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上笑了一声,眼见长宁又打到太子痛处,心中自然是宽慰。这个时候,长宁越是让太子措手不及,这朝中才越是安稳。
“父皇!儿臣带的兵都是良将,您又如何只信长宁一言之词!”太子此时又岂能服气,眼看着自己的势力被斩,他定是要再争一程的。
“陛下,臣也愿辅佐献平君,重振朝纲纪律严明!”张参军之前受太子势力百般挤兑,此时自然也是盼望着太子势力被削弱,他那个傻侄儿长泓才有力可与太子一争。
却不知他的反应,也是正中了皇帝的下怀。这才是皇帝将长泓赶出朝堂的真正用意,只有长泓再败一程时,张参军才会急于重新站队,替长泓平衡局势。殿中三大权臣,此时其二都站了长宁,这一争毫无悬念,势必会赢。
而除了精明于眼前局势的几人,其他朝臣还是看得云里雾里。
这献平君究竟是个何方神圣?以女子身份入朝不说,仅第二天,就敢大放厥词重整内廷军纪。仅是寥寥数语,不光逼得太子脸色大变,节节败退,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两位权臣相助?当下不明局势的众人又陷入了混乱之中。且看这位公主,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可只要是她开口时,就总能赢得追捧蜂拥无数。那些原先跟随于六皇子麾下,转头拜在太子门下的朝臣,本就不受信赖和重用,此时见了这局势混战,又陷入了摇摆不定之中。
“儿臣领命,定不叫父皇失望,长宁既言于此,不安内无以定外,护不好皇城,这项上人头随意父皇处置!”长宁执礼拜于庭前,这话听着甚是狂妄自大,却是长宁刻意说给殿中一人听的。
“哼!妄自菲薄!”太子愤然甩袖,直恨长宁恨得牙根痒痒。
有的人在悄悄放饵,有的人却看不清局势上了勾。
“长宁,话不要说太满!上任第一天就鬼相百出,到时真要出了纰漏,哭哭啼啼父皇也护你不得!”太子毫不客气抬指斥与长宁。
“五哥没这自信,可不代表长宁没有。”长宁从容含笑,偏是顶着太子火气冲撞,两人之间瞬
息就已剑拔弩张。
众人且看着献平君谈笑风生,一副静谧清傲的王者风范,又看看太子恨欲上前的怒火中烧之势,今日之争,在众人眼中胜负已成定局。唯有太子长铭,气而无以发泄,咬牙切齿着,恨不能上前撕了长宁。
“长宁,你……”太子眼看着一步步就要冲上前。
“请太子殿下谨言慎行!”魏监使匆忙提醒,生怕太子中了长宁讥讽,赶忙叫醒了险些失去理智的太子。
而那龙座之上,皇帝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个宁儿,确实明白他的用心,倘若是换了长皇子长泓这般,皇上定是要呵斥责罚一番。可长宁不同,她最懂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重要的是,她从不贪图任何权势利欲,难得的拿得起放得下。到那时,待这兄弟二人被治得服服帖帖,势力消磨殆尽时,他再重新收回兵权,卸了长宁的任,这天下,还是他一人说了算。皇子们再想翻身可就要看他这个父亲的脸色了。
“好了好了!今夜就是除夕,朕每天听你们吵吵嚷嚷也烦了。”皇帝打断了众人纷争道:“明天新春,无事不早朝,众卿也该回家过个好年节了。哦,对了对了,明日大年初一,晚上照例是众卿国宴,诸卿可带家眷入宫赏玩。”皇帝正说着,且看大殿外,有个小太监低眉顺眼,轻手轻脚入了殿,在卫司宫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卫司宫面上似有惊喜,执礼快步移到殿中,恭请道;“落雪了,这来年啊,又是一场好年景!”
“快!让朕瞧瞧!”皇帝挥了挥手,且看殿内侍奉两旁的礼官忙是请礼,匆匆推开殿门。只见大殿之外,鹅毛大雪,纷纷而飞。守护在殿外的侍卫们,此时盔甲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北风忽然一卷,那纷纷扬扬的大雪又飞了起来,惹得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哎呀!是瑞雪!”
“看呀,多好的雪!一定是老天爷在夸赞陛下勤政爱民!”
殿中一阵欢庆,不知不觉中,宫里的年味已重,人们的心情也都随之松了下来。
“好了好了,大好的年节,众卿快快回家团
聚去吧!不然诸卿家的夫人们可要怪朕不懂风月,耽误了良辰美景!哈哈哈…”皇帝见了瑞雪也是心情大好,挥了挥手,还不等众卿道喜,便自引了卫司宫先出了议政殿。
只待皇上已是走远,卫司宫才遥遥高贺一声:“退朝——”
既然下了朝,长宁匆忙而行,看也未看迎上前来的苏令卿,也没有与张参军客套,更是不给太子刁难的机会。
殿外,各家的常侍家臣皆是撑了伞奉迎,且看是风头正劲的献平君火急火燎冲出议政殿,安常侍忙步履匆匆迎了上前。
“主儿!”安常侍眼前一亮,撑着伞举过长宁头顶就要请安。结果哪知长宁步履匆匆,绕过了上前阻挡的安常侍,又是急行,安常侍也不知道公主这又是怎么了,还在纳闷,赶忙跟了上前,“主儿?!咱这是去哪?”
“去看遥生。”长宁的心早就不在此处了,脚下的步子,卷着白雪更是赶得匆忙。她要快些赶去遥生身旁,让她看看,让她抱抱,才能解去遥生的忐忑不安,魂不守舍。
“哎呦喂!主儿!主儿您慢些的,氅都湿了!”安常侍那小腿儿如何倒腾得过长宁的大长腿,油纸伞脆弱,此时又是大风呼啸,生怕掀了伞面,安常侍左右为难。可长宁那性子又急,如何也是不肯等,自然也不会去理会是不是打湿了发髻大氅。
“献平君!”
“献平君!”守在宫门外的皇城卫连忙请安。
悄悄隐在暗处的遥生听得有人唤了长宁,从沉寂中反应过来,匆忙抬起头就去寻那人身影。正看见长宁虎头虎脑的冲出宫门,正左右寻她的白马。
“哎呀,主儿!”安常侍追追赶赶一路,干脆也不管那伞不伞的了。那伞举着一路,却是一下也没举过长宁头顶。火急火燎的疾行,公主早就挂了一身雪白,左右无用,安常侍干脆将伞丢去身旁的小厮手中。忙绕去公主身前阻拦了长宁的去路。
“小姐,公主也出来了,我们过去吧。”习音小心翼翼问了句,自家的小姐,等了一早,又是在风雪里吹了许久,也固执地不肯离去,为得不就是想等公主出来么?习音望着
小姐目光紧紧随着公主而去,满是担心幽怨的样子,忍不住提了一嘴。
“公主!你且站一站!”安常侍急忙忙阻了长宁去路,甚是苦恼。
“你有事快说,遥生还在等我呢。”长宁很不满意,此时也皱了眉头,大好的雪景,人人都有团聚的心思,她也想与遥生团聚。经历过作夜孤零零的折磨之后,长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才不在乎什么封建祖制,她要去找遥生。
“主儿,咱好歹回家洗漱一番吧,您…您…”安常侍有些不敢说。
“哎呀!你快说!婆婆妈妈的!”长宁正急。
“您身上有味儿。”安常侍偷偷抬眼望了望公主。
“有味儿?”长宁皱眉提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什么味儿?”
“您…您闻起来像个好几日未洗的足袋,霉哄哄的。”安常侍悄悄说与公主。
长宁一听,脸刷得一下烧了个通红,这才想起昨夜在那个霉屋子里闷了一宿,初时不也觉得那气味刺鼻辣眼?“不然先回府?沐个浴再去找遥生?”
“诶!诶!是这么个理儿!”安常侍煞有介事点了点头。
“那快走!我不要遥生久等!”说着长宁骑了马,一拉缰绳就往长宁府飞驰而去。
苏家在西,长宁府在东,所以当长宁调转马头时,习音见遥生的目光之中一暗,转眼就泛起了雾气。
“回府。”遥生冷冷丢了一句,已经转身朝苏府的方向走了去。
习音看着这两人,一东一西背道而驰,也是无奈。也不知道公主刚刚和安常侍说了什么,怎么就这么回去了,亏是小姐担心了一天,如何不知道往苏府先报个平安?可小姐也是,她既然要躲在暗处里,公主看不见那也是自然,这两个人都叫下人们操碎了心的。
习音沮丧踢了鞋边一块小石头发泄,提了裙子匆匆追上小姐,见小姐匆匆抬了手背在眼前抹了一下,可怜那双玉手,冻得通红,也知道小姐定是委屈着了。
“小,小姐。”习音匆忙追上去,拐过宫墙,看见苏家的轿子和云芝正侯着,“小姐,您别难过,也许公主她…”
“莫提她,你回去复命罢。”遥生的声音里还
带着鼻音。
“我陪小姐归府。”习音看见云芝吃惊地张着嘴,一脸疑问望过来时,习音苦着脸摇了摇头。
“小姐,指不定公主正忙呢,且宽宽心,咱回府上等着便是。”云芝心领神会,候了一上午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小姐在等谁,忙去抱了轿子里正暖地手炉递与小姐手中,众人皆是失落,这雪也更冰寒了三分。
“回府。”遥生没再多话,失落钻进轿子里,也不知怨还是气。那个长宁,以前总也像只粘人的小狗,推也推不开,踢也踢不走。可此时与苏家姻缘已定,长宁是不是已经达到了目的,不再需要她了?
遥生依着轿壁,一路摇摇晃晃,那颗心,也丢在了路上。
且说长宁一路毛毛躁躁回到了府上,匆匆沐浴过后,还未来得及擦干头发,就又唤来了安常侍侍奉。
“安常侍!你闻闻这回可还有味儿?”长宁拽了新换好的袍子递到安常侍面前。
“没了,这回没了!”安常侍又闻闻,“不过…”
“不过?”长宁还在纳闷,见安常侍的脸凑了过来。
“主儿,您这脸怎么这么红?”安常侍左右观了两眼。看公主眼皮也似乎是无精打采地抬不起来,抬手自怀里去了帕子,隔着帕子探了探长宁额头上的温度,脸色大变,“哎呀,主儿!您烧了,正烫!奴去请太医!”
长宁不耐烦揪了安常侍衣领子,“我就问问你有没有怪味了!你敢再阻我见遥生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