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送?”遥生牵着长宁的手冰凉,那人的额头又是滚烫,只怕已经发起了寒气,难怪今天的长宁看起来总一副恹恹欲睡样子,疲惫乏累。
原来她那么粘人只是因为她真的难受,心中的那只毛毛躁躁的小狗不安闹腾,撞得她心窝悸颤,让遥生满心愧疚,捧了长宁的手暖在怀里,“是不是正难受?”
正热闹的大街,虽然天色已黑,可有人竟然这般胆大肆意,惹得路人频频回头相望。
“哎呀,那不是献平君?!”
“这也太胆大了吧?”
“那个女的,就是前段时间被抢亲的苏氏?”
是遥生乱了阵脚,慌乱拉开与长宁之间的距离,也不敢冒犯与那人亲近,仓促抬眼间见长宁温柔含笑正望着自己。
“你心疼我?”暖黄的烛光映在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显得长宁成熟柔软。她淡淡的笑,很好看,总能化解遥生心中的难安。叫人沉溺,叫人痴迷。
看呆的不光有遥生,还有周围红着脸打望的少女们。长宁像一幅静谧绚丽的丹墨画卷,不论怎么看,都是令人着魔的飒爽英姿,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却有少女独有的细腻与温柔。
“长宁。”遥生皱眉相望,心中不安,只是片刻,身旁就有人群缓缓聚拢而来,令她不知所措。
长宁爱死了遥生窘迫的模样,将她护进了怀里,与安常侍打了手势,“不好意思,让一让,你们吓到我娘子了。”
少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有长宁的保护,心中就能安稳下来。遥生红着脸攥紧长宁的袍子,且停且走,不一会儿耳边的喧闹声渐渐飘远,扭头张望,见四周被重兵把守,长宁的撵车就停在不远的空地上。
上了撵车,长宁很安静,却没了之前的兴趣盎然。遥生抬手摸了摸长宁的额头,“怎么不开心了?”
“没玩够,也不想离开你。”长宁闭眼贴了贴遥生的掌心,凉凉的很舒服,解了自己额头上的燥热。
“没玩够明年再玩。”遥生看着长宁犯困的模样心软,长宁抿了抿唇,握了遥生的手贴在面庞上,两
人手上的那对戒指夺目,在撵车里的灯笼下,熠熠生辉。
“明年也玩不够。”长宁亲了亲遥生的掌心甚是不满足,轻轻叹息一声,靠在遥生的肩头安生了许多,“想马上成亲了,这婚期遥遥,真是熬得辛苦。”
“你总是毛毛躁躁的样子,下聘,做喜服,告天,递帖这一样样的,哪个不需要时间?”遥生托着长宁的后颈,颔首贴了那滚烫的面庞,“都是陛下替你操持,时间且不够用呢,若是样样都让你自己来,只怕此时你已经焦头烂额了。”
“遥生说得是,遥生说什么都对。”长宁安静了下来,这个人永远也闹腾没个够,唯独黏着自己时,才会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
只可惜安静了没一会,长宁的头一歪,险些滑了下去。遥生连忙抬手相护,知道长宁熬不住了,困得直丢迷糊,侧头亲了亲滚烫的额头,由着长宁依靠。一个人究竟有多疲倦才会瞬间入睡?长宁病累,却还是强撑着精神与她游玩一晚,这般想着,心中又是痛楚。
再是远的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当撵车不再摇晃时,遥生抬手掀了帘子一角去看,见已经到了苏府门前。除了二哥还守在府前,不见其他人恭迎。
“苏家二爷。”公主撵外,安常侍赶忙与苏墨池行礼。
“有劳常侍大人,昨个府上惊慌,今天大家都早早歇下了,接驾不恭,还请公主赎罪。”苏墨池连忙行礼。
遥生一动,长宁缠在腰间的手臂匆忙收紧,是潜意识里的慌张不安,跟着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可是到了?”
“嗯。”看着长宁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遥生舍不得,又紧紧抱了一下,“二哥等着了。”
长宁掀了帘子去望,苏墨池赶忙又躬身行礼,“公主。”
“二哥哥可莫要重礼。”长宁先一步下了撵车,困得哈欠连天,还是转身将遥生也扶了下来。
“妹妹娇惯不懂事,承蒙公主整夜费心。”苏墨池看见遥生面色不好,赶忙与长宁赔罪。
“无碍的,遥生很好。”长宁温润而笑,目光望与遥生,路上还好好的,
此时到了家,反倒满脸愁云。
“那…我该告辞了。”长宁小声提醒与遥生,心中百般不舍,懊恼出撵之前,没有先安抚好遥生。就这般别了,依着遥生的性子,又要一夜好愁不得安眠。
“长宁。”遥生匆忙抬手拉了长宁的大氅,却没有开口,憋了许久,府前人多,她也不能胡乱口舌。
无奈叹息一声,遥生扭头望与苏墨池,“哥,长宁烧了,能不能让公主留一晚,我好照料。”
府前众人皆是一惊,苏墨池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懂礼数的妹妹,许久也未反应过来。余光望见公主满面疲态,舍不得让妹妹失望,点了点头,赶忙又与公主躬身行了大礼,“一切听凭公主圣意。”苏墨池将这个难题交给长宁。
长宁望着遥生说不出的感动,可这件事若是被苏卿撞见了,遥生又少不得吃苦。长宁是个要脸面的,更不肯被任何人看轻了她的遥生。一时纠结,却被遥生牵了大氅轻扯。罢了罢了,什么都没有遥生重要,长宁放弃了思考,转身与苏墨池行礼道:“多有打扰,还望二哥不要让遥生难做。”
“公主且放心。”苏墨池赶忙执礼。
长宁随着遥生入了府。低头望见遥生扯了大氅疾行,忍不住偷偷抿了抿唇。执拗的遥生可爱,个子小小拽了她的氅摆子迟迟不肯松开。若是往常,遥生定是要做得处处得体,她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那么在意旁人的眼色,今天却…
“你要牵就好好牵我嘛,怎么像是在拖狗?”长宁含笑,偷偷望了眼四周漆黑,快跑几步,将毫无防备地遥生打横抱进了怀里。
“长宁?!”遥生被吓了一跳。
“回屋喽!”长宁一脸宠溺,抱着遥生往她的小院跑去。
眼看着就到了院口,漆黑之中,与院子里迎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当下三个人摔了个人仰马翻。
“哎…黑灯瞎火的,谁啊这是?”云芝揉了揉屁股叫苦不迭。小姐越墙出去,迟迟不归,她提心吊胆守了一晚上,生怕出事,正听得有脚步声跑来,吓得她刚忙出院子拖延,不想与跑得正猛的长宁撞了个满怀。
遥生也疼,一屁股摔在地上,估计怕是要青上好大一片。
“云芝,你这是谋杀啊…”长宁从地上爬起,忙将遥生护进怀里,“摔疼了吧?都怪我不好。”
这狗…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闯祸,安静不了三秒,又气又无奈,只得尴尬起身。窘迫拍了拍身上的雪,也不管那狗子,闷头进了闺房。
“那,那也不是奴的错啊,奴的屁股也疼。”云芝看见公主皱巴巴一张脸,委屈得不行,赶忙摆摆手,生怕被公主怨怪。
“我让安常侍买了好些些年货,他还在府外等着呢,你同他搬进来,待明天,由遥生安顿你看看怎么个送法儿,挺多的,去吧。”长宁知道是自己鲁莽,自然不会胡乱责怪,只嘱咐过云芝,就跑去与遥生道歉。
“遥生!我错了遥生!”长宁趴在门外鬼哭狼嚎,“你是不是不要狗了!”
简直被气到吐血,那只傻狗!她不嫌丢人,自己还要脸呢!明明门就没锁,那呆子也不知道拉一下门环,推开门将哼哼唧唧的长宁拽进屋里,没好气去点燃了烛台。
“我错了。”长宁一看遥生不是真的恼她,傻笑又黏了上来,“我以后指定稳稳当当的,再不会摔了你。”
无奈摇了摇头,遥生替长宁解开了大氅的挽绳,推着那人去榻边坐好,“歇一歇,我叫云芝烧了水来,你暖暖,一会儿就有炭火了。”
“好。”长宁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不黏着她了,却又将目标对准了她榻上的被子。
其实长宁是冷,在城墙上的时候,跑得出了一身汗,解了氅披给遥生时,那风刺骨劲烈,钻进了身体里。
遥生望着长宁,也知道那个人难受的时候常常是一声不吭地蔫着。放心不下,又走回榻前,替长宁去了靴子,要她躺下稍等。长宁没再闹腾,反而一副很乖的样子,这也恰恰说明了她确实是难受,不然早粘了上来。
“我让云芝跑一趟吧,去你府上,把太医调过来。”遥生摸了摸长宁的额头,不见降温。
“我就是累了,你还不知道我么,壮如一头牛,睡一觉只管没事儿。”长宁的目光
黏腻,望着遥生忧心的样子,赶忙咧嘴笑了笑,装得精神一些,这样遥生才不会害怕。
“你这么折腾,再好的底子也熬不住。”遥生揉了揉长宁颈子,心疼地望着那人。可心里也知道,这一次不怪长宁,如果不是有人下令捉弄长宁,她又怎么会被关在冷房里一夜?
“我困,你去安顿云芝吧,早早洗漱了,我好休息,不然脏兮兮的,把你被子也弄脏了。”
“脏了就脏了,困了就睡,同我一起,你不用事事都小心翼翼。”望着长宁满脸通红,眼皮一耷一耷样子,遥生低头亲了亲长宁的额头。
“要洗漱,干干净净的才好抱你。”长宁的睫毛很长,轻轻抖了抖,正困,却又皱着眉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没你在身旁,明明才几天,我却觉着好久都没睡过整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了你守着,夜里也睡不安生。”
遥生伸手替长宁取了玉簪和发带,“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
“好。”摸索着牵了遥生的手,着实是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是侧头亲了亲遥生中指上的那枚戒指。一张脸病态的疲惫,却又幸福地无所适从。
遥生稳了稳心神,强迫着自己不要慌张。跑出门去寻云芝,却不见人影,等了好一会,正看见她与安常侍搬腾着东西,遥生跑了过去。
“云芝,你快去烧水送去我房间。”
“苏千金,主儿她……”安常侍一听,便知道公主她不好,忙迎上苏千金去问。
“烧一直没退,安常侍你回去府上请太医过来。我放心不下,你记得帮长宁带两套衣服来。”遥生安顿,不想有一人打断了遥生。
“四妹,我请了位郎中过来。”苏墨池引着位郎中进了院子里,“请了太医来,又要安顿,免不得惊扰父亲兄长,快去与公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