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援军会合

“公…公主?!真的是你?”戍边大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明星稀,在军中寂静一片,众人都是酣睡之时,突然有一名传信官急见将军。说是必须请将军走一趟,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戍边大将军便孤身一人随着传信官夜赴。

在一处被传信官包下的小院子里,戍边大将军见到了狼狈至极长宁。

“公主!”大将军赶忙跪地行礼,与此同时,却又刺鼻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久经沙场的人,再是了解这气味是什么。只是大将军还想不清楚,从各方传递来的消息看,皇城早就封禁,公主既然安然无恙地活着,那为何不直接召见他,而是不辞劳苦的亲自跑来?

“将军。”长宁颓废坐在院子里的石磨盘上,连客套的问候也没有,大将军几次偷偷打量,都觉得长宁不对劲。

“将军为何撤军?”长宁的声音消沉,轻轻的语气,连质问都谈不上,“将军又是听了何人的令撤军?”

大将军诧异,从前公主是不愿意有人跪拜她的,可如今她只是静静盯着自己,很木讷的样子,整个人像是一夜苍老,失掉了所有的生机。

大将军也不习惯被长宁居高临下的逼视。他们二人相处,比起王臣,更像是老友。所以大将军擅自站了起来,长宁的目光也跟着抬了起来,盛着盈盈的泪,月色之中那种脸哀恸到令人窒息。

大将军站起时,才看见长宁的身后,磨盘的另一端似乎靠着个人,蒙着脑袋,两条腿瘫在地上,也才意识到这院子里怪异的味道出自何处。

“公主?这…”大将军指了指长宁身后。

“是安常侍,我把安常侍从皇城带回来了。”长宁颓废地垂着脑袋,泪水不再打转,顺着眼睑滴落,砸在长宁身上脏兮兮的袍子上,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王汉。”将军直起身叫了跟随而来的传信官。

“是!”那名传信官执礼。

“去,把安常侍带下去,人要入土才能为安。”大将军命传信官厚葬尸首。

“让安常侍再留一留罢,我还想跟安常侍说说话。

”长宁一看有人要带走安常侍,马上阻挠。

“带下去。”将军不为所动,他似乎并不惧怕长宁,“安常侍已经忍得够久了,他也定是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侍奉在你身侧。”

长宁垂头丧气再没有阻挠,将军却看着侍奉在身后的习音下令,“去给公主打水洗漱。”

习音赶忙擦干了泪水忙碌,将军叹息一声,像是久别不见的老友,拍了拍长宁的肩膀,“还是毛头丫头的样子,不够担当,不够沉稳。”

长宁刚要抬袖蹭脏兮兮的面庞,被将军一把手压了住,“人有人的病,尸有尸的病,你太脏了,不要乱抹。”

正说着习音端了水盆出来,将军亲自拧了手帕,又捏了长宁的脑袋呼噜,用了牛大的力气将长宁脏兮兮的脸和手擦干净,搓得红彤彤一片,才把帕子扔回水盆中,将丢了魂的长宁拎了起来。

“换身干净衣裳,呛得我头晕目眩,我们有事要议,你不要耽搁功夫。”将军招招手,让习音把长宁送去屋子里更衣。再出来时,长宁换了一身屋主留下的粗衫,套在长宁身上不伦不类,七分的裤腿,八分的袖子,可最起码,身上的尸臭淡了许多。

两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相谈,大将军将路上的经过还有皇城外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告诉了长宁。

可木讷的长宁消沉,还是一直陪伴在长宁左右的习音看不下眼了,自作主张将皇城里公主所经历的一切也都说与了大将军。

众人寂静,大将军突然叹息一声,“丫头,你大婚时,我没办法归京,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娶个女娃。这么多年了,你看人一向是准的,那个苏遥生,你觉得是不是她在从中作梗。”

长宁什么也没说,只是痛苦的抱了脑袋,她虽然什么都不肯说,可是大将军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云溪说皇帝死了,长泓张参军也死了,她们走时,是安常侍奉了继命天书去追苏遥生。现在,天书上添了苏令卿的名字,安常侍惨遭杀害。苏家成了救世的肱骨,宫中一塌糊涂,遥生喝退众援军,苏令卿却说父皇和自己都在宫中安好,这

其中谁获了利,长宁不是傻子,也看得通透。

叹息一声,大将军看着长宁消沉,起身要走,“像个孬包!谁抢了你的江山,夺回来问个清楚便是,你不敢,我去打!”

“给我两天时间!”长宁突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红红肿肿,像个无助的小兔子望着大将军,“给我两天时间,我要自己想一想。”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大将军黑着脸不爽,那苏家倒是将众人耍的团团转。

“让我想一想罢。”长宁又抱了脑袋丧气,大将军与她僵持了一阵,却只见地上一片一片添着湿润,也知道长宁又哭了。只摇了摇头,没忍心在逼长宁。

“好好吃,好好睡,事关江山大事,好好清醒清醒脑子再做决定!”将军言已尽,留下了传信官护卫。不消半个时辰,又足足派来了一队的侍卫保护。

“主儿。”习音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长宁,她觉得很悲哀。公主和将军的对话她一直都有听,可此时她的立场却格外尴尬。如果说王妃是京变最大的推手,那自己便是帮凶,叛徒,细作…

“主儿,习音没有背叛公主。”习音一言难尽。

“习音,你说遥生真的那样做了么?联合苏家,推苏令卿上位,杀…杀死安常侍…”长宁哽咽一声,沉痛闭上眼睛。

“王妃不是那样的人。”习音跪在了长宁面前,“王妃从来不教奴婢们害人诡道,至少在奴的眼中,王妃她从来没有做过对公主不利的事情。”

“她杀了安常侍,安常侍是去给她送继命天书的,现在天书上填写苏令卿的名字,安常侍死了。而她,阻止了援军进京,她在帮苏令卿开脱不是么?”长宁捂了一下心窝,很疼,曾经不论遥生怎么伤害她,她都可以不在意,可现在,她没办法不在意。

“对我来说,安常侍就像我的弟弟,你像妹妹。”长宁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可苏遥生她杀了安常侍。”

“主儿…”习音有口难辩,其实就连她也不敢相信王妃会做那样的事。如果不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妃,习音一定会竭力辩驳。可如果王妃真的做了,那她和公主曾经那些深情,曾经那

种种的宠溺关切,却是骗惨了公主。习音再想说什么,却被长宁粗鲁的推倒在地。

长宁起身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叫来了那名叫做王汉的小卒指引。习音忙是匆匆跟上,见长宁在暗夜之中落魄独行。最终找到了安葬安常侍的小土包,就在小土包旁躺了下来。

这一日,被埋葬的,不光有安常侍,还有那个深爱苏遥生的长宁。

长宁蜷缩着身子,脑海里那尸体的狰狞,刺鼻的味道久久挥之不散。长宁黯然落泪,自言自语望着那土包哭泣,“安常侍,你也觉得苏遥生骗了我么?”

习音望着,曾经鲜衣怒马,是那么神采奕奕的公主,现在却备受打击,一蹶不振。习音心疼,回了屋子里,取了被子,轻轻走到长宁的身边,也坐在新翻的湿润土地上。

王妃在公主心中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今这样的存在,却要连根拔起。

公主很霸道,也从不计较小事,她唯一的温柔,仅有的耐心与细腻都给了王妃。这些年,一步步看着公主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究竟是怎么样的付出和努力,习音最清楚。

苦涩与长宁盖了被子,见公主将被子扯过头顶,失声痛哭。习音跟着揪心,她就像王妃的影子,学着王妃的举止思维,在王妃无法接近的地方,照料守护公主。她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的心底深处,也住着一个小小的长宁。

公主开心,苦恼,受伤,失意。她巴不得王妃能够寸步不离守护公主一辈子,只要看着那两个人恩爱,习音也觉得开心。可现在,唯一一个能够给予公主温暖的人也不在了,习音却只能模仿着那个人,轻轻拍着公主的肩膀,静静地守候。

如果…

如果那个时候,云溪真人选择的是自己,而不是常侍大人,公主有没有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如果能够住在公主的心中,占据小小的一角,是不是此生也算死而无憾…

可是没有如果,公主很痛苦,习音也跟着痛苦。自己是王妃的人,也许等过了这一夜,公主就会连自己也一并厌弃。习音第一次松动了自己的内心,认命的闭上眼

心躺在长宁身后,将长宁紧紧抱在怀里。容她哪怕是片刻依偎,也不至于孤苦无依…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可对于习音来说却是备受煎熬。长宁的情绪总会在不注意的时候崩溃,吃饭时会莫名举着筷子恍惚,睡觉时又会想起什么痛哭,会消沉得一声不吭,又突然捧腹大笑,笑得泪花闪烁,又嚎啕大哭。

长宁的性格在急剧扭曲,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习音却发现长宁把彻底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再对外界的任何动响做出回应。

直到两天过后,戍边大将军再次登门前,长宁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天,长宁起的很早,不再邋里邋遢,早早的洗漱,甚至还泡了个澡。人精神了不少,却与深陷的眼窝极其不符。

习音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丫头,两天时间已过,想得怎么样了?”大将军登门,显然这两天也没有闲着,顶着两个黑眼圈,还要伪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将军,我想好。”长宁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