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手中的字条,长宁匆忙将安常侍叫了进来。
“主儿?”安常侍执手拜礼。
“遥生七天前给我发了急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信鸽竟然多耽搁了两天。”长宁看着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说:“张参军谋叛,凉县,江州,枯涯,三地驻军点异动。”
长宁心里阅之心中不安,“安常侍,你速去传信,务必要保证遥生安守沛州。我心神难宁,怕遥生忙中生乱,这时候万不能出兵,否则怕是要中了那几个诡人奸计。”
只是不想第二日,就有新的急函入京,“王妃孤身入京,命沛州严阵以待。”
可长宁再着急,也已经无能为力。遥生入京,信鸽传信需要五日,这个时候,遥生离开沛州也已经五天。说什么都迟了,再发信安顿州令,信鸽飞去又要五日,还有什么用?
扶着额头冥思苦想,长宁只能安顿镇守在城外的驻军速速前去接应。而另一方面,长宁却正在为苏墨池头疼。以苏家现在立场,如果长泓惨败,他们必死无疑。唯有找一位可信赖的良将托付,才能保证苏墨池之后不论如何局势,也不至于被牵连。思来想去,长宁命他亲去联络边城的镇边大将军,这也是为他铺好今后的路。
京中眼看生变,这个时候话术之争,已无力回天,唯有拨乱反正,才能重稳大局。长宁几次求见父皇,那老皇帝都闭而不出,并非是真的专心于修习仙法。而是那老家伙也心知肚明,自己早就被架空了,此时就算出手,也不过是撕破最后一层脸面难堪。长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眼看即将大乱,人人惶恐,出乎意料,京中此刻却是异常安静,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维持现状。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也不愿意先踏出哪一步,背负祸乱国家的罪名。
长宁这几天实在脱不开人手,每日主持政务推动,已是异常艰难。她想要罢免苏海潮,重收兵权。可面临的是全朝堂的极力反对,若是不知还以为苏城侯是多么得人心的。可事实上,却是众人在阻止长宁揽权。
那些好吃懒做的混子们,不是无事可
报,就是此事万万不可。面观几日,长宁也瞧出来了,他们手中的政务,早就压在了张参军手上。再翻看前往的谏书,这政务荒废已不是一时半会儿。送到皇帝手中的,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压不住的祸端。完全不需要皇帝决断,压根就是国家出了什么事,通知皇帝一声罢了。只怕这朝廷之上的大事,早就被几位权臣各自瓜分,随意处置了去。
眼看着京中越来越不稳,长泓那一方也坐不住了。
“舅舅!沛州那边稳坐,根本没有半点动兵迹象!”长泓焦急,“这么下去,未免夜长梦多。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拖到长宁拿回皇城兵权?还是拖到长宁察觉,弃城而逃?”
张参军也是一筹莫展,按照这时候的情形,长宁早就该急眼了,怎么可能如此急迫的情形下仍然稳坐?可其实眼下,人人如履薄冰,自己本是主动,却发现在长宁不声不响的压制之中,渐渐失去了优势。
“舅舅!成王败寇!我们赢了,什么不是由着我们说?”长泓拍桌而起,只怒张参军还在犹犹豫豫,磨蹭时间,“舅舅,现在我们出兵,京中无人守护,苏家的缩头乌龟们定然只敢袖手旁观!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争?攻破皇宫,天下都是我们的,再拖下去,难道还能等着那贱人良心发现,将皇位还与我不成!”
……
皇城之外,苏遥生夜以继日的匆匆赶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就像长宁当初做的那样,一路上很是顺利,竟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遥生不知道,她现在身处棋局之中,却不是唯一在动的一子。璟国之内,风起云涌,各方的势力都在暗暗运作。
最终,直熬了一月,沛州也仍是稳坐并未起变。张参军如被架在火上的蚂蚁,惶惶不安。等得焦急不已,却没能将长宁引入圈套,眼看着要错失良机,张参军硬着头皮,下了军令,调三地驻军入皇城。
而此时,苏墨池也已经亲自赶往边城,与镇边将军汇合之后,马不停蹄就商议调军入京,讨伐叛军的事宜。
全国之内,调兵遣将,巨大的棋局波动,京中人心惶惶。不知从何时起,百业凋零,民众也惶
惶不可终日。一些谣言风声雀起,可看似是造谣,实际上,却是长宁刻意叫人散播的。以长宁现在的实力,她连保住皇宫都难,更别提什么百姓了。一旦张参军携兵入京,稍有不慎,百姓都将坠入人间炼狱。哪怕会造成恐慌,长宁也只想让更多的人生还。
十三太子,年纪尚小,在朝堂之上,几次被吓哭。表面上是十三受长宁辅佐,可实质上,是长宁直接代政与群臣针锋相对。
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收拾行囊,长宁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越是时间紧迫,她就越表现得沉稳轻松。封太子典,盛宴群臣,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每日吊着群臣,特别是张参军一派,鸡毛蒜皮的小事拖着,就是为了让他们计划被拖延。
可事实上,长宁的心中却不止如此,每日军报几十封几十封的入京,眼看着三军汇合,而边城的军队,就算加急,也要慢上十几日。更别提此时此刻逆流而上的苏遥生让长宁多么揪心害怕。
终于,是日夜兼程的遥生先一步到了皇城。这些日子里,长宁已经没办法回府了,就住在宫中,事实上,也已经暗中将军士们,一批批伪装调入宫中。
前朝不知,长宁引着群臣夜夜笙歌,众人皆是诧异她的悠闲。可实际上,后宫却已被长宁封了起来。严阵以待,军备物资齐全。长宁要兴建宫殿,说十三小,不宜出宫成府,旧的宫殿也不合乎规矩。不日,就见宫闱之内竖起了高高的木桩,长宁命人日夜赶工,非是要赶造出太子居所。
而实质上,除了那几根立柱,再无动工。运进皇宫的石料木头被屯了起来,工地上传来的施工之声,实则是在加固大门,建造投石器。工地运出的肥料甚多,却其实是长宁命宫人打洞,想要开挖一条能直通皇宫外的逃生之路。
遥生进宫时,皇宫正在兴修建,雾土连天,施工之声此起彼伏。得了进京令的遥生,早两日前就被安常侍途中接应侍奉,终于在今日入了宫门。遥生本想先回苏府一趟,去看看父亲究竟是如何打算?可这一次,安常侍如何也说不通了,说公主下令,务必接王妃直接进宫。
另一方张参军此时已经
急得火烧眉毛,长宁此时兴建宫殿,是个明眼人也看出了,她可不止是修太子殿。可他奈何不了长宁,就像长宁也奈何不了他。只能一封封急函催促驻军火速赶路,生怕局势有变。
“献平王,王妃已进宫,您看是否……”一位本就是宫中侍奉的宫人通报,话还未讲完,就见长宁丢下手中的毛笔,直接从皇案之后翻下了龙阶。
“阿生!”长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太想她的娘子了,此时的心情更是煎熬。什么也顾不上,就想奔去娘子的身边。
只见着宫中的侍奉,长长一排,跟着长宁一起狂奔,跑过一重又一重的宫殿,终于来到前门。大老远,就看见自家的娘子从马车上下来,穿着粗布灰衫,风尘仆仆,甚是疲惫。
“公主!公主慢些!”背后传来了宫人惊呼。
遥生听见了,心中就像是被狠狠撞了一记,就见听到那两个字,也无法平复情绪。转过身,正待看,就眼前一黑,被那人抱进了怀里。
“娘子……娘子!”长宁气喘吁吁,拉了娘子揉在怀里,遥生贴着长宁的胸膛一起一伏,那颗心,欢呼雀跃,几乎跳得疯魔。
“阿宁。”很想抬头看看那人,可更依恋那怀抱里,许久思念不得解的滋味。遥生闭上眼,也环了长宁的腰际,“规矩也不顾了?那么多人看着,还不安生?”
“你…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长宁的声音闷闷愤恨,遥生从来没想过,大庭广众,那个呆子竟然会真的不顾体面,紧紧缠着自己,就在颈窝处留下恶狠狠的一口。
“你这呆狗…”遥生疼的直皱眉,却舍不得放开长宁。“我都到你身边了,还有什么要说?”
“说你想不想我?”长宁委屈坏了。
“想…”遥生被长宁困得无奈,可这么多人前,她不能失了克制。否则,她怕她的阿宁会被人笑话没出息,“可你还是要乖些,你现在是代政王了不是么?”
长宁不肯,恶狠狠抱紧了遥生,不知为何,遥生竟会想起长宁画的那副画来。她贴身放着,此时却看穿了长宁的动作,“献平王,你不准胡来。”
长宁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遥生,可怜兮
兮的目光相望。看见的是遥生深情而无奈的目光,“哪有你这样的王?”遥生皱着眉头提醒,长宁才畏畏缩缩地端正站好,看了看遥生不满,忙挺直了腰板,又看了看遥生不悦,才昂起头像了君王一些。
旁人不知道的,可身后那一大群侍官看得清楚。眼前的献平王,在朝堂上,要多凶狠有多凶狠,与满庭的朝臣对辩也不会露出半点迟疑之色。和与眼前这个弱气又粘人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