扯着嗓子训斥,“喂!臭小子!你搞什么?”
“将,将军!您看右边!”副将隔得老远呼喊,他这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扭头望了过去,包括苏遥生。
只一眼没来的及看清,苏遥生突然被人拽下马背。
“放开公主!”身后的军士急了,提刀威慑,行队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煮。
将苏遥生拖下马背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二哥苏墨池。
“苏墨池!你敢反?!”将军转过头来呵斥!他的声音震天,只怒吼一声,都吓得众人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