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开战,这一次,众人皆是打得小心谨慎。长宁时运不济,再加上确实不曾碰过这种东西,一出手,“双小一中”,惹得众人偷笑。
其余两位皇子掷定,点数来看,是长宁点数最小,苏海潮不敢大意,这一次没再保留实力,轻轻掷了酒码相撞,恰巧一滚,撞得长宁的酒码翻了身。余下一掷,干脆从上方砸下来,稳稳压住长宁的牌码,生怕再被别人撞翻。
这是所有人都用的伎俩,无非的运气和准头罢了,一人掷,一人守,一人攻。可长宁的酒码被苏海潮的酒码死死压着,又如何能说翻身就翻身?即便如此,却也架不住几人相攻,不一会长宁的酒码乱了套,“双大一中”,再看众人酒码之中,长宁不算最小,却仍是岌岌可危。因为别人的最后一轮还有调动的余地,而长宁的酒码,被混战之中压在最底下,根本无法翻身。
最后一轮攻击过了大半,且看长宁被撞得变成了“双大一小”,看过池中众酒码,长宁依旧岌岌可危,众人面上皆是喜色。
长宁醉的迷迷糊糊,索性不去管那酒码,只一心望着皱眉的遥生抿唇。轮到遥生出手时,众人屏息凝神都等着一击胜负,只见遥生看似是随意的一掷,那酒码两头尖尖,中间四棱,竟然有如撬棍般,直接插在了长宁的酒码之下。
依旧是“小”,纹丝不动,众人嗤然而笑。
“还以为苏千金是多么厉害的老手,也不过如此。”长泓松了口气。
遥生含笑,也不急着回击,身后的长宁先抢了话头,“随便玩玩,输就输了,何必拿话来噎人?”
遥生手中的第二根酒码掷出,投了些力道,不想竟然撞在自己之前那根翘起的酒码之上,打在另一端,成了撬板,微微一挑,那“小”被掩在众酒码之下翻然一滚,变成了“极”。
“两大一极。”卫司宫高喝。众人一片哗然,要说场上,最急的便是长皇子长泓,他是“三大”,与长宁的成绩相差无几,此时长宁翻身,长泓成了最后一名。
却说遥生手中还剩下一酒码,轻松而丢,目标是长泓没有遮盖的一码,因为掷的不太理想,所
以才留下空缺,本来想在最后一轮也翻成个“极”。然而,故意留下的空缺却被遥生击中,击中还不算,两边还恰巧卡在了长泓的两枚酒码之间,形成了“工”样,推的“两大”变成了“一大一小”,还将长泓的那一码卡在了围栏缝隙间,也就意味着着无论张家的小辈如何出手,长泓都绝无翻身机会。
战局已定,最后只剩下长皇子的三支酒码,拼着运气,张家小子怎么也解不开遥生设的巧局,仅仅三支,难以改变局势。一局落定,卫司宫唱了计数,战场被重新清算。
长皇子怨怪张家小子不得力,自罚酒一杯,便又急急开战。九人混战,渐渐变成了六人打三人,即便如此,只要遥生出手,战局必定翻覆。
众人越打火头越旺,皇帝在龙椅之上也是观得心惊胆战,干脆拨开众人,直冲去场中近看,也是看得连连拍手叫好。
酒水一杯杯下肚,胜负五局算定,皇帝却迟迟未有叫停,眼看着战局酣畅,长泓长铭各有胜负,只待杀得急眼,两人也是被连连灌了数十盏。
直至最后,长泓长铭被灌得站不稳步子,终于没了下话。
“既然战局已定,各家算好了俸禄,明天就奉上朝堂罢!哈哈哈哈!”皇帝看得兴致勃勃,只惋惜两位皇子不胜酒力,不然定要再看看遥生还有什么奇招。
且看皇帝兴头正浓,这边散了宴席,那边又聚了后宫,也是对打酒码跃跃欲试,不过是当着众臣的面不好丢丑罢了。而那两位气焰嚣张的皇子,被灌得昏了头,加上又气又恼,酒气上头,最后只得被宫人们抬着背着出了皇宫。
“遥生好厉害。”长宁伸手困了遥生的腰际,看见遥生大杀四方的睿智沉着爱得痴迷,“做什么都优秀,真是羡煞旁人。”
“好好站着,看了让别人笑话。”遥生苦恼,推了推长宁的手臂,却闻得长宁满身酒气,醉得踉跄。想是忍了一夜,此时酒气升腾,长宁也越发醉了。
待长宁松开遥生,晃荡着又险些仰着摔了去,亏是遥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长宁。不然这一下指定摔个不轻。
长宁委屈,又惊又怕,低头埋在遥生的颈窝再不肯动弹。
“晕么?”遥生扶
着长宁,被压得些许吃力。贴在颈窝里的人点了点头,便抱着遥生没了动作。
“生儿。”苏卿看见女儿被压得够呛,愁眉苦脸也不知如何是好,可今天他便算是又得罪了魏家,张家一朝。说也说不清楚,眼下的局势,由不得他左右,他只是皇帝的一颗棋子,用时推出来替长宁挡枪挡剑罢了。
“爹,女儿需送公主归府才能回家。”遥生推不住长宁,被压得不得动弹。
“哎!”苏令卿摇了摇头,看着长宁叹息不止,最终还是甩着袖子领着苏海潮离了宫。
“安常侍,你帮帮我。”遥生推着长宁,苦恼望向安常侍求援。
“诶诶!”安常侍赶忙点头应和,结果正抬手准备搀扶公主时,被长宁粗鲁地推了一把。
“要遥生…”长宁越醉越没了分寸,初时还是晕,后边脑子就不大灵光了。瞪了安常侍一眼,又去扒拉怀里的遥生,“你嫌我?”
“你醉了长宁。”遥生无奈,扶着长宁,“你好沉,我扶不动你。”
“那我抱你。”长宁哼唧。
“你别闹了。”遥生无语,看着长宁闹腾不止,心中想了一下说与长宁,“你再摔了,把袍子划伤我可是要生气的。”
“我不要安常侍,我要你…”长宁吸了吸鼻子,想要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可哪里能由得她?脚下踉跄着摇摇晃晃如何也稳不住脚步。
“好好,你看外面这么冷,我们快些回家可好?”遥生无奈望着长宁,这才一路磕磕绊绊地乘上了公主撵。
“遥生…”长宁晕晕乎乎,倒在遥生腿上,两只手不安分,将遥生的裙扯得凌乱“我讨厌苏海潮,他害我!”
“你醉了。”遥生护着枕在腿上的人,长宁难缠,醉了的长宁更难缠,从来没看见过长宁醉酒,此时口不择言的样子让遥生焦头烂额,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长宁的脸颊,“别睡着,不然一会下撵吹了凉风又要受寒。”
“遥生,我想家了…”长宁叹息,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我们这就回家了。”遥生望着长宁一脸受伤挫败的神情,不知该要如何安抚。
“不是那个家,是我自己的家。”长宁委屈,“想喝奶茶,想吃冰淇淋…”
“我不喜欢这里,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很累,觉得窒息。”长宁闭着眼就去解领子上的云锦扣,像是在诉苦,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
虽然知道长宁确实是很累,但是她的话,遥生无法完全理解。在说什么,自己的家?还有哪个家?难道是说戍边时住的宅院?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奶茶冰淇淋,遥生还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只是心中有些事还在纳闷,便低头问了句长宁。
“你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今日为何酒码打得差劲?”遥生低头望着怀里的长宁。
“我…我没玩过,怎么…会?”
遥生一愣,这打酒码,还是长宁年少时最喜欢的消遣,那时总强迫着自己陪她玩乐,不然遥生又怎么会去练那种东西?
遥生抿了唇,听着那人絮絮叨叨半天,也扯不开领口的扣子。只得低头帮长宁松开衣领。一直以来遥生心中的困惑都难以消除,长宁究竟是同她一样重生之后藏得更深,还是另有隐情?望着酒后口无遮拦的长宁,遥生忍不住试探。
“你喜欢我么?”遥生揉了揉长宁的耳垂。
长宁侧头望了望遥生,又钻去了怀里,好半天不见反应,才终于蹭着遥生小腹点了点头。
“迟疑好久啊。”遥生苦笑,替长宁将柔顺的碎发挽在耳后,眉眼间也显现出了忧愁,“竟是牵强…”
“你不喜欢我…”长宁实在醉的厉害,说话时舌头打不过弯,咬字费力,“我说的话你很少信…心都给了你了,你也总疑虑重重,让我很没有信心…”
原来长宁一直都感觉得到她的抗拒和迟疑,遥生皱眉望着怀里的人,如果不是醉酒,遥生却是感觉不出任何异样。一直以来长宁都很开朗,可这开朗的背后,她究竟藏得有多深?
“杀我又不肯放过我,你究竟图什么?”这才是遥生最纠结的问题。
“杀……什么杀?”长宁抬眼也费力了,眼皮沉得厉害,望时就是天旋地转的晕,脑子也转不动了。
遥生抿了唇,问了也无法相信,哪怕长宁已经说话都费力了,遥生却还是觉得长宁奸滑不得不防。可另一方面想着,如果眼前的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别于那个长宁,自己能不
能原谅她?
沉思良久,公主撵已经停在了长宁府,安常侍在撵外请了一声,“主儿,苏千金,长宁府到了。”
“好。”遥生抚起烂醉如泥的长宁,目光相望,竟是不舍。这一别,只怕许久不得见,闭了眼,将长宁抱在怀里,“长宁,你照顾好自己。”
长宁感觉到了遥生,面颊滚烫贴了贴遥生的额,倚在撵壁由着遥生亲近,似乎是幸福,抿了唇,就像做着香甜的美梦。
叹息一声,费力抱着长宁,退出公主撵,安常侍眼疾手快,已伸手搭了上来。
“安常侍,让太医好好给长宁调养身体,她又瘦了。”遥生扶着长宁,手却不舍的松开那人腰际。
可正冷的天,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在门外耗着,终究是下了狠心,将长宁推去出府逢迎的习音怀里,正转身要走,长宁却突然拉了遥生的袖摆。
“你别走!”长宁急了,眼中布着红血丝,推了把安常侍,自己反倒站不稳摔了去。
亏是众人保护,长宁却委屈着一张脸,死死拖了遥生的袖口,不肯松开。
遥生望着长宁,又望去眼前的府阶,心中已是万丈波澜。那是一条她不能逾越的界限,过了那道坎,未嫁的新娘就要给良配惹去许多灾祸。虽然不过是传说,虽然也仅仅习俗,遥生却不愿意给长宁带去任何不好的影响。脚下倒退半步,可衣袖却被死死攥着拉了去,望着长宁,她的眼中是怅然若失的痛彻心扉,于心不忍,遥生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哀叹一声扶着长宁迈过府阶,送她归家。
破了规矩,坏了祖制。遥生望着长宁,心中怨愤,却发现自己真的是对长宁没有丝毫的抵抗力。长宁粘人,她根本不把规矩放在眼里。自己便也随了那人发疯,仅仅是看着她难过也无法自持,什么都想由着她,什么都无法去顾虑。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