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暗中生变

“娘子…”长宁偷偷伸了脸过来,趁遥生睡着的时候蹭了蹭娘子的面颊。像是冬天里那两只相互依偎地雪兔子一样,挤得遥生的脸都变了形。

“别闹。”遥生推了推那脑袋,正睡得迷迷糊糊。

可那人好像偏是不肯听,挤了脑袋过来,凑在遥生面皮上,又龇牙咧嘴蹭过。遥生被那人蹭得无奈,“总也这般,睡觉都不能安生些么,这面皮每天被你糊来蹭去的,以后还能看?”

“娘子。”长宁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委屈,这下倒是安分了许多,抽了抽鼻子,就要退开,“他们都欺负我,现在你也欺负我?”

“谁欺负你?”遥生忙起了身追问,可伸手拉了长宁的袍子时,那人的衣裳,似乎湿溻溻的还在滴水。低了头相望,那不是水,而是血,顺着长宁的衣袍流了一地。

“他们都欺负我,他们,所有人…”长宁的声音越来越轻,很委屈,在一瞬与遥生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阿宁!”遥生尖叫一声,从榻上弹了起来。慌乱喘息不止,扯了袍子就要往书房外冲去。连日不得安宁休息,突然的噩梦将苏遥生吓坏了。匆匆推门而出,脚都没来得及抬起,绊在门槛之上,整个人猝不及防摔了出去。

“小姐!”云芝正在侯早,被身后撞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回过头,遥生正要扑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伸手迟了一步。

双膝撞在地上,遥生只觉的整个人都被撞得发蒙,膝盖也疼,手掌也疼,可最难受的应该是被趔了一下的颈子。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云芝赶忙将遥生扶了起来,翻开手掌相看,“呀!手都破了!”再低下头时,见膝盖处单薄的衣料尽毁,划伤的膝盖也是血淋淋一片。

“京中,京中来信没有!”遥生那副样子吓坏了云芝,像是陷入了魔怔。也顾不得痛不痛,得不得体的,起了身就要往门房的方向去。

“小姐!”云芝吓坏了,抱住了遥生的腰,拖着她,死活也不敢放手。“求求小姐了,您别吓云芝!”

“阿宁她…”遥生的面色惨白,脚下滑了一

下,又摔倒在地上,“我梦见阿宁她满身是血的模样,你快去看看,看门房那里可有京城托来的信,快去!”

“小姐!让奴先把您扶回屋子里,奴这就去门房打探!”云芝刚要扶遥生起来,却被遥生推了一把。

看着小姐崩溃落泪的模样,云芝心疼,“你快去啊!”又被遥生推了一把,云芝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院子外跑。

小姐的性子一向稳重,天大的事也不会害怕,可唯独在公主身上,哪怕是看着那人一点点委屈,小姐也会急得方寸大乱。

“夫人!”云芝边哭,边跑去了仅一墙之隔的寝殿,“夫人,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发了噩梦,整个人都不对劲!”

苏母年岁大了,觉自然也少,天色还早,此时也已经和大嫂两个人坐在桌前用上了早点。不想,云芝吓坏了,就这么闯了进来,待说了遥生的情况时,更是将苏母吓得手里的粥泼了一桌。

当下大嫂掺了苏母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而云芝则是冲去了门房,去看看门房那边是否可有公主的消息。

“哎呀!生儿啊!你说你,你这是怎么了呀!”苏母冲去书房,见女儿失魂落魄坐在地上,一副吓得丢了魂的模样。看见是母亲跑了过来,遥生没忍住,抱着娘亲心情就崩溃了。

“娘,女儿梦见长宁她满身是血与女儿求救…”遥生慌,这隔着千里万里,想要知道长宁的平安太难。生怕那一梦成真,要是她的阿宁真的出了什么事,丢下她孤零零一人如何是好?

苏母看见遥生吓坏了的模样心疼,提了丢在地上的衣裳披去遥生背后,“傻孩子,梦都是反的啊!”

抱着遥生,苏母柔声哄着,就像是抱着儿时的遥生一样。轻轻拍拍着后背,微微摇晃着,容着遥生安静下来,“娘这辈子呀,都没看见过你像这般在意过什么。关心则乱,你呢,就是自己吓自己,想的多了,担心太多,公主她那么厉害,你都不相信她?”

“阿宁她鲁莽,京中人人都因为她女子身份,看轻她怠慢她。朝中奸臣横行,哥哥手段下作,女儿与爹爹家书几封,都如石沉大海。”遥生

靠在苏母怀里小声啜泣不止,“他们都盼着长宁死,盼着长宁出事,女儿夜夜难寐,只求着爹爹也帮上阿宁一次,可爹爹她…”

“唉…”苏母看着宝贝女儿痛哭,心也跟着扯得生疼。倘若她爹是个有人情味的,该扶持早就扶持了,也恰恰因为她爹那副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蠢货样子,苏母才会选择远走投奔。

“小姐!”云芝的声音从大老远就传了过来。人都未跑进院子里呢,大嗓门已经传到了书房处。

“小姐!您瞧!”云芝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手中摇晃晃着一封书信,“是公主亲笔,小姐,这下可安心啦!”

“你看!我就说梦是反着的罢!”苏母可算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怀里傻乎乎落泪的宝贝女儿,这一早也是被吓个不轻。

“哎呦!”爬台阶的时候,云芝险些绊倒,大嫂急急几步迎了上去,接过信件,又回身跑去遥生身边,“可不么,你瞧这不正是咱公主的落款?”

当书信递到遥生手上时,遥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众人皆是满脸喜色,可遥生却害怕,也不知道这信是报喜还是报忧,更何况被那梦吓得厉害。遥生此时捏着信封,指尖都不听使唤了。

“小姐,你可急死奴婢了!这封皮子又能看出个什么呀!”云芝单纯,自然不知道遥生在害怕什么,看遥生手里的信抖抖嗦嗦好半天拆不开信封。干脆伸手接过,“奴帮小姐!”

且撕了信封封头,云芝抽出内里叠放齐整的书信递还给了遥生,正托去小姐手中,有个更小的纸方掉在了地上。

娘子近来可好?岳母和大嫂身体是否也好?宁已安然入京,诸事无恙,只是甚想娘子,却也盼着不止是宁独想娘子。

入京时百姓相迎,可百姓关心最多的,却是不见娘子,宁答之。百姓许一新绰号给宁:婆娘奴,宁也觉甚好。

长宁府也好,仍是旧样子,旧家具。得百姓维护,连花草养护也被处处精心照料。只是在宁眼中,处处见阿生,阿生又处处不见,想念无以解,些许惆怅。

政事无忧,娘子莫要担心,要照料好岳母,照料好嫂嫂。遥生也

要乖,长宁亦可专心前朝无忧。

寥寥数语,句句关切。本以为已是读完。

目光扫尽,见宣尾处,那人似乎又重新添墨,慎重的加了几笔。

甚想。

甚甚甚甚甚想。

这样滑稽的言语,完全不合乎辞韵,天底下哪有这般写信的呆子?也只怕独独只有长宁才会这般无厘头吧?那字写得极力端正了,却依旧扭扭爬爬像是七岁小童的笔墨,是长宁的笔迹,却也唯独是她的安抚才能让遥生冷静下来。

“小姐,您看!”原是云芝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小纸包不明,又见小姐读信,便自作主张展开去看。

此时云芝捂了嘴忍俊不禁,举在手中展开与众人看,见那纸上绘着两个大脑袋小身子的画人儿,看着甚是可爱。一个佩冠,一个绾发,这不就是画得公主和小姐么!那公主滑稽,一张脸五官皱巴,黏着遥生的面颊不放。而画里的遥生,目光空洞,也似乎是对那小公主的黏腻无奈至极。

“好喽好喽!地上多凉!”苏母笑盈盈环了环遥生,捧着宝贝女儿的手心疼,膝盖上的擦伤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云芝快把生儿搀进房间去。”

那封信,遥生自始至终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长宁的关心很多,可她提起自己时,总是寥寥数语。遇上什么困难,也不肯交代。京城的生活,若是真如信中写的那般风轻云淡就好了。

可这样的安慰,仍是无法令遥生安心,就是因为信中的交代太过顺风顺水,因为长宁还是什么都不肯与她讲实话。遥生不敢掉以轻心,命各处人马盯紧防备。

仅仅两天之后,遥生真的就再笑不出来了。得知长宁被皇帝揪去挡箭,皇城里不满的呼声渐渐高。而众人未察觉的,是张参军麾下,三个距离皇城最近的驻军点,均悄悄有了动作。

驻军点周围,在四处募集粮草,骏马。而遥生派去驻军点的眼线也发现,那些驻军不再无所事事的整日吃酒,而是抓紧了时间,在造铁器,铠甲。早知道私自造器那可是重罪,张参军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驻军处各有动作,苏遥生看过信报第一时间,就可以确定张参军要反

!他背后支持的是长泓,也就是说,长泓终于潜不住,要动手了!

遥生害怕,第一时间将张参军的动作告知了长宁。可左右思量,如果这是张参军献计,沛州动兵,那反倒成了沛州谋反。真的打起仗时,以沛州的兵力,如何抵御三座驻军点的攻击?也许这个时候,他们都在盼着沛州出兵。

可若不是计谋呢?如果张参军真的谋反会如何?遥生无法冷静,坐立难安,她最后冥思苦想所能找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亲自去皇城,带着长宁逃走,哪怕是回到沛州再从长计议。这场较量,拥兵为胜,而长宁,根本毫无胜算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