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解困得救

驻城司中,长宁这一夜熬得艰苦。蹲在书架的缝隙之间,受了一整夜地湿寒噬骨。躲无可躲,长宁被冻得瑟瑟发抖,牙关打颤。实在是太冷了,苦熬一夜,呵气暖了暖已经冻得发木的指尖,心中备受煎熬。

终于,当宫中传来了晨钟悠扬,长宁感觉自己就快要哭了。摇摇晃晃扶著书架起身,腿已经麻得挪不动步子了。走去被锁的密室门前,又挤了一下,果然见门缝之外透出了微弱的光线。长宁便红着眼睛又强迫自己在屋子里活动了起来,想着安常侍一夜寻不到人,定是要一大早就折返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邋遢,可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去。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响动,像是有人偷偷摸摸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长宁当下警觉,目不转睛盯着门口,眼前虽是漆黑,却屏息聆听着门外的动静,隐约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何人作祟!”长宁猛然撞去门口,“嘭”地一声,那门仍有阻力。长宁这没头没脑地一撞,非但没把门撞开,自己还被弹了回来,脚腕子一崴,摔了了四仰八叉。

门外的人似乎受惊,更是哗啦啦带出一片金属撞击之声。

长宁被摔得懵了片刻,感觉那门略有松动,不敢错过时机。咬牙从地上爬起,牟足了力气又是猛然一撞。她不知那道门被抽了锁,还狠命使了一膀子力气,出乎预料,那门没了阻力。这一冲,哪里还刹得住?当下,一个鱼挺就从密室里飞了出去。顾不得疼痛,灰尘仆仆之中,本来想要努力看清逃跑的人,可眼睛在黑暗之中习惯了一夜,突然被光刺入,晃得她闪了泪花如何也睁不开眼。

长宁大喝:“来人!快来人!”

正是呼救,驻城司外传来了一阵隆隆脚步声,长宁捂着胸口仰了一下,这一摔,硌得她皮肉生疼,背过气半天也爬不起来。

天地颠倒,泪水朦胧之中,只见那门廊外前呼后拥着跑进来好大一群人。

“主儿!终于找到你了主儿!”安常侍眼看公主仰在地上,眼前一热,飞步冲了上来。

长宁抬袖

蹭了下眼皮,费劲分辨着眼前的人。见此时的后院里涌进了好多人,不光是自家的侍卫丫鬟。还有苏令卿也带了一帮家臣前来。

长宁是个要脸的人,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定是少不了又要被人嘲笑一番。急匆匆从地上翻身爬起,拉了安常侍又一头钻进了密室。

“我样子是不是很狼狈?”长宁询问着安常侍。

安常侍哪顾得上这么多?见长宁蹭得到处是灰,一张脸被冻得死白。当下就红了眼,不住地打望,“是不太好,主儿,可伤着没有?”

“主儿。”正在此时,习音立在门外请了一声,怀里抱着件带帽兜的大氅。才一进门,就看见长宁一副焦头烂额,慌里慌张的模样,赶忙近身侍奉,余光之中,已将密室扫了一遍。这样的环境里,公主被关了一夜,又潮又黑,就连习音也忍不住心疼起了长宁。

“苏令卿怎么来的?可是你又跑去苏府惊扰人家?”长宁一面提了脏兮兮的袖子擦去脸上的尘土,一面质问安常侍。

“奴左右寻不到人,侥幸思虑您可能会去苏家千金那处,这才跑去寻人的。您一宿未归,昨儿个咱府上都炸了窝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安常侍看也像是整夜未睡,此时两只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也是被吓得够呛,还发起了牢骚:“要是主儿您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奴才们怎么活?”

一旁侍奉的习音见安常侍喋喋不休,没一句在正眼上,插了一句:“主儿,昨个也是苏家出了好多人手搜寻您,苏千金也被吓得够呛。奴随常侍大人入宫时,苏千金早早就奉在城门外候着了。”习音忙展开大氅裹住了冻得发抖不止的长宁,一面小声提醒着,一面替长宁整理好帽兜。

“遥生也来了?”长宁扭头望着习音,眼中也是焦急。扭头便埋怨起了安常侍,“安常侍!都说你好多次了,不要吓遥生,不要吓遥生你就是不听!我这般模样,你要我如何见她?”

安常侍有苦难言,当时实在是怕得六神无主,忙中生了乱。没敢狡辩,眼看着公主火急火燎就出了密室,忙跟了出去。

“苏卿。”长宁尴尬。

“公主

。”苏令卿到底也是见多识广,纵横朝野多年。像现在这样尴尬的场面,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献平君,眼下敲了晨钟,再过不久,诸臣也该要陆续入宫了。倘若被人撞下,只怕又要凭生些口舌。”苏令卿面上不见丝毫的波动,目光也只垂了地面,躬身行礼。

“苏卿言之有理,不能让其他人看见我这幅模样,否则会令众臣耻笑我不敌太子手段。”时间紧迫,长宁不敢浪费时间,与苏令卿道谢过后又叮嘱道:“苏卿帮我拖拖时间,我需归府收拾一番,若是赶回来迟了,可不要让那些太子麾下的臣子们横生口舌。”说罢,人已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驻城司。

这一路疾行,府上的侍从们便也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人在身后保护。直至跑到了皇宫门前,长宁气喘吁吁,却又停了下来。习音说遥生就候在宫门外,也就是说,她与遥生之间也仅剩这一墙之隔的距离。

不能让遥生看见自己这般狼狈,不然那人又会止不住忧虑。遥生心思重,她已经很难了,所以自己再不能给她添忧,几乎仅仅是一瞬间,长宁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安常侍,你来。”长宁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因为习音说遥生就守在宫门外,她这般灰头土脸可不想被遥生撞见。

“主儿?”安常侍也是跑得气喘吁吁,听到长宁使唤,忙是迎了上去。

“不能让遥生看见我这般狼狈,懂?”长宁握了安常侍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神情。

安常侍只迟疑了一下,郑重点了点头。

“很好!安常侍,本宫的面子护不护得住,就靠你了!”长宁拍了拍安常侍的肩膀,握着那人肩头一转,敛起大氅,微微退了两步,只待稍稍往前一冲,抬起就是一脚,“走你!!!”

安常侍哪里知道长宁要作什么妖?脚下还来不及倒腾步子,一蹴溜踉踉跄跄就摔出了宫门。更是左腿绊右腿,啪叽一下,杵在苏遥生面前,结结实实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脚下突然窜出个黑东西,将遥生吓了一跳,捂了狂跳的心口,定睛一看,见是长宁府上的安常侍摔倒在地

,“安常侍?如何只有你一人?”

“动动呀!这个安常侍!”长宁立在墙角处偷偷巴望着,此时也是焦急,生怕耽误了早朝时辰。

那安常侍先前是摔懵了,“哎呦喂呦”叫唤了好几声,都未待做出个反应。此时扶了把歪斜的头冠,嘴一撇,咧着个血盆大口,“嗝——”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光哭,还抱了遥生的腿哭,不光抱着人家的腿哭,还边哭边倒腾着膝盖,引着遥生背了身。

“苏千金可救救奴吧,公主无碍,正赶着上朝呢,火头旺得很,说要处置了奴才!”安常侍嚎啕干哭,也着实是为难了他,说死说活的,楞是挤不出一滴眼泪。生怕漏了破绽,那张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两条小短腿边跪边挪,倒腾的飞快,倘若是给他配上对金属护膝,只怕就要擦出一路火星子来。

眼看着遥生背转了身子,长宁冲安常侍比了个大拇指。忙鬼鬼祟祟出了宫门,悄悄翻上马背。却不知习音怎么也跟了出来,正犹豫着,见习音伸了手来,似乎要随长宁上马。长宁一愣,害怕被遥生撞见,只得硬着头皮将习音也拽上马背。

那边安常侍一见公主气消,献身精神油然而生,一张脸挤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副大义凌然地样子,抱了苏遥生的腿如何也不打算放开!今天就算要他哭晕在这皇城门口,他安常侍也一定不辱使命,拖住苏遥生!

遥生毕竟是名门出来了闺秀,这男女分寸之上,又岂能容忍安常侍胡来?此时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声声嚎得惹眼。忍无可忍,遥生被缠得险些绊倒,“你…你放开说!”

背后突然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遥生扭头去望,见长宁已骑上马,背后还驮着习音,驰骋而去。

终于顺利逃脱,长宁心中感慨万千,养这么个忠心的仆人真是不容易,待风浪平息。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安常侍。

来不及多想,一路骏马飞驰,风风火火回到府上,长宁急忙跑去洗漱。眼看着就要误了上朝时辰,哪还顾得上烧水?冬冷的天,只舀了两瓢冰冷的井水,匆匆忙忙洗去面上的尘土,就跑回

寝殿更衣。

习音确实是遥生培养出来的一把好手,安常侍胜在忠心耿耿,而习音则是胜在了眼力过人。长宁三下五下将沾染着霉土腥气的袍子丢去一旁,习音已经是默契地奉了袍子与长宁更衣。

“习音?”长宁展开手臂,只乖巧配合着习音的动作。

“是,公主。”习音手上不停,正帮长宁扣好腰间的玉带。

“你干嘛跟我回来?”长宁心中还在纳闷刚才习音的举动。

“府上没个得手的人,谁伺候主儿更衣?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儿身边少不得人。”习音边作答,边侍奉长宁更衣。

虽然明明知道习音是遥生手下的眼线,可长宁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比起眼线,习音更像是遥生的娘家人,也多亏了她的苦心教导,做事风格上既细腻又沉稳,帮了自己不少忙。只可惜,这样的时候,还不能让她撞破了长宁府的秘密。

“习音,替我办件事,帮我把遥生平平安安送回苏府去,那里你熟,也比安常侍更方便些。”长宁低头望着习音,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能支开习音。

“是,知道了主儿。”习音将长宁的衣领一层层抚平压好,收了手。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刚刚回府,又要她出门?想着肯定是长宁有事相瞒,却无法抗命。

“现在就去。”长宁负着手,望着习音。“天寒,给遥生多带件氅。”

“是。”习音执礼退出了寝殿。

长宁终于支开了那人,不放心在寝殿支了门缝久久相望,直到确定习音确实离开,才走去衣柜打开了密道。上朝之前,有一人她必须要见。